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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寄秋    


  同時也在警惕她婦人之仁不可取,雙方已經撕破臉,此時此地若心存仁慈的放過囂張跋扈的貴女,來日對方一旦得勢就是她的死期,以定遠將軍之女的氣焰,豈會是好相與的主兒,必定睚貲必報。

  易香憐覺得很委屈,滿心的怒氣和屈辱,她明明恨到想殺光眼前的人,卻又不得不屈膝卑躬,她知道,如果連身為定國公嫡次女的表姐都不敢挺身相護,她還能不吞下這個虧嗎?

  被捧在手心嬌養的千金小姐從沒跟人低頭過,也沒人敢給她氣受,她那腰幾乎是彎不下去,草草地以袖子抹淚,微屈的小腿肚打著顫,要跪不跪的抖著。

  驀地,一隻微涼的大手攙扶住她欲低下的身子,不費勁地往上一扯,玲瓏有致的嬌軀因站立不穩而往後跌,落入一具厚實胸膛,雖不知是何人,她仍反身撲入那人的懷中大哭。

  「得饒人處且饒人,老四,看在三哥的面子上放她一馬,別把人家小姑娘嚇得看到你就直打擺子。」

  錦衣玉帶,頭戴紫金簪冠,一身華貴,俊挺中帶著灑脫的男子光華四射,眼中漾著淺淺的慈和。

  「三皇子……」歐陽清雪不經意的一喊,屈身行禮。

  三皇子……肅王?!

  在陸定淵身側的周盈瑞驟地身體一僵,沒被陸定淵握住的手悄悄的握緊,明澈美瞳垂地低視,不看傳言中京城裡的美男子。

  但是腦海中不自覺地閃過一幕幕的不堪——女子不著一物地在翻飛的床幔內上下搖擺,口中嬌吟嚶嚀地喊著淫穢字句,那個男人一臉邪笑地看著女子賣力扭腰,目光透過紗幔看向滿臉驚愕,站在窗外向內瞠目的她……

  淫糜的氣味彷彿在鼻間流竄,她微閉了閉眼又勉強睜開,她在心裡告訴自己別再想了,那些害她的,以及她所害怕的尚未發生,她會活得好好的,不會傻得再被利用。

  周盈瑞的驚慌只有一瞬間,她很快平靜下來,唯有臉色有些發白,她以為一時的異樣沒人發覺,沒人知道她因肅王的出現而恐懼,殊不知她握拳、輕吁一口氣的舉動全落在一雙湛深黑瞳內。

  大掌握住皙白小手,一緊一鬆握按,淡淡的,一抹暖意由她心底升起,胸口的不適頓然消失,染上羞澀的眸子似喜似歡地往上一睞,那張刀削石鑿的側臉是她今生的依靠。

  很小心地,不讓人瞧見,周盈瑞反握有點粗糙扎手的厚掌,細蔥般的纖指在掌心中描畫,寫下四個字。

  四爺,我的。

  若不細心的話,誰也難以發覺他在「的」的最後一筆劃下時,眼眸深處滿溢濃得化不開的柔意,旁人只瞧見他冷得像岩石的沉面,敲不開的冷硬。

  「嚇她?三哥該瞧瞧她剛剛目無君上的焊樣,好似這京城是她家的後花園,來往走動的全是低下的螻蟻,她想捏就捏、想踩就踩,易遠山那老匹夫是這樣教女兒的嗎?」有女如此,老子也好不到哪去,全是禍國殃民的人。

  「咦!你是定遠將軍之女?」肅王陸定宗輕輕將懷中哭得一塌糊塗的紅衣小姑娘稍稍推開,低視兩頰腫得半邊高的女子。

  丑。一抹嫌惡的眼神倏地掠過,快得不及捕捉。

  陸定宗只愛美女,雖然易香憐本是綺年玉貌的美人,花一般嬌美,可是在腫成一顆豬頭的情況下,怎麼看怎麼奇醜無比,那細緞般的花顏一片驚人的血紅。

  不過他並未真推開她,還輕拍她的背安撫,溫柔地輕哄,不為她本人,只為她父親手上三十萬兵馬。

  易香憐滿心感動「三皇子?」她聽表姐是這般喚人。

  「以前是三皇子,開府另受封號肅王,小東西,別忘了。」他輕笑著一點她鼻尖,狀似親暱。

  聽他溫言軟語、笑語晏晏,周盈瑞忽然想起前世肅王最寵愛的易側妃便是出自將軍府,莫非是她?

  「肅王哥哥……」一反先前的嬌蠻,易香憐嬌羞地低喚。

  「好,好,衝著這一聲肅王哥哥,本王也不能不賣這張薄薄的面皮,老四呀!這事就算了,人家姑娘家臉皮薄,嚇嚇她也就是了,何必不饒人地硬要往死路上逼,嚇過這一回她以後肯定不敢了。」他代為求情。

  陸定淵不屑,「我沒見過不吃屎的狗。」意指本性難移。

  肅王的臉色微變,沒想到他不買帳。「打狗也要看主人,易遠山也不容易,戎馬一生,保家衛國,他七個兒子就這麼一個小女兒,難免嬌慣了些。」

  陸定宗話中有話的提醒弟弟,他們父皇也是疼女兒的傻父親,和定遠將軍家的情形相同,都是獨寵嬌女。

  「既然三哥這般憐香惜玉,不捨美人淚滿襟,那麼四弟我不好不成全你護美心意,小瑞兒,還不好好謝謝三哥。」你想做順水人情,那就得付代價,博美人一笑可是很昂貴的。

  謝他?雖然不解,周盈瑞仍照辦,「多謝三爺。」

  周盈瑞從善如流,不問理由。

  「謝我什麼?」肅王一臉納悶。

  「謝你為弟妹買單呀!我家小瑞兒不愛珠寶首飾、錦衣玉食,偏是對這堆枯草爛樹根感興趣,今日有緣和三哥遇上了,送點見面禮不為過吧!」他一點也不客氣的訛詐。

  你英雄救美,我來訛銀子——陸定淵大大方方的表明了目的,讓陸定宗哭笑不得。

  「成,看小弟妹喜歡什麼全算在三哥帳上,別說三哥小氣。」

  肅王若知爽快的一句話會造成什麼後果,他鐵定會後悔地把西華香料鋪的水楠木匾額拆了。

  「聽到了沒,難得三哥慷慨一回,趕快把鋪子裡的香料全掃了,窮死三哥。」

  沒銀子了看他怎麼折騰。

  大客戶上門、大客戶上門……兩眼發亮的掌櫃好不欣喜的上前,介紹剛由南洋進貨的香料,生意人最精明了,看準了下手,大力地推薦好痛宰肥羊。

  「四爺,人家三爺客氣你還當真了呀!我要得不多,就這幾樣。」周盈瑞蔥指左一點、右一指,十來種香料成袋的從櫃子上搬下來,排滿一地,連想落足都十分困難。

  這叫客氣?!

  陸定宗看那根本是土匪打劫行徑,夫妻同心地搶他的銀子,搶得他心疼、肉疼、眼角直抽。

  「等一下,這也是香料?」看起來像魚凍。

  「這叫安息香,從一種夏天開花,花瓣外有白色絲狀毛,高約三十尺大樹的樹幹切口流出的樹脂,一棵樹要長至七年才能提取樹脂,往後十二年最多產出兩斤左右,以深棕紅色為最佳,氣味芬芳濃烈,持久不散……」

  一提到喜愛的香料,周盈瑞可以眉飛色舞的談上一整天,飛揚的神情像抹上一層淡淡金光,整個人看起來清逸出塵,宛若一朵在晶壁朝露中綻放的白蓮花。

  陸定淵看得出神了,眼底深幽處映照出柔美嬌顏。

  「這不多見吧!」陸定宗想的是貴不貴。

  他雖未為銀子發愁過,每年的俸祿和私下收的孝敬也不少,可是他也知道香料並不便宜,內務府年年花在這上頭的銀兩不下百萬白銀。

  「還好,皇上聖明,開放了海上貿易,安息香、沒藥、乳香三種是調香的主要香料,在幾年前比黃金還貴,想得到小小的一片都相當困難。」如今隨處可見,但價錢仍是一般百姓負擔不起的偏高。

  瞧她又挑了好幾樣他不認得的香料,陸定宗眉頭又抽了好幾下。

  「咳!咳!買得差不多了吧!我看整間鋪子都快搬光了,總得留一些給別人,逛了好一會兒也該餓了,我請大家到滿香樓吃一頓。」一桌好菜說不定沒三片葉子貴。

  「等一下,三爺,我再買一些肉桂、丁香、雪松、廣藿香。」不用花銀子的盡量搬,她幫四爺省錢。

  「小瑞兒不急,慢慢來,爺有的是耐心等你。」同樣黑心的陸定淵笑看她忙碌身影,不時發出一兩聲笑聲。

  「王……三爺、四爺,時候不早了,我與表妹不好擔擱太久,不如我與表妹作東宴請兩位,一來陪罪,二來感謝三爺、四爺的仁善。」歐陽清雪藉機與當朝兩位最有權勢的王爺走得近,逐漸沒落的定國公府需要貴人拉一把。

  然而,看到周盈瑞毫無理性的買東西,她蛾眉微顰。

  「好呀!有美人相伴何樂不為,這酒可不能少喝……」的確是美人兒,柳眉如畫面芙蓉。

  「好什麼好,我家小瑞兒還沒挑夠呢!三哥若是銀錢上有困難不妨直說,寵自個的女人嘛!這點小錢我還花得起。」陸定淵不屑的撇嘴,手拿一根青草打算咬一口。

  「你……」

  「四爺!」周盈瑞一臉慌張的拍掉他手中的草葉。

  「小瑞兒……」他寵她可不是寵出她的嬌性。

  「四爺,這是烏頭草,有毒。」非常毒,足以致命。

  「有毒?」他一訝。

  見弟弟錯愕的神情,陸定宗哈哈大笑,順手拿起一塊長滿霉的灰色「石頭」。

  「這總沒有毒吧!爺也不多說了,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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