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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長晏 身上不僅發熱,而且酥綿綿的,好想現在就翻個身,壓一壓揉一揉麵團樣的可愛燭雁。 可是,燭雁睡著了,他也只能悶在心裡嘀咕著,不敢輕舉妄動。 ※※※ 第二天,燭雁替白岫打理好行裝,白岫愕然不已,擰著脾氣連飯也不吃。盧射陽好心來勸,說了足足一個時辰口乾舌燥,白岫就是不吭聲,盧射陽悲慘地發現自己又餓了,只好去廚房再討了飯菜,蹲在白岫房門口努力扒。 直到燭雁從時漢庭親戚家回來,得知白岫兩餐未動,過來瞧他時,他才終於肯開口說話。 「我又不是阿齊亞說的那個誰,去做什麼。」 「不管是不是認錯人,去看一看也好。」 見白岫很不高興地沉默佇立,她歎了口氣,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如果沒有認錯,這麼多年,家裡人定然一直盼著你,惦記著你,怎麼能置之不理?」 「你和爹就是家人,我不記得別的家人。」 「大哥,你也說不記得,不記得不代表沒有,做兒子的不回去看父母,他們該多難過。」 白岫猶豫一下:「阿齊亞說那個人的父母早就不在了。」 「還有烏雅。」燭雁瞧著房門口大口填飯的盧射陽,一字一句輕聲道,「她等了你七年,你應該去見她。」 「她等的是那個人,不是我,我又不識得她……」他忽然頓住,奇怪地看著燭雁,「如果真的是我,燭雁怎麼想?」 「怎麼想?」她怔怔地,低了頭,果真試著用力想了下。腦裡混混的,似乎失憶的是她,什麼都想不出,只能勉強笑了笑,「那是好事呀,我有嫂子了呢……」 下意識抬頭,赫然見白岫面色沉鬱,狠狠瞪著她。 她眨了眨眼,有點吃驚,還沒等說話,白岫已惱怒地一連「不去!不去!不去!」到床上一躺,被子蒙面,再也不肯說一句話。 燭雁不要他了,不要他了! 還想將他推給別的女人…… 越想越氣苦,白岫藏在被裡,昏沉沉地,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就這樣一直睡下去好了,一直睡下去,不用被逼回京城那個所謂的「家」,不必被強迫去見那些所謂的「親人」,不會……被燭雁拋棄,聽她那麼無情說著「那是件好事呢」…… 可恨可恨,除了燭雁,他誰也不要! ※※※ 深夜,天陰雲重,連點星光也不見。昨夜還是晴朗月空,今晚就陰得要下起雨來。 房門外,黑影鬼鬼祟祟,企圖從門縫裡觀察房裡動靜。另一個人站在旁邊,忍不住道:「暗中擄人,不是好漢子所為。」 「噓噓,小點聲!」盧射陽低聲,「阿岫不願意回京城,不用些非常手段,你有辦法勸得動他?」 「那也不該殃及無辜,脅迫婦孺。草原的男人,不屑幹這種丟人的勾當。」 「丟人?你直接說下三濫無恥不要臉比較貼切。」盧射陽比他還不屑,「你們蒙古人各部落打起仗來,擄人妻女強迫為奴,幹的好勾當還少了?上了幾天官學,就滿口仁義道德起來。」 阿齊亞一滯:「那不一樣……」 「沒啥不一樣,作起惡來,漢滿蒙回,哪族人都一個德行。算了算了,爭這些幹什麼,阿岫功夫不一般,你我要捆他也不是件容易事,他心智又像個孩子,萬一惱極要拚命,不是鬧著玩的。」他謹慎考慮,鄭重思量,「所以,只能讓燭雁妹子小小委屈一下,我們先將她藏到別處,等阿岫乖乖聽話答應回京,再讓她露面就好。」 「她會順從叫你藏她?」 「順從就不叫擄人了,你用用腦子!」盧射陽在黑暗裡瞪他。忽然想到一點,不由有些為難,燭雁小姑娘夜裡就寢必然衣衫單薄,人家雲英未嫁清清白白,自己雖然自視為兄心無雜念,但畢竟實在不太方便…… 「你這麼熱心幫我迫融雋回家,對你有什麼好處?」 「啊,被你看出來了?」盧射陽心虛地咧嘴笑,「那、那個,其實阿岫回京比窩在窮山溝好啊,說不定還當回那個什麼御前侍衛的,憑我們兄弟交情,怎樣也不會虧待我。你也知道,江湖人窮哈哈的,攢點老婆本多不易,多個有錢的朋友,總歸沒壞處。他要是常年窩在這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大山裡,能有什麼出息,你說是不是?」 阿齊亞不是好眼色看他,「只怕你用藏他妹妹這辦法逼他回家,他怒起來,心裡記恨,你半分好處也撈不到。」 「說的也是。」盧射陽撫著下巴沉思,「但目前也別無他法,最要緊是趕快把燭雁妹子弄出來,萬一她突然醒了,這可不好辦……」 「我已經醒了。」 門裡驀然響起的聲音嚇了盧射陽一跳。只見門扉從內拉開,一幅裙裾牽動,輕柔垂拂在門檻上。 燭雁在門內出現,盧射陽登時結舌,「啊你你……燭雁妹子,你醒了?」 她平靜道:「你們在外面聊這麼久,想不醒也難。」 第7章(2) ※※※ 翌日清晨,白岫還在生氣,早飯又沒吃,肚子越發空起來。等了一早,燭雁也沒來瞧他,越等越委屈,忍不住爬起來主動去找燭雁。 然而到了妹子房裡,卻見被衾凌亂,褥間冰涼,顯然半夜就已無人。 盧射陽假裝驚惶登門來:「阿岫,你不回京,可就見不到燭雁妹子啦……」 話未說完,就被白岫一探手拎住襟口,冷厲道:「你帶走燭雁?」 這樣凜然森森的神情,盧射陽從未見過,駭得他差點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幸虧及時咬住舌頭,轉而吼道,「想想也不可能是我,你急昏頭了?」 白岫鬆開手,心念轉了轉,立即想到阿齊亞。 「哪個最想讓你回京啊,不用猜也知道。」盧射陽適時煽風點火,不出所料地見他疾奔出房。 阿齊亞已來到院裡,才登上台階,迎面一道修長身影攔在面前,沉聲道:「燭雁呢?」 阿齊亞眼神略微繞個彎,瞥向白岫身後的盧射陽,那廂正遞眼色,他只得勉強背詞:「你答應回去,她自然平安歸來。」 「願不願去京城,是我的事,你為什麼捉走她!」 阿齊亞忍耐地又瞥一眼盧某人,繼續背詞:「你如果早應下來,我何必用這種……卑鄙手段。」的確是很卑鄙啊,他自己都不由唾棄。 「她現在在哪裡?」 繼續背:「這個你不必操心,我說過,你只要回京,她自然會無恙返回。」 「假若我不肯呢。」 努力背:「那就很難說,你妹妹安危都在你手,你最好慎重一些。」 「你有沒有對燭雁怎麼樣?」 阿齊亞幾乎捺不住,想把出這個餿主意的混蛋揪出來揍一頓,然而他只能磨牙道:「你放心,我不是那種人……」 半晌後,得不到白岫回應,他收迴繞彎的視線,看向階上的人。白岫很奇怪地瞧著他,與他對視良久,才緩緩道:「你不是那樣的人。」 哎? 阿齊亞一呆,卻見白岫已反手拖住盧射陽,穩聲道:「把燭雁還給我。」 「阿岫,你揪我做什麼,又不關我的事……」 「你把她藏在哪裡!」 盧射陽分辨幾句,然而看見白岫明晰得不若以往孩童般神氣的眼瞳,心裡不由「登」地一下,陪笑道,「阿岫,不是我們要怎樣,是那個……」臂上漸緊,痛感加深。可見白岫是真急了,「好吧,阿齊亞昨夜確是想去帶走燭雁妹子迫你就範……」 那邊阿齊亞瞪過來,他也不理,自顧苦笑,「誰知到了燭雁房裡,她卻已經醒了,我們本沒要強帶她走,是她自己提出,願配合我們,使你答應回京。」 白岫不信,「燭雁為什麼要趕我走?」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恐怕你要去問她才好。」盧射陽小心向回抽手臂,「你這麼聰明,也沒叫我們騙住,以後可別記恨我啊,我沒有惡意,真的一點點都沒有。」 「她在哪裡?」 盧射陽歎氣:「她自己躲起來,不是我們藏的,她不願見你,又有什麼辦法。」 白岫臉色微白,指節都彎曲得有些痛了。他怔怔地,燭雁不見他,燭雁趕他走,他有什麼錯,要這樣待他! 因為他不聽燭雁的話,想要代替漢庭和她在一起是不對的?因為他什麼都不記得,不信自己曾有過別的親人家眷是不對的?還是因為,他真的娶過妻,給過別人許諾,燭雁就不肯再要他? 他以為,只要執意下去,總會改變的…… 「阿岫,你難過歸難過,可不可以稍微鬆一下?」盧射陽不敢硬掙,怕一不小心和這又癡又傻氣的小子當真動上了手,誰傷了誰都不好,「我們幫你去找燭雁妹子好了,雖然未必找得到。唉,這人要存心躲你嘛,再找也沒用……」 白岫慢慢放開手,目光從盧射陽、阿齊亞臉上掃過。這兩個人這樣陌生,他一點也不想同他們說話,他只想見到燭雁,看她溫淡柔和的笑,聽她熟悉的聲音,哪怕生氣也好、斥責也好、冷淡也好……他只想見燭雁,牽一牽她的手,問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