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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琳琅 酸澀的眼皮猛然一下睜開,眼前並沒有什麼五通怪物,有的只是明亮無比的陽光落在眼前的人身上。 原本就清俊的臉龐在陽光中閃閃發亮,而她就像他腳邊的枯草一樣黯然無光。 「哥哥!」玨珍珠脫口叫道。 「嗯?」 「我爹曾經告訴過我,我還有個哥哥,所以……」所以我就想到你,情不自禁的,不過我只會想想,不會當真。 「怎麼,作惡夢夢到你哥哥來救你?」 玨珍珠點點頭,「要是我哥哥長得有你那麼好看就好了。」 「你沒見過你哥哥嗎?」蘇慕白聽到她這樣說,有些好奇地問。 「啊?!」不能再說下去了,她有什麼資格對他充滿綺思呢?低頭看看自己破衣爛衫,只比街頭的乞丐好上那麼一點點。 而他雖然也是在破廟過了一夜,卻早就穿戴整齊,一看就是個世家公子。 自己與他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吧,就算兩人昨晚曾經有過那麼一點點情誼又怎麼樣?人家說不定根本就是可憐她,又或者覺得她好玩,才會和她攀談。 玨珍珠小小的心靈中有了感傷,她知道的,有些距離是無法跨越,哪怕自己真的能成為蘇府小姐,那也不過是個假貨。 謊言中的公主是……是不會有幸福的,騙子不會得到幸福,這看她老爹就知道。 「我要走了。」 「那你能告訴我你是誰嗎?」 她是誰?玨珍珠咬著下唇,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誰? 昨天,客棧賣藝的人是她;今天,街上的小騙子是她;明天,有錢人家的大小姐也許也是她。 只不過,她是誰?她真的不知道。 「那你要去哪?」 「我……」不敢告訴他自已真正的目的地,害怕讓他發現她真的就是個騙子。 「公子,我能叫你一聲哥哥嗎?」玨珍珠抬起頭,一張小臉漾出了微笑,「做你的妹妹一定非常幸福吧。」 反正和眼前的他也不會有任何交集了,天下那麼大,哪有那麼容易一而再、再而三的遇見?她既不是他的妹妹,也不願做他的丫頭,更不可能做他的心上人。 這樣的人和她隔著山、隔著海,隔著許多許多,既然無法得到什麼,她還在這流連什麼呢?不如就做自己好了。玨珍珠一向都是個現實又愛錢的女孩。 一個不會為了別人而輕易改變自己的女孩,何況他對她而言就是鏡中花、水中月一樣的存在。 所以放手吧,趁著感情還沒牽到,也不可能牽到的時候。窮人家的小孩要有自知之明。 「我……」蘇慕白剛開口想說可以。 「哥哥。」玨珍珠就乾脆無比地叫一聲,「我真的要走了。」 語畢她轉過身的跑開,再見就免了吧,有時候萍水相逢,之後也不再有關係,不也很好。 他想開口挽留,卻發現自己其實沒有任何借口。 只能看著她三步並作兩步的跑遠,就這樣沒入大街上那些趕著早集的人群中,那破舊的衣服一晃,已然不見了。 第五次了,第五次遇到她了。 一百年才能修來一次同船渡,一千年才能修來一次姻緣,那麼自己和她的緣份前一世修了多久呢? 如果他還會遇到她,他到底要怎麼面對她? 不放她走了吧?把她留在身邊喂成一頭小肥豬,這個主意會不會很有意思呢? 生平第一次產生了這樣的想法,想要抓住一點什麼,得到一點什麼,那樣執著,甚至於有點迫切。 他伸出手,落在掌心的是春雨,那怦怦直跳的是他的心。 只是蘇慕白沒有想到,又一次見到她的時間會來得如此快,讓人措手不及,讓所有的命運開始流轉。 ☆ ☆ ☆ ☆ ☆ ☆ ☆ ☆ ☆ ☆ ☆ ☆ ☆ ☆ 「老太爺……外公,我能這樣叫您嗎?沒有想到我們還有相見的一天啊……」 不行,太假了,用詞不當,過份的感情外露讓人覺得不可信,一個前來認親的女孩應該是心懷不安、語氣猶疑的。 再來一次。手指要捏著裙擺兒,眉目要低垂著。 「我……我是您的外孫女……我……我千辛萬苦才找到這裡來,看您能不能收留我……」 這樣講話與真人性格相差太大,演得太久必定露餡。 換一種,抬頭挺胸,一副神氣樣。 「我是您的外孫女,有信物為證。」將玉珠子掏出來,往桌上一拍,「認不認我,一句話吧。」 這裡是杭州城內,蘇府的大門外右轉兩條街外的小客棧裡。 玨珍珠終於捨得花錢在此住一晚,叫一桶熱水,好好洗個澡,換一件她進城後買的便宜的新衣服,因她總不能一身乞丐裝上蘇府的門,還沒說出來意,可能就被趕了出來。 此刻的她,洗好了澡,穿上新衣服,正對著屋內的鏡子練習如何應對。 「不管了,我爹說過,真正的騙術是隨機應變,妙手偶得,不刻意為之。」玨珍珠支著下巴對著鏡中的自己說道,「我要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嘿嘿,蘇府的金山銀山,請等著我喲。」 最後她將頭髮梳整齊,看看鏡中的自己,雖然談不上明眸皓齒,倒也清爽可人……好像還少點什麼,玨珍珠深吸一口氣,雙手掐上了自己的臉蛋,使力一掐,總算浮現出一點血色,看起來不那麼蒼白了。 「玨珍珠,加油,美好的明天在等著你呢。」 蘇府,她來了。 ☆ ☆ ☆ ☆ ☆ ☆ ☆ ☆ ☆ ☆ ☆ ☆ ☆ ☆ 蘇府在杭州城裡算是大戶人家,據說在前朝還曾出過狀元,最後官至宰相呢。 這樣的人家所擁有的宅子當然也是很大的。 雖然玨珍珠將蘇府想像了千萬遍,可是當她站到蘇府這座大宅的台階上時,還是被這少見的紅漆銅釘大門、漢白玉石的台階給狠狠地嚇了一跳。 難怪向客棧的人打聽,他們說起蘇府的府第時,都露出一副敬畏的模樣,確實,在江南水鄉看到這樣氣派的宅子實不常見。 這裡就是蘇府嗎?是她將要踏進的地方,將要行騙的地方,將要在此當小姐的地方? 深吸口氣,抬頭挺胸,鼓足勇氣,她敲響了門上的銅環。 有家了出來了,趁著家丁還沒有將什麼哪來的,別在這搗亂,快滾,再不走老子就打人了之類趕人的話語說出口,玨珍珠立刻高舉起那串玉珠子說道:「將這串珠子交給蘇府的老太爺,就說是故人來訪。」 家丁訝異於她不卑不亢的態度,想了想,還是狐疑地接過玉珠子進屋去。 聽天由命吧,希望老爹這次講的真能靈驗。玨珍珠靜靜地站在台階上,雨絲又開始飄落,她整個人一動也不想動。 爹爹離開了,娘親早死了。爹說得對,自己總不能一輩子像只螞蚱一樣跳來跳去,沒有一個可以依靠的地方。 她也渴望有一個家,當然,若是一個有錢的家那是再好不過的。 沉思間,背後傳來了達達的馬蹄聲,由遠而近,伴著細雨聲響。 她轉過身去,風吹著楊柳,嫩綠的柳葉在和風細雨中舒展著枝葉,如同少女的頭髮一樣溫柔。江南的春日裡啊,有人騎著白馬從長堤上行過,就像戲文中的人物一樣——郎君春日打馬來,妾心微微動。 那些隨風飄動的綠葉,那些開在路旁的小花,那些迷茫的雨絲,那些清清爽爽的人們,就像是一幅美到極致的春日賞青圖。 這是人到畫中游,還是畫中人在動? 柳絲飄動間,那人已經來到了眼前。 又是他,那個在破廟中陪了她一夜的怪人! 「是你?!」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怎麼又是他?玨珍珠心想,難道這真的是所謂的緣份嗎? 「你在這裡做什麼?」蘇慕白看著她,終於是乾乾淨淨、清清楚楚的她。她依然是瘦瘦的,白皙的小臉上還浮著兩塊圓圓的紅印,一雙眼睛睜得老大,也正定定地望著他。 做什麼?總不能老實講,她是來行騙的吧。 「投親。」玨珍珠模糊地講了一句自己的目的。 「投親?這一家?」蘇慕白從馬背上跳下,他家什麼時候有這麼個親戚?他怎麼不知道?難不成是他家下人的什麼親戚? 現在回頭還來不來得及?他見過她那些小伎倆,會不會騙不過他?可是玉珠子已經送了進去,現在就跑的話,會連累到爹爹的。 天哪,怎麼會這樣呢?她不想進去了,她不想用謊話來面對他。 心中是這樣想,可是那富貴的園子散發出來的富貴之氣卻在引誘她,爹爹的話在耳邊迴響著——有銀子才有幸福可言。 只要能成功地混進去,自己就是蘇府的小姐,從此光明燦爛的前途在眼前鋪出一條金光大道。 玨珍珠到底只是個普通人,賢良淑德與她沒關係,春心萌動也可以拋在一旁,生活早早教會了她黃金有價,情誼無價,比起那樣朦朧的心動,她更喜歡有價的黃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