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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季可薔    


  「你在說什麼啊?」艾織心好無奈,起身安撫弟弟。「好了,聽姊姊的話,你先回學校上課,有什麼話我們回家再談。」

  「姊!」

  「璇風,你不聽我的話嗎?」

  「我——」艾璇風一窒,還想說什麼,一道深沉的嗓音率先落下。

  「我倒覺得,你應該考慮聽你弟弟的建議,取消婚約。」

  姊弟倆同時一愣,轉向聲音來處。

  是季石磊。他不知何時到來的,斜倚在辦公室門口,姿態帥氣迷人。

  艾織心駭然。「你……誰讓你進來的?」

  「當然是你秘書。」季石磊唇角微揚,似笑非笑。「我跟她說,我是跟璇風一道的。」

  艾織心懊惱自己的秘書做事太輕忽,艾璇風則是訝異,沒料到身後還跟了個不速之客。

  「璇風,你先出去好嗎?我想跟你姊姊私下談談。」不速之客還很不客氣地要求清場。

  但艾璇風一點也不介意,反倒鬆了口氣,他深深地看了季石磊一眼,頗有將說服姊姊的重責大任托付給後者的意味。

  「那我先出去了。」他轉身離開,體貼地帶上門,給兩人私密獨處的空間。

  艾織心頓覺空氣壓縮了,有些透不過氣,她悄悄深呼吸,扮出最冷靜的神態。

  「請問季先生有何指教?」

  季石磊沒立刻答話,慢條斯理地走向她,她極力克制想後退的衝動。

  「這本雜誌,你看過了?」

  「看過了。」

  「沒有感想嗎?」

  「那你覺得我應該有什麼感想?」她言語帶刺。

  他望向她,眉目陰鬱。「你馬上取消婚禮,織心。」

  「為什麼?」

  「還需要問嗎?」他拿起雜誌,甩了甩。「這就是理由。」

  她別過頭。「我早就知道了。」

  「什麼?」他愕然,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靜默半響,唇角忽地詭譎一揚,轉過頭來,瞳神清清似水,卻比刀鋒還尖銳。「我早就猜到世展還有別的女人。」

  「你——」季石磊眼角抽凜,不敢相信地瞪她。「你早知道他劈腿?」

  「是。」

  「可你還是決定嫁給他?」

  「沒錯。」

  「你瘋了嗎?」他咆哮。「這種事你怎麼能忍受?你還有沒有一點自尊?」

  艾織心聞言,身子一顫,倔強地咬緊牙關。「不管你怎麼說,我已經決定嫁給他了,婚禮一定會舉行。」

  「是,只要你決定的事,就不會更改!艾織心,你性子非得這麼拗嗎?明知道那傢伙劈腿,對你三心兩意,你為什麼還能毫不在乎地嫁給他?」

  「我的事,不用你管。」她冷淡地擲話。

  這樣的冷淡令他心傷,心傷得恨她,更恨自己放不下。

  「你就這麼愛他嗎?」他沙啞地問。「愛他愛到可以這樣不顧尊嚴?」

  「我說了,我的事你別管。」

  「你以為我很想管嗎?」他自嘲地冷哼。但教他怎能不管?怎能甘心?當年他只不過決定出國工作,她便哭鬧著與他冷戰,才離開幾個月,她就另結新歡,如今她卻連那男人劈腿都可以忍下來。

  當年他為了挽回她寧願捨棄自尊,如今她卻任由別的男人踐踏自己!

  她愛那個男人,有必要愛得那麼深、那麼委屈嗎?

  心頭撕裂了一道傷,痛楚令他口下擇言。「你不許跟他結婚,我不准!」

  「你憑什麼不准?」她漠然質問。

  「就憑我愛過你!」他嘶吼。

  她震住,有片刻啞然無語,水眸浮掠著很複雜、似蘊著些微傷感的陰影。「可你現在已經不愛我了,不是嗎?」

  他不愛嗎?真的已經不愛了?

  他還來不及給自己一個答案,她已苦澀地下結論。

  「而且,我也不愛你……我們兩個,等於是陌生人。」

  他們兩個,是陌生人?

  這一瞬間,季石磊忽然很想仰天長嘯,多年來他一直擱在心上牽掛的女孩,原來只當他是陌生人……

  他看著她,看著她比從前更加清秀美麗的容顏,他看進她眼潭,疑惑那裡頭怎可能反照不出任何一幕屬於過去的畫面?

  「就算沒有愛情,難道你連我這個朋友也不認了嗎?還記得你小時候是怎樣黏著我嗎?你還給我取了一個很難聽的外號,叫我『石頭』。」

  她垂斂眸,不敢看他。「我不會再那樣叫你了。」

  他胸口劇痛。

  她不會了,是嗎?這外號雖然不好聽,他卻一直視若珍寶,就連到了國外,也給自己取了Stone這樣的英文名字,午夜夢迴之際,也總是迷濛地以為自己聽到她又甜蜜又撒嬌的呼喚。

  石頭、石頭……

  他永遠不能聽到了嗎?

  季石磊閉了閉眸,命令自己收回所有不該溢出的情感,封鎖在內心最深處。「艾織心,你真的很無情——像你這樣的女人,我很難相信你會那麼愛那個張世展,連他劈腿也無所謂。」

  他嘲諷地低語,嘲諷地看她最後一眼。「你要嫁就嫁吧!我會祝福你,希望你不惜捨棄自尊也要保住的婚姻,真的能幸福。」

  他漠然轉身離去,而她,望著他挺得僵直的背影,珠淚暗結。

  第四章

  儘管八卦雜誌刊出了那樣的報導,張、艾兩家仍是決定在五星級飯店舉辦喜宴。兩個禮拜後,艾織心披上嫁紗,無視弟弟的氣惱,方斯文的黯然,也將初戀情人的嘲弄葬在腦海最深處。

  她不願想起季石磊,不許他的一言一行動搖自己——就算她是嫁給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她也一定會幸福的,她會笑著過日子,不哭,不怨。

  若是他期待看到她在婚姻裡受挫,那他就錯了,她不需要一個夫唱婦隨的婚姻,只要夫家願意在財力上支持她就好,只要「雲錦紡織」能夠再現昔日風華,她無怨無悔。

  「看著吧,我會幸福的。」她輕聲許諾自己,也不知是說給誰聽。

  婚禮的鐘聲響起,伴娘挽起她飄逸的婚紗,喜孜孜地送她走上紅毯的另一端。

  那裡,她未來的丈夫正守候著,等著牽起她的手,為她戴上相守一生的戒指。

  艾織心驀地深呼吸。

  絕不可以退,她無路可退了——

  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誡自己,別的新娘此刻或許正暈紅著臉,胸口融著甜蜜,她卻是冷著一顆心,彷彿即將提劍上戰場。

  某種意義來說,她也的確是要上戰場,為家族事業而戰。

  她來到新郎面前,隔著頭紗,她看不清張世展的表情,卻很清楚,他臉上毫無笑意。

  不似一般新郎總是靦腆又期待地笑著,他只是僵硬地站在原地。

  這樣的婚姻,真的會幸福嗎?

  她也愣住了,凝聚全身的勇氣,壓抑著想逃離的衝動。

  神父為他們證婚,那一句句不離不棄的婚姻誓詞,聽來好諷刺——

  「張世展,你願意娶艾織心為妻,並誓言不論富貴或貧窮,健康或疾病,你都會忠實地陪伴在她身邊嗎?」

  「……」

  沉默如同最深沉的潮水,在禮堂內蔓延。

  「張世展,你願意許諾嗎?」神父又問一次。

  依然無語。

  賓客們開始騷動了,竊竊私語,艾織心木然聽著週遭不絕於耳的嗡嗡聲。

  終於,張世展開口了,卻是最令人尷尬的道歉。

  「對不起,織心,我真的做不到!」

  語落,他轉身就走,途中還跟某個賓客匆匆交頭接耳幾句,而那人竟是季石磊。

  結婚當天遭新郎遺棄在禮堂,已經夠難堪了,更難堪的是,這一幕還被自己最在意的男人看在眼裡。

  賓客們議論紛紛,朝她投來好奇又同情的視線,張家父母也覺面上無光,一時不知所措。

  艾織心強忍住鼻酸,不想哭,卻也無法坦然地笑,她知道自己該宣佈婚禮取消,對出席婚禮的賓客道歉。

  但她做不到,沒那麼堅強……

  「不是早告訴過你了嗎?別太倔強。」

  她惶然揚眸,迎向季石磊冷俊的臉孔,明知他是來嘲笑自己,卻只能假裝不在乎。「你來做什麼?」

  「我來看好戲。」他淡淡勾唇,話鋒如劍。

  她咬牙,心頭無聲地流血。

  他緊盯她兩秒,似是看透她深埋的痛楚,神色一黯。

  「各位請稍安勿躁!」他轉向賓客,清銳地發話。「十分鐘後,婚禮將繼續進行。」

  繼續進行?

  賓客們聞言,面面相覷,艾織心亦是一凜。

  她懊惱地瞪他。「你在說什麼啊?新郎都逃婚了,還怎麼進行啊?」

  「這有什麼難的?」他似笑非笑地挑眉。「換個新郎不就好了?」

  ☆ ☆ ☆ ☆ ☆ ☆ ☆ ☆ ☆ ☆ ☆ ☆ ☆ ☆

  換新郎?

  「這什麼意思?你說清楚!」

  休息室內,艾織心與季石磊對峙,她是滿腔懷疑,他則是冷靜淡漠,四目交接,空氣中彷彿竄過電流,嗤嗤作響。

  「世展離開前到底跟你說了什麼?」她厲聲質問。

  「他的情人今天早上割腕自殺,送進醫院了。」他慢條斯理地解釋。「他是為了趕去看她。」

  「那女的……自殺?」艾織心不敢相信,身子突如其來地虛軟,坐倒在沙發上。「她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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