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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岳靖 祭老太爺還算鎮定,開口道:「等等,小子,我也有事要問飛雲小姐……」 皇廉兮沒停腳。後飛雲一面被拉著走,一面回頭看著祭老太爺。「祖丈公--」 「後正舷是妳什麼人?」祭老太爺直接問, 後飛雲急答:「後正舷是我父親--」尾音尚未落定,她已被拖出包廂,門砰地關上。 祭老太夫人眨眨眼,回神。「唉……這個廉兮……」 「很會對長輩做表面功夫的臭小子。」祭老太爺說了句。這臭小子昨日上高原拜訪他們時,一身紳士衣裝,乖乖聽他們訓示,說什麼事都讓長輩做主,禮貌得很。「看樣子,今天這個廉兮才是他的真面目。I他摸著鬍子深思,對妻子說:「別管他了,皇家的子孫找上一個『後』,這不也是絕配嗎……」 ☆ ☆ ☆ ☆ ☆ ☆ ☆ ☆ ☆ ☆ ☆ ☆ ☆ ☆ 皇廉兮拉著後飛雲離開「岬邊」,繞過大半建築體,走往岬角的導航塔迎風面。海風很強,嵌鑿在崖壁裡的巖梯,又長又陡。皇廉兮放開後飛雲的手,往下走,速度奇快。 這不是他們來時的路徑,後飛雲走得心驚膽跳,冷風由下往上灌,她得用雙手壓著裙襬,才不會飛起來。下到巖梯半逸,她停了停,喘著氣叫道:「等等……別走那麼快……」風把她的聲音吹回來。皇廉兮聽不見她,很快地走入下頭防風林。 導航塔投下的照明光芒,在巖壁反射成迷濛的銀白色。後飛雲望不見皇廉兮,緊張了起來,柔荑抓著巖梯扶手,快步往下。 「喂……」後飛雲踩著質地柔軟的沙地,追進防風林,彷彿墜落秋天蒼白的湖泊,濃厚的霧氣在她肢體間穿流。 風中有淡淡的海藻味兒,遠處傳來浪濤聲,樹影朦朧婆娑。月光聚集的地方,風特別明顯,卷刮著地上一個小小沙暴。後飛雲看見皇廉兮走在鋪木步道,提著裙襬跑往他身邊。 「怎麼了?」後飛雲拉著皇廉兮的手,像每次他拉她那樣,用小手橫握他的掌心,跟緊他。「有什麼事嗎?我們這樣突然離開--」 「妳是後正舷的女兒?」皇廉兮猛然頓足,回身打斷後飛雲的嗓音。 水亮美眸對住皇廉兮那張被月光籠罩的臉,後飛雲看出他的怒意,有些不明白地微微頷首。「你在生氣嗎……」為什麼呢?難道她父親是後正舷這點令他生氣?後飛雲困惑地瞅著他。 皇廉兮雙掌抓住她的肩膀,俊顏逼近她,眼對眼,又問:「後理帆、後尹帆是妳的兄長?」 「你認識我大哥、二哥!」後飛雲好驚訝。 皇廉兮沒說話。現在該被拷問的是她! 「一個帆船王的女兒,她的兩位兄長精通各式船艇航行,打破船身速度的物理限制,就像要玩具一樣輕鬆……這樣背景的妳居然連游泳都不會?」揚起一道怒眉,皇廉兮放開後飛雲的肩,退開一步瞅著她,彷彿她是怪物似的。 後飛雲神色浮動,眉頭輕蹙,幽幽地說:「我家是造船的,我不會游泳也沒關係啊……如果要渡海或到有水的地方,我可以開船--」 「問題是妳連開船都不會!」她不說還好,她一說,皇廉兮的火氣都燒上頭了。「妳如果真懂開船,就不會撞壞我的酒館!這是何等可笑的事--帆船王的女兒不懂開帆船,還肇事!妳兄長知道妳開船撞毀我的酒館,一定會羞愧得無地自容。」她犯了一個以她的身份不該犯的錯誤。如果是一個來自內陸沙漠的阿貓阿狗駛船撞壞酒館就算了,偏偏她是帆船王后正舷的女兒,上頭還有兩個奇才兄長……他現在才知曉她的來歷如此了不得!該死! 皇廉兮煩躁地走來走去,說到底,就是在氣後飛雲撞毀酒館。 後飛雲看他這般氣怒,感歎般地發出輕柔的嗓音。「我也許搭船就好……」 皇廉兮長腿頓住,別過臉,朝向她,慢慢地轉身,瞇細狹長的眼眸睥睨她。 後飛雲睫毛閃了閃,沾惹了霧珠,視線茫茫,美眸如淚眼。「你那麼會駛帆船……你的家人一定都是帆船王。」這溫溫柔柔的喃語沒有任何殺傷力。 皇廉兮表情卻是僵愣,被擊中死門,說不出話來。 風吹揚髮絲,後飛雲搖頭,站在他面前,昂著絕美的容顏。「我真的不行--」她像在對自己說。「我沒有辦法掌握風,沒辦法好好駛船,所以我決定把我的帆船賠償給你。你比我適合那艘船。」 皇廉兮看著後飛雲澄澈透亮的眼眸,心煩。想法單純直接、思維不會彎彎拐拐的女人,有時更敦男人無法招架。這世上沒有什麼非得是絕對的。廚師的孩子難道一定要很會做菜?他突然覺得自己發的脾氣毫不合理,視線停留在她美顏,好一會兒,找回聲音,開口道:「妳那艘船不夠賠償--」 「我知道。不夠的,我一定會負責到底……」 她還真是個有責任感的女人。皇廉兮沈了口氣,怒意消退不少。 後飛雲背過身,盯著地上的樹影,期期艾艾地說:「那個……亨利·卡蒂埃·布列松……我可以用路易·馬登來賠嗎?」 路易·馬登!?皇廉兮驚疑,體內釀起複雜情緒。他沒聽錯吧--路易·馬登? 但願她清楚自己在說什麼,而不是把路易·威登與路易·馬登混為一談,意圖用一隻皮包賠償亨利·卡蒂埃·布列松,即便兩者共通點都是法國……他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依然會重新燃起--狂燃! 「我有路易·馬登題籤的未發表作品,如果--」後飛雲回身,瞧見他神色怪異,停下嗓音,眸光黯淡地轉折語氣邁:「不可以嗎--用路易·馬登題籤的未發表作品賠償亨利·卡蒂埃·布列松?」 她是真的知道路易·馬登!皇廉兮胸口沒來由地震了一下,心情翻了好幾轉,問:「妳怎麼會有路易·馬登題籤的未發表作品?」一般女性對路易·威登比較感興趣,不是嗎?他在心裡補述著,也許她不是一般女性…… 後飛雲沒回答路易·馬登題籤的未發表作品來源,只說:「可以嗎?你願意接受嗎?」美眸眨巴著。 「好吧,」皇廉兮旋足,往回走。「我想,我可以接受這項賠償。」 後飛雲綻開笑靨。「你接受,是嗎……」她跟著他的大步伐,問:「要回岬邊嗎?」 「我點的菜還沒吃。」皇廉兮說,越走越快。 「可是我已經沒那麼餓,有點飽了。」後飛雲停下步伐。 「是嗎……」皇廉兮多走了幾步,才停下,若有所思地沈吟著。他剛剛在餐館順勢利用了她,故意強化長輩以為她是他們認為的他的「熱朋友」,好讓長輩打消安排他相親的主意……現下已露餡了,的確不妥再回餐館。「飽了就好。」他轉身,發覺她與他隔了一段距離。 後飛雲站在沒有樹影的地方,弓仰纖頸,說:「從這兒可以看到導航塔!上頭好漂亮!」她似乎很興奮,高舉柔荑作著找焦距的手勢。 月光照著她。她輕盈地倒退走,跟著月光走,可以一直看到導航塔美景。皇廉兮靜靜凝視後飛雲的一舉一動。她身上穿著虎大將下午從格麗那兒拿來的洋裝與平底涼鞋,林子裡的怪風掀起她的裙襬,露出她迷人的膝蓋和小腿。她有一雙修長的腿,腳踝纖細白皙,指甲像藝術品一樣光滑精巧。她是個完美的女人,肌膚細膩如 絲綢,每一吋曲線均具備雕塑的美感,穿衣服、不穿衣服都完美。那襲紅色露背洋裝,是他親自幫她換上的,他知道她是個標緻的女人,莫怪他順從長輩誤解的巧合利用了她…… 皇廉兮撇撇唇,望著她絕倫的臉蛋,朝她走近。她在月光裡退著走,笑著,紅唇微微開合,時而抿時而噘,對他說著什麼。這一刻是否太性感,他覺得她像個西班牙女郎,渾身輻射著誘人的魅力。他們一進一退,跳舞一般,滿是熱情張力。這遐想是否來得太慢,不,他不是一個容易對女人產生幻想的男人,就算那女人再美,應該是有什麼東西在改變,例如,她有那麼一點特別,她是不一樣的女人…… 是吧,她是有那麼一點特別吧…… 至少,她沒把攝影大師和做皮包的混為一談-- 她知道路易·馬登。 後飛雲一回身,鋪木步道岔了三條,不知該定哪個方向。她轉頭,想詢問皇廉兮,竟望不見他的身影。夜深了,霧越來越濃。 後飛雲在迷霧裡往回走,邊喚:「你在哪裡?喂--」現在才意識到自己不知道他叫什麼。「你在哪裡?皇、Emperor……」隱約只記得他這麼自我簡介過。 「皇,Emperor……」再叫幾聲,霧幕裡沒反應。後飛雲雙手拱在嘴邊,揚聲喊道:「貓男爵、貓男爵……你在哪裡?貓男爵……」好像在叫寵物,真有趣。她吐吐舌頭,調皮地繼續喊著「貓男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