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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頁 寧馨 民告官,未接狀紙之前就要先打三十殺威棒,兩人眼睜睜看著楊山半身血淋淋躺在府衙門前。當下忍著心疼,摘了身上所有玉珮和荷包銀錢打點差役,總算把人先抬去醫館,案子也拖到第二日開堂。 當晚,魏春也趕到了,見未來岳父受傷也是怒髮衝冠,雇了眾多乞兒在城裡各大酒樓、茶館門口撒狀紙。 原本連君軒和楊誠還覺有些胡鬧,生怕鍾家狗急跳牆,結果當晚就有人找到客棧拜會,一亮身份,楊家人差點沒喜瘋了,來人居然是朝廷的巡風使! 接下去的事情就簡單多了,巡風使的職責就是聞風奏報,況且當今皇上又對世家的勢大多有不滿,鍾家欺壓百姓的奏折一遞上去,就算最後查明有誤,想必皇上也不介意藉著這個由頭敲山震虎一把,因此問清楚來由後,巡風使當晚就寫了奏折,快馬讓人送去皇都。 知府衙門本就是地頭蛇,消息也靈通,這邊巡風使剛同楊家人見面,那邊府尹大人就變了臉色,一句身體不適就把鍾管事連人帶重禮都從後門送了出去。 第二日昇堂時待楊家人也極客氣,惹得傳喚而來的鍾管事變了臉色,雖然他矢口否認強買楊家莊園,又反咬楊家訛詐不成,行兇傷人,依舊被扔下了大牢候審。 沒幾日,皇都就有官文快馬送到府衙,鍾家惡奴打著主家旗號欺壓百姓,按罪杖斃;甘沛縣令管束下屬不力,致使衙役為虎作倀,罰俸一年,以觀後效。至於盡忠盡職的巡風使,因上報有功,調職回皇都。 歷時大半月,楊家終於保住家產,而鍾家賠上一個管事的性命,不論是誰,看上去都是楊家勝利,但若不是楊山捨命告官、楊柳兒想起撒狀紙,利用輿論這一招,以及楊誠和連君軒拿頭上功名作保,更別說他們好運氣的遇到巡風使,楊家這會許是被人家吃干抹淨了。 若說還有什麼意外,就是那鍾管事被杖斃時喊出的幾句話,雖然語焉不詳,但楊家人卻也猜得出,這場禍事追根究柢是出自皇都那位連家大少爺的手筆。 原因很簡單,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連君軒是那座城門,而楊家就是被煮沸的魚…… 楊柳兒從頭聽到尾,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最後只能歎著氣,拍了拍連君軒的肩膀,「別想太多,都會好起來的。」 連君軒點點頭,低頭往灶堂裡又添了兩根樹枝,應得聲音極輕…… 第二十七章 池魚之殃(2) 若說苦難打擊好似狂風暴雨,那少年的野心就是春日裡的草芽,被踐踏的越徹底就越長得旺盛。 不說楊家這裡雨過天晴,一家團聚,只說皇都這半個月來表面看去也是風平浪靜,但暗地裡的爭鬥交易從來沒有片刻停止。 發往甘隴府衙的一紙官文,每個字都是權力傾軋的結果。 大將軍府裡,這一日午後也接了客人進門,鍾尚書領著個青衣小帽的書僮,端了一盒玉石棋子來找連老爺子下棋。 兩隻老狐狸,黑白兩色棋,落子如雨,不到半個時辰,連老爺子就吹鬍子瞪眼的扔了棋子,惱道:「鍾老頭,這玩意有什麼意思?不如選把刀劍,咱倆比劃比劃。」 那花白鬍子、身形瘦小卻臉色紅潤的鍾尚書,笑咪咪的示意書僮收了棋盤,末了端起繪了纏枝蓮花紋的茶碗,興致勃勃的賞玩了好半晌這才應道:「我一個文官,哪會舞什麼刀劍?多少年的交情了,你也不嫌臉紅。」 連老爺子被老友嗆了一句也不惱,朗聲大笑道:「那你同我一個武人下棋,也是勝之不武。」 「論起勝之不武,你們連家可不止你一個吧?」鍾尚書慢悠悠喝了一口茶水,嘲諷道:「原本過年時,你家二小子惹得我家丫頭到處追著跑,我還以為連家的三分毓秀靈氣都被那小子佔了。如今看來,你家大小子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啊,起碼比我家那個還不知道被人當棋子使喚的蠢貨要強的多。」許是想起這些時日的激流暗湧,鍾尚書說話也不客氣起來。 聽得這話,連老爺子不免有些尷尬,趕緊抬手,親自給老友續茶,末了也是無奈道:「我家兩個小畜生自小就不對盤,本來以為離的遠了就相安無事,沒想到……唉!」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鍾尚書也不是沒聽說過連家的那點破爛事,現在聽到老友這麼直白的承認了,心裡多少也算消了一點氣。 「皇上對我們幾家不滿久矣,這次的事好在攔的及時,否則一旦拿到朝堂上,就算不會滅門,祖宗留下的基業怕是也保不住了。」 連老爺子也是後怕,在心裡把自家長孫罵了個狗血淋頭。他若是整日吃喝玩樂、不學無術也罷,憑連家的功勳基業,護他一輩子足矣,可偏偏是個滿肚子陰損的蠢蛋,一時照管不到就要闖下大禍。 再想想自幼聰慧、文武都極有天賦的小孫子,他臉色更灰了三分。不說他怎麼喜歡窩在西北,年前還跑回來求他去農家小戶提親,不遂心意就折騰得皇都雞飛狗跳,沾了滿身的惡名,明擺著是絕了他在皇都挑選姻親的念頭,真是讓人又氣又恨,再說謀劃多年的事情也快要有結果了,到時候怕是更管不得他了。 鍾尚書眼見老友臉色越來越黯,心裡多少有些同情,就道:「你擺這張苦瓜臉給誰看?我們鍾家這次被咬塊肥肉下去,我還沒哭兩聲呢。泉州那邊的總兵空缺,你也別握著了,明日我上奏折乞骸骨,皇上想必會歡喜,趁機會給小輩們找個護身符吧。」 連老爺子趕緊點頭,正色應道:「我一會就寫奏折,這事不管怎麼說都是我們家的兩個小畜生惹的禍。」 鍾尚書歎氣,「我家那個蠢貨也是沒長腦子,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你還打算在朝堂裡滾幾年?找個機會也抽身出來吧。」 聞言,連老爺子擺手,「我還有樁心事未了,你先找找山清水秀的好去處,等我抽身之後就尋你下棋去。」 「就你這臭棋簍子,你願意我還嫌勝之不武呢,你還是舞你的刀劍吧!」 兩個老爺子都是哈哈大笑,末了說了幾句閒話就散了。 連老爺子送客回來後臉上就沒了笑意,直接請了家法把剛剛從外面回來的長孫打得是哭爹喊娘。後又寫了一封信交給一直在家裡等著的連強,攆他連夜趕回甘沛,最後對著窗外的枯樹長歎不語…… 楊山的身子骨本就硬朗,這次挨了殺威棒,看著雖嚴重其實不過是皮肉傷,魏春和連君軒幾乎是滿縣城淘換好的棒傷藥,不過半個月楊山就能扶著炕沿走幾步了,看得楊家上下都是大喜,而燒雞面鋪子的封條也早就撤了,楊志夫妻便回去忙活了。 楊誠和連君軒也預備回書院苦讀,楊柳兒瞧二哥連冬日的大襖都裝進包裹,猜想不到過年是見不到人了,於是趕著做了許多耐放的肉醬之類,若兄長平日餓了也有碗肉醬面墊墊肚子,至於連君軒,以他閒不住的脾氣,怕是十日半月就要跑回來一次,到時候再準備就好。 可惜她這次卻是料錯了,兩個立志要強大到足夠護佑家人平安的少年,一頭扎進學問裡當真是兩三月未見,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先前還熱鬧鬧的莊園突然變得清靜下來,還真有些讓人覺得空落落。 楊田回家後,聽說他不在時,老娘和兄長居然欺上門來,很是惱怒,衝到楊家老宅大吵一通,可惜那些被楊老太太翻走的衣料和新木器早早被送去縣城賣掉了,追也追不回來。 楊田倒也不含糊,直接把那些東西頂了三年的養老銀子,也就是說往後三年,楊老太太別想從他這裡得到一粒麥子。 聽到這話,楊老太太氣得跳腳大罵,但打也打不過,找人評理也沒人說她好,最後只得日日在家咒罵不休。 楊山聽說這事也是氣惱,末了勸著弟弟一家搬到自家大院過冬,窯洞雖然翻修過,但冬日住著還是有些冷,不若莊園裡溫暖。 楊柳兒是個怕冷又懶散的,當初建莊園的時候,無論廂房正房都有一間鋪了地龍,只要扔上幾塊炭火,屋子裡就熱得同春日沒什麼區別,可謂是過冬的絕好之地,楊田原本懶得折騰,可想到懷著身孕的媳婦也就應了下來。 三進院子只有楊柳兒姊妹居住,正好把西廂房給楊田一家,程大娘住一頭,楊田夫婦住一頭,寬敞又方便。 楊柳兒姊妹也歡喜有人作伴,正是一臉歡喜地擦抹灰塵,等著四叔回家搬行李的時候,先前送楊志回來的於師爺又上門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