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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春澄亞米 扯著垂落胸前的發尾,繞了半天,她終於鼓起勇氣開口,「先生,對不起啦。」 對於她那幾條走道外都聽得見的吵死人道歉,視她如無物的男人沒有為此做出任何反應,仍然看也不看她,逕自做自己的事。 既已道歉完畢,她就沒有繼續待在這裡的必要。祖樂樂心無罣礙地將購物車轉個方向,往紙類區衝鋒陷陣去。 與赫連閻不期而遇的感受,不知是驚嚇,還是驚喜……唉,管他的。未分辨清楚之前,那陰晦不明的情緒就已被她粗魯打跑,強行驅離腦海。 買齊保老師開出的採買單上每一項物品,她推著購物車來到收銀台排隊,只等待兩個人後便輪到她結帳。 當她左提右抱大大小小的紙袋,經過電扶梯時,赫然看到赫連閻倚著各樓層介紹牌,一副在等人的樣子。 一看到她出現,他彎身將腳邊的兩隻購物袋抓提在一手裡。 「妳是騎摩托車來的嗎?」 「你跟我說話嗎,先生?」祖樂樂用食指指著自己鼻頭。 「嗯。」廢話! 「我開老師的車來。」 從那張冷峻的帥臉上看不到問話背後的動機,不過她很有自知之明,明白他叫住她的目的絕對和搭訕扯不上邊。 「可以送我一程嗎?」 祖樂樂搓著鼻頭想,該不該送他咧? 如果,他用頤指氣使的號令口氣對她說話,她大可理直氣壯不理他;偏偏人家這回的態度不卑不亢,害她一時間想不到合理的借口拒絕。 祖樂樂的猶豫完全呈現在臉上,掩都不掩,除非眼盲了才會看不到。 在心底歎了口氣後,赫連閻認命地低聲解釋,「我出門忘了帶手機,也忘了兌換台幣身上只有信用卡,順道送我出門的人載我來這裡後就去上班了,我總不能請計程車司機讓我刷卡付車錢吧,所以可不可以請妳順道送我一程……」 寥寥幾個知道他在台灣的人的電話,他全輸在手機裡。 他向來只記得有關自己的那幾組數字資料,自身以外的數字串,他懶得費心去背,搞得現在求助無門。 這就叫做自作虐,不可活! 這樣迥異的口氣聽得她好耳痛,祖樂樂伸出一掌到他眼前,打斷他不自然的言語。 「OK,別說了,我可以載你一程。」 這,算不算風水輪流轉呢? 幾個經過他們身邊的人,忍不住好奇地往這邊看了看。 本是無意的眼神,卻被有心人當成是譏諷。 赫連閻未將心底的不悅流露出來,暗自將惱意全歸咎在猶豫不決的祖樂樂頭上。 她領著他走往要下到地下停車場的樓梯,經常勞動的兩條快腿偶爾得停下,等待尊貴的重要幹部跟上來。 只有三個樓層的樓梯,最多不超過一百階,若只有她一個人走的話,老早就開車在馬路上跑一段路了,哪會人才剛到車子旁邊而已。 而那尊貴的幹部明明呼吸紊亂了,還要故作沒事樣,她不禁納悶,只是一張薄薄的臉皮,真有那麼重要嗎? 在赫連閻扣上安全帶時,她扭開音樂,幫忙掩蓋他粗喘的呼吸聲。 她將車子駛出地下停車場時,他的呼吸頻率差不多調整好了,自動報上地址後便闔上嘴,目光調往窗外。 行經一段路後,他突然又開口,「介意我抽根煙嗎?」 祖樂樂專注路況,慢了半拍才回答,「不行!這輛車的主人非常討厭煙味,你忍耐一下吧。」 漠然的五官瞬間現出惱怒,但迅即沒入平靜的表情下。 掐著煙盒的手指眷戀許久,才又將它擺回原來的位置。 「抱歉。」 短短兩個字,赫連閻說得極不由衷。 她聳了聳肩,愛莫能助。 ☆ ☆ ☆ ☆ ☆ ☆ ☆ ☆ ☆ ☆ ☆ ☆ ☆ ☆ 「到了。」 「謝謝。」 一腳要跨下車前,赫連閻很不情願地讚美,「嗯……妳、妳開車的技術還算不錯。」說完,雙腳落地,他力道適中地關上車門。 本該是美麗的言詞卻被僵硬的語氣打成對折。 祖樂樂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擺擺手欲走,又被他揚起的一個手勢留住。 她按下副駕駛座旁邊的車窗,問:「什麼事?」 「我住四十八號七樓之三。」 然後呢? 她仰著臉望他,無言。 「晚上我請妳吃飯。」答謝她的幫忙。 她再度無言。奇怪,這個男人幹麼老要請她吃飯? 「可以嗎?」他低聲下氣地確認。 「不用了啦,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祖樂樂給他一個軟釘子碰。 二度遭拒,赫連閻彎下身體,正色看著坐在車內駕駛座上的女生,這回他看得比上次更仔細。 單手靠放在方向盤上的祖樂樂也毫不扭捏,任由他老兄打量個夠。 她的樣貌── 仍是普通。 臉上同樣是找不到化妝的色彩,比起一張臉總是五彩繽紛的Christina,祖樂樂乾淨得像天使。 如此簡單的原因,就讓他費了心思地記住她這個人。 而那位既聰明且漂亮的女人,卻是得藉由Jerry才能讓他印象深刻。 「祖樂樂,我不喜歡欠人情,妳撥個空吧。」 祖樂樂支著腦勺的那隻手撫玩起頭髮,頗無奈地看著沒說「請」的沒禮貌男人。 「一定要嗎?」 赫連閻黑濃的眉輕蹙,不耐地以鼻音回應。「嗯。」 面對這種說一不二的死硬派,她好像也不必太矜持喔。 最佳的回應方式就是給他吃通街,吃到飽、吃到撐、吃到死。 「今天晚上是有空啦,不過我要先聲明喔,我只想吃夜市的攤子,館子和餐廳就敬謝不敏。」 「客隨主便,妳下班後先來這裡。」接我。台北的路他還不熟。 「沒事的話,我可以走了嗎?」 「可以。」他不說再見的。 她將手伸出車外,朝他揮擺了一下。 「醬嘍,掰。」 祖樂樂沒料到晚餐之後,兩人結下不解之緣。 ☆ ☆ ☆ ☆ ☆ ☆ ☆ ☆ ☆ ☆ ☆ ☆ ☆ ☆ 砰!砰!砰! 週末的大清早,以掌拍門的厚重聲響,震得四周猶如地牛翻身,擾醒這層樓另一單位臥眠的住家。 隔著一道鐵門,被吵醒的鄰居太太看到始作俑者的高大背影,便馬上將本要使出的破口大罵吞回喉嚨,敢怒不敢言地偷瞪著他。 緊閉的銅門在第四掌拍落前,唰地一聲被推開,順帶拱出赫連閻冷漠的聲音。 「阿煬,夠了沒?」 有門鈴而不用它,全世界只有一個人會這樣。 俊美的門面被硫化銅門襲擊前,齊煬敏捷地往後跳開,躲過一劫。 「你、你……」當思念欲狂的人活生生地出現在眼前時,一身風塵僕僕、頂著一頭亂髮、兩顆白眼球佈滿血絲的人,反而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早上才到?」 兩個男人間的互動激出曖昧火光,電影「斷背山」在真實世界上演……鄰居太太興奮得像是中了樂透彩,臉頰的肉幾乎快從鐵門欄杆的縫擠出,但一接觸到赫連閻森冷的眸光時,她嚇得趕緊後退關上第二道銅門,喀答幾聲落下三重鎖,彷彿他是個會破門將人揪出的淫魔般,角色一下子從恩尼司變成了謀殺傑克的鄰居先生。 冷黑的眼瞳嚇走偷窺者後,才落在齊煬冒出點點青髭的憔悴臉龐。 他是貪靜,才租下這裡。 三個多月的安靜日子,在上個月新鄰居搬進隔壁後正式告終。 有時出門正巧與他們打照面,即使他面罩寒霜,也阻擋不了那家男主人假意熱絡的寒暄及那家女主人和小孩的偷窺。 最令他無法忍受的是,每到晚飯時間,隔壁一定會上演打孩子的固定戲碼,而且就為了看電視看到忘了吃飯之類的狗屁理由。小孩子嚎啕大哭的聲音不止傳進他的房子裡,連樓下的住戶都因為受不了而告到管理委員會,幾經協調不見情況改善,赫連閻開始留意其他地區的租屋消息。 「廢話!」齊煬揮臂將他推開,拽著行李不請自入。 在玄關將腳上的鞋一一踢開後,他三步並作兩步地衝向客廳的大沙發,砰地一聲,整個人呈大字形趴伏在上面。 俊顏像貓似地蹭著一隻靠墊,滿足地呻吟,「好舒服喔……」不需太用力抽嗅,就聞得到屬於阿閻特有的氣味呢。 明明是抽同品牌的煙,綜合體味後,兩人散發出來的味道卻有很大的不同。 他討厭自己的味道,因為聞起來有點甜,卻對阿閻散發出的雄性麝香迷戀不已,要不是他們血緣太相近,他就…… 一嗅、再嗅,呵,他愛死了阿閻……的味道。 赫連閻反手將門掩上,不理會沙發上表現得像個變態的齊煬。 他走入廚房,從冰箱裡拿出牛奶,回到客廳一屁股坐入另一張沙發。 「只有這個了。」手一甩,還沒拆封的塑膠瓶從他的手裡飛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