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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寧馨    


  於師爺不但帶了兩隻沉重的紅木箱子,更附上一百兩的銀票,直說是縣老爺精心為楊家準備的賠禮,至於縣老爺曾說過親自上門的話卻是半字未提。

  楊家雖然打贏了官司,出了一把鋒頭,但也不會蠢到當真要縣令上門賠禮,不過含糊客套幾句就罷了,令於師爺明顯鬆了一口氣,閒坐半刻就告辭回去了。

  楊山本想把厚禮退回去,卻被楊柳兒抱住胳膊,勸道:「阿爹,你這次受傷是因為縣令為虎作偎,受他的賠禮本就應該。再說了,若咱家把這些東西退回去,縣令說不定會以為咱家不滿,以後再起什麼壞心呢。」

  楊山琢磨著這話,想了想也有道理,不由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倒是楊杏兒太清楚小妹的脾氣了,笑著瞪她道:「阿爹,你別看小妹說的好聽,她怕是又財迷,捨不得這些東西了。」

  聽到這話,眾人都笑了起來,楊柳兒卻是臉不紅氣不喘的承認,「我就是財迷了,入我眼裡的好東西,誰也別想拔出去!」

  「哈哈,這丫頭真是掉錢眼裡了!」眾人笑得更厲害了,楊柳兒卻是揣了銀票,末了又蹲身把箱子大大敞開。

  不知是縣令家裡的布莊生意不好,積存了太多貨底,還是採買的人同布莊有些關係,兩隻箱子裝得全是滿滿噹噹的布料。三梭布、松江布等普通布料一箱,各色錦緞又佔了一箱,從細棉布到厚實艷麗的蜀錦,無一不有。

  見此,男人們還罷了,可程大娘母女,外加楊杏兒都是興致勃勃的圍上前翻揀探看,楊柳兒倒是眼光奇準,手下飛快的把其中花色最好的兩匹錦緞抱在懷裡,腳下生風一般跑回自己屋子,將布鎖進那口樟木箱子。

  見狀,楊杏兒看得又好氣又好笑,不明白小妹怎麼就同秋日的松鼠一般,見到好的衣料和用物總要藏起一些。但她也不打算攔著,還是那句話,只要小妹不生病,別的都不算事。

  而楊杏兒也不是個吝嗇的,再說這次家裡遭難,四叔一家也跟著擔驚受怕,就揀了一匹松花綠的綢緞給程大娘,又選了一匹寶藍、一匹棗紅的三梭布給了程大妮,這樣細軟的布料最適合給孩子做貼身衣衫了。

  程大娘和程大妮自然推拒不肯要,最後還是楊山發話才喜滋滋抱在懷裡。

  楊柳兒回來又嘰嘰喳喳鬧著姊姊要做兩條炕被,末了又為招財進寶爭取新墊子,自然又惹得楊杏兒牙癢癢,少不了一番嘮叨。

  一時間,屋子裡笑語歡聲,倒把先前積攢下的那些陰霾徹底驅散了。

  正在這時,關五忽然在門外喊了一聲,得了准聲這才進來說話。原來是雞場的小雞都大了,留多少到明春下蛋,多少要送去鋪子做烤雞,這都要主家拿主意。

  這事楊柳兒早有計劃,如今要等上一個月才下雪,到時再宰殺一半送去鋪子,既不怕腐壞也方便大哥取用。剩下一半,除了過年各處走禮和自家吃用外,就都留著明年下蛋,若到時候生蛋不多,再宰殺了送鋪子也不遲,反正自家有鋪子,不愁銷路就是了。

  關五得了主意,極有眼色的就要告辭,可末了好似突然想起什麼事,又添了一句,「這幾日常有一個婦人在咱家莊園外邊轉悠,我問了兩次,她又不說什麼事,不知道是不是存了什麼壞心?」

  楊山回來之後,村裡幫忙守莊子的後生們就都撤了,楊志做人圓滑,每家又送了一條肉、兩斤點心,惹得村人都說楊家厚道,因此平日無事都會到附近轉悠幾圈。

  聽得這話,楊柳兒姊妹倒也沒在意,不過囑咐了一句,「許是附近村子的鄉親吧,五叔多受累,平日盯著些就是了。」說話間,楊柳兒把桌子上盤裡的幾塊點心包了給他。

  關五家的大兒子也有七八歲了,平日常跟著爹爹在雞場做些小活計,楊家要給工錢,關五死活不要,楊柳兒姊妹就常送些吃食,算是補償,關五沒有拒絕,笑著接了點心回去了。

  程大娘娘倆去後院拾掇新住處,楊柳兒姊妹張羅午飯,誰也沒有發現楊山聽了關五的話,臉上添了幾分焦急,偶爾還扶著門框伸頭往院外張望……

  第二十八章  陪考小書僮(1)

  九月初的風已經有了很深的涼意,偶爾吹著沙礫打在臉上,讓趕路的旅人們吃足了苦頭。

  這些時日,連君軒一改往日的散漫,留在書院刻苦攻讀,別說同那般狐朋狗友喝酒閒逛,就是自家大宅都沒回過一次,但凡有事都是由家安跑進跑出,可聽說連強從皇都歸來,他到底還是同史先生請了半日假。

  史先生最近對兩個弟子可是滿意至極,哪有不應的,甚至還要楊誠也回家去看看。豈料楊誠卻是惦記著沒讀完的半本書,謝過史先生後又回了書捨。

  而連君軒坐了馬車,一到自家門前就見一臉風塵僕僕的連強站在台階前,他也沒有說話,當先進門去了書房。

  連強沉默跟在後面,一進門就跪了下去。不論先前他有何因由跑回皇都,主子有事時沒能在身邊聽候吩咐就是大錯。

  連君軒掃了一眼跪在地上、腰背依舊挺得筆直的漢子,心裡有惱怒也有失望。原本祖父把連強幾個給了他,他們自然要以他為主,可是事到臨頭,他們還是把連家利益放在自己前頭……

  「老爺子身體可好?」

  「好。」連強心裡有些愧疚,但依舊應道:「老爺子身子健朗,我回來當日還同鍾尚書下棋舞劍,中氣十足。」

  連君軒皺了皺眉,又道:「鍾家那邊要了什麼條件?」

  「老爺子交代過小的,說少爺要是問起,讓少爺不必惦記,只管好好讀書,至於大少爺被老爺子執行了家法,沒有一個月是爬不起來的。」

  聽到這話,連君軒忽地冷冷一笑,自己這次說起來也有錯,但事出突然,他怎麼可能擔心自家會受牽連就冷眼看著楊家遭難卻不伸手幫扶?

  「罷了,老爺子不怪我莽撞就好,你起來吧。」

  「謝少爺不怪之恩。」連強偷偷鬆了一口氣,站起身從懷裡摸出一封信雙手奉上,猶豫了一瞬後還是說道:「少爺,小的在將軍府這幾日,閒來無事倒問出些瑣事。鍾少爺來甘沛之前同大少爺一起喝過花酒,另外還聽說大少爺身邊的長隨連貴接過一封信,是咱們院子裡有人托鋪子管事送回去的。」

  「連貴?可是大管家的兒子,碧玉的兄長?」

  「是……」連強遲疑著應了,以少爺平日待楊家那般親近,若是知道楊家這次遭難是受自己連累,怕是要暴怒至極,可他不知道,那位去見閻王的鍾管事早就洩過底了。

  「知道了,碧玉既然這般念著家人,告訴她,立刻滾回皇都去!再讓我看見,別怪我不念情面。」

  「是,少爺。」

  連強驚疑不定的退了出去,一邊轉去槐院一邊琢磨少爺怎麼突然轉了性子,倒不是說他這般不好,只是同先前動輒暴怒的模樣有些差別太大了……

  主子不在家,下人們免不得有些懶散,特別是槐院的丫鬟們,只有老爺子從皇都過來時才會忙上幾日,平日閒得差點要蹲樹下數螞蟻了。

  今日外面風涼,正巧又逢換季發了秋衣料子,眾人就聚在東廂房裡做針線。

  一個二等丫鬟桃紅有些嫌棄分到手上的料子顏色不夠鮮亮,轉而瞧著放在窗前桌上的兩塊綢緞,不免有些眼紅。

  「咱們少爺到底是個什麼心思啊,放著一個美人不要,整日晾在咱們這院子,主子不主子,奴才不奴才的,看著真是可憐。」這話聽起來是為了碧玉擔憂,但怎麼都透著一股酸氣。

  一聽到這話,一旁同她交好的丫鬟就勸道:「主子的事哪是咱們能猜到的,你可別亂說話,小心惹禍,快做針線吧。」

  不過這話也讓平日嘴巴厲害的附和道:「我倒覺得桃紅姊姊說的對呢,若是主子,自然要敬著三分;若是奴才,也別整日擺譜讓咱們伺候著,該自己的料子不來取,難道還等咱們縫好了衣裙給她送去不成?」

  但凡女人哪有不愛八卦的,剩下幾個丫鬟見此也紛紛開口,「就是,前兒我不過肚子疼,少了半日值就把我罵得狗血淋頭,少爺沒把她看眼裡,她反倒把自己放高案上了。」

  她們說的熱鬧,不巧碧玉覺得在房裡憋悶,正煩惱皇都的爹娘兄長接了她的信,怎麼還不曾想辦法攛掇連大夫人替自己作主,一時走出來透透氣,結果就撞見了這場閒話,她立時惱了,推開門就走了進去。

  一眾丫鬟被抓個正著,都心虛的縮了脖子,還想轉圜幾句的時候,連強就帶著兩個護衛進了院子。

  他朝著碧玉道:「碧玉姑娘,少爺有話,要你即刻出府回皇都去。趕緊拾掇行李吧,這就送你去鋪子,我們也好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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