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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喬南儀 童羿羽靠著他強壯的手臂躺回床上,借由病房內幽暗的燈光打量著他。他一頭濃密的黑髮亂篷篷的,眼睛也因一夜無眠而充滿血絲,剛毅的下顎蓄滿胡碴,原本整齊的襯衫也皺成一團。認識他至今,她從未見他這般狼狽憔悴過。 「發生了什麼事?我為什麼會躺在床上?」她虛弱地問。 單煦握緊她的手,只覺胸口劃過一道撕扯的疼痛。他無法忘記當他接獲消息趕到醫院,瞧見她了無生氣地躺在病床上時,那種心神俱裂的感受。 他不知道他這幾個小時是怎麼熬過來的。一整個夜裡。他守在她的床邊握著她的手,腦中想的儘是他和羿羽相遇後的一切,而愈想就愈令他心痛。如果不是他根深蒂固的仇恨、不是他強逼羿羽嫁給他,或許她不會遭受這些。 當他見她不省人事地躺著,臉色幾乎和床單一樣白時,他擔憂得幾乎發狂,極端恐懼他會不會失去了她。他無言地凝望著她,千言萬語不知如何出口。 童羿羽感覺體內有股怪異的空虛,本能地伸手去覆住腹部,待發覺自己下身那一層厚厚的棉布時,一股驚心動魄的懼意油然而生。第六感告訴她,她流產了,她失去了腹中的孩子。 她瞪視著觸手所及之處,感覺心猛地扭攪成一團,身軀開始微微顫抖。強烈的心酸如狂風暴雨般地籠罩住她,眼淚開始如斷線的珍珠般撲簌而下。 「對不起,單煦。」她哽咽地低語,「對不起……」 單煦粗嘎地低喊一聲,伸出手臂緊摟住她,彷彿想將她的哀傷吸進自己的身體裡。她沒有哭出聲,但這種無聲的沉痛令他的心猛地糾成一團。 』 「沒有關係,羿羽。」他在她耳邊喃喃說道:「你沒事就好。醫生說只要你好好休養,我們可以再有孩子。」 她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偎著他的肩頭,感到渾身力氣被抽乾了般虛脫。意識朦朧中,她可以感覺到單煦對失去孩子也同樣悲傷。難道這個孩子對他真的如此重要?但如果只是為了孩子,為何他聲音裡會有那麼深刻的悲慟和苦痛,彷彿她對他的意義遠甚於那未成形的小小生命? 她感覺單煦輕輕地推開了她,用唇吻去她頰上的淚珠。 「你記得發生了什麼事嗎?」他低聲問道。 發生了什麼事?她試著回想,然而只是一串不連貫的畫面閃過腦海。她模模糊糊地憶起她和傅君儀站在街角,記得傅君儀說過的話:我和單煦深愛彼此,如果沒有你肚子裡的孩子,單煦本不會娶你…… 孩子!她閉了閉眼睛。曾經,這個孩子是他口中的責任,是他娶她的理由。現在孩子沒有了,單煦當然更沒有理由留在她身邊了。 「不太記得。」她微弱地發出聲音。「我被車子撞了?」 「本來我們也這麼以為。」在她肩上的手微微一緊,他粗嘎地說道:「但是醫生說你身上的骨頭沒斷,很可能只是突然暈眩而摔倒,車子並沒有撞上你。你記得嗎?」 童羿羽垂下睫毛,搖搖頭。 單煦吻吻她的指尖,柔聲安慰她,「沒關係,重要的是你平安無事。好好休息,把身子養好,什麼都別多想,嗯?」 她沒有說話,只是定定地凝視著前方,眼神遙遠而飄忽,好像有個他觸摸不到的地方。他隱忍住詢問的衝動,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吻。看著她疲累地閉上眼睛後才退出病房。 一走出病房外,在走廊守候的眾人立刻將目光轉向他,除了聞訊趕來的單書年和侯叔、林伯和林媽之外,還有坐著輪椅的童重堯。 「她睡了。」單煦朝眾人點點頭,所有人全鬆了一口氣。 「羿羽沒事就好。」單書年率先開口,對著眾人說道:「既然這樣,大家就先回去休息一下,早上再來吧。這兒有單煦和護士照顧著。羿羽不會有事的。」 他朝眾人使了個眼色。所有人立刻會意地轉身離開。幾分鐘之後,走廊裡只剩下單煦和童重堯,兩人之間彌浸著一陣壓抑的沉默。 「是我們該談談的時候了,不是嗎?」終於,童重堯出聲打破沉靜。 單煦沒有回答。是的,也該是他和童重堯面對面、把話談開來的時候了。 到了醫院外的草坪上,有好一會兒沒有人開口,四周靜得只有風吹拂過樹梢的聲音。單煦站離童重堯幾步之遙,將雙手斜插進口袋裡,等著他先開口說話。 「我知道你恨我。」深吸了一口氣後,童重堯緩緩地道:「因為恨我,所以你買下了我們童家祖傳的事業,這是我童重堯的能力不夠,我不怪你。你用我的病威脅羿羽答應你的條件來羞辱我,我也無力阻止;但是你逼羿羽嫁給你,卻讓她受到這麼大的傷害,這一點,你要如何向我交代?」 「我從未想過要傷害她。」他過了半晌才啞聲解釋。 「或許,但羿羽卻因為愛你而受苦。」見他微微一怔,童重堯沉穩地說:「是的,她愛你,我想你也明白這一點。如果你娶她的原因只是為了孩子,那麼現在,這樁婚姻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單煦喉結滾動,感覺胸腔一陣抽緊。不,他無法忍受羿羽離開他的想法。為何他一直不能坦白對自己承認?他逼羿羽嫁給他的原因不止是為了孩子、不是為了其他理由,而是因為他愛她。 他愛她。也許早在見到她的第一眼就愛上了她,然而他卻用了最卑劣的手段去得到她!他一直不知道自己有多害怕,直到看見她躺在病床上的那一刻,他才猛然驚覺,一旦失去了她,他也就等於失去了一切。 「即使你娶了羿羽,我知道你心裡仍有個難解的結,你始終無法忘掉當年我離開你的母親,對不對?」見他默然不語,童重堯平靜地接下去道:「你母親已經過世了,我不想再多說什麼,但我只告訴你一句。我對佩宜是真心誠意的,但是她的愛太沉重,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得起。」 「如果你知道她在離開你之後會那樣殘害自己,你還會離開她嗎?」 「我不知道。」童重堯過了片刻才回答,他抬起眼望向_天空。「我後來知道佩宜離開了台灣,但我沒有她的消息,你外公也是找了許多年之後才知道你們的下落。或許你會以為我是因為別的女人才離開佩宜,但是你錯了。 「我是在離開佩宜之後才認識羿羽的母親。她是個很溫柔、很賢淑的女人,她對我而言有如涓涓細流,讓我覺得踏實、覺得心裡有了歸屬感,而那是你母親無法給我的。 「愛可以有許多種,就像買鞋,每個人都想找一雙最美、最昂貴的鞋子,但是到最後你會發現,你所需要的還是一雙合腳的鞋,路才能走得長久。或許這是我當年會決定取消婚約的原因,只是我沒想到你母親會……」 他頓了頓,然後回過頭來面對單煦,神情嚴肅地接了下去,「聽著,單煦。如果我活著仍然令你無法消氣,你儘管衝著我來。我已經是個半身不遂的廢人,再活也沒幾年了,但羿羽還這麼年輕,她是你的妻子,你何苦一再傷害她、讓她捲入我們的戰爭之中?這件事總要有個了結啊。」 再深深地看他一眼,童重堯推著輪椅離開了。 直到童重堯離開後許久,單煦仍舊站在原地,反覆思索著方纔的一番對話。是的,他的確狠狠報復了童重堯,奪取了他所想要的一切,然而他得到了什麼?長久壓抑的憤恨不但沒有獲得任何舒解,反面是更多的痛苦,這真的是他想要的嗎? 有好半晌,他就這麼靜靜地佇立著,直到一個試探性的聲音響起。「單煦?」他回過頭去,看見聞中瑞就站在他身後不遠處。 「中瑞,他暫且將滿腔熱焰座下。他相信中瑞應該在旁邊站了好一陣子,也聽到了他和童重堯的全部對話;但中瑞並未對此多做評論。或許是了解說了也沒用,如果他仍無法放下,再多的話也是枉然。 「羿羽還好吧?」聞中瑞問道。 「她沒事了,只是需要好好調養。」單煦深吸了口氣,表情恢復冷靜。「我要你查的事情怎麼樣了?那個計程車司機怎麼說?」 聞中瑞的表情轉為嚴正。「我問了那位計程車司機,他說是一個女人把羿羽推到馬路上去的,他看得很清楚。」 單煦倏地咪起眼。「會是誰?」 「除了你前未婚妻之外,還會有誰?」他皺著眉頭。「公司的總機小姐說羿羽接到一通電話後就出去了,是個女人打的;而聽那位計程車司機的描述,那個女人的打扮十分時髦搶眼,如果我沒料錯的話。應該就是君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