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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鍾爾凡    


  「不夠!不夠!」何世槐迭聲的喊:「根本不夠!就算你們挖心掏肺、剖腸解肚,都不夠彌補我心裡那道傷痕的千萬分之一,何況我早已有了心理準備,要和你們誓死周旋到底,即使是要傾盡畢生的心血,即使是要死傷纍纍,我都不會輕言放棄要把你們打到十八層地獄裡去的決心,因為,我要你們的傷痛,比我的還深還多,要你們所受的折磨,比我的還痛還重……」

  「哦,天哪!」駱逸風一陣驚呼,沉痛的說:「你究竟想把我們怎樣,才肯停止這場殘酷的戰爭?」

  「不會了!」何世槐搖搖頭,肯定的說:「不會停止了,它已經像滾滾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的蔓延開來,就算你們再多的努力,我都不會結束這場戰爭,而要讓你們永無寧日,永永遠遠的活在痛苦裡。」

  然後,他甩甩衣袖,仰聲大笑的向遠方的小路走去。

  一時間,駱逸風怔呆了,整個人跌坐在石階上,茫茫然的看著他的背影,讓心肺一陣一陣的被撕碎,碎成了千千萬萬片,碎成了像地上的雪花,而耳畔,卻聽見站在風中的依盈,嘶聲的大喊著:「何世槐!你這個魔鬼,還我的孩子來,還我的孩子來……」

  第十一章

  這夜,在小白屋裡,一燈如豆。

  就在那盞昏黃的燈光下,駱逸風把自己深深的陷在沙發裡,一動也不動的凝視著窗外的一片月色,腦海裡,卻是那麼的茫然和紛亂,那麼的迷惘和無措。

  同時,距離他不遠的餐桌前,依盈也癡癡傻傻的杵在那兒,望著手裡一把閃閃發亮的水果刀發呆,而刀背上發出一道銀光,映落在她那淒黑而深邃的眼眸裡。屋內靜悄悄的,好像只聽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聲。

  突然,在一片寂靜中,依盈手中的小刀不經意的滑落下去,發出一陣巨大的響聲,把駱逸風給驚動了。她迅速從地上拾了起來,不由自主的就把手往後藏,但來不及了,就在她還沒從那份驚慌裡回過神來,駱逸風已經衝到她的面前,著急萬分的問:「妳怎麼了,依盈?」

  依盈怔怔的看他。

  「沒有。」她很快的回答:「我沒事,真的。」她又強調了一句。

  「那,」駱逸風把她的手扳到前面來,訝異的問:「妳手上為甚麼拿著刀子?」

  「哦!」依盈愣了一下,才擠出一絲笑容說:「我是看你一整天神魂顛倒,茶不思飯不想的,才想去削些水果來給你。」說著,她逕自走到冰箱前,打了開來,取出一個又大又紅又漂亮的蘋果來。

  「不了。」駱逸風追過去,阻止的說:「妳別為我忙,依盈,即使妳現在手上拿的是天上摘下來的蟠桃,我也一樣食不知味。」

  「難道你就這樣讓自己頹廢下去嗎?」

  「不。」駱逸風搖搖頭。「我已經想過了,我一定要阻止嫣藍嫁給何世槐,免得她再步妳的後塵,掉落到深不可測的陷阱裡,永不見天日。」

  依盈垂下了頭。

  「對不起!」她愧疚的說:「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該再來找你,不該帶給你那麼多的痛苦,而且,那天在楓林中,我早該看出你和依盈的關係,逸風,你原諒我吧,我真的不是有意要介入你的生活,不是要來製造風暴的,早知道,我死也不會答應留下來。」

  「我不許妳這麼說,」駱逸風沉痛的看著她。「依盈,這整件事和妳毫無關係,妳無須道歉,也無須自責,我想,是命運要我這一生坎坷,但我無怨無求,只是我無法釋懷,是我害慘了嫣藍,是我把她推到地獄裡。」

  「那麼去吧!」依盈發自內心深處的說:「去把嫣藍找回來,她才是你的真愛,去吧,也許一切還有救,還可以挽回你的劣勢。」

  「對!」駱逸風突然振起身子。「我必須馬上去見嫣藍,把何世槐的陰謀,一五一十的都拆穿來。」

  於是,他匆匆跑出小白屋,三步並做兩步的,一路跌跌撞撞的衝到了「小潮」,把正在打烊的千鶴子嚇了一跳,她才要迎向他,就看見他那龐大而高挑的身影,已橫在眼前,急躁的說:「告訴我,嫣藍住在哪個房間?」

  千鶴子來不及開口,只用手比了比甬道的最盡頭,駱逸風就一陣風似的狂捲過去,乒乒乓乓,猛對著角落那扇門敲。

  那急促的敲門聲,把屋內的嫣藍給驚跳了起來。她才拉開木門,迎面而來的卻是駱逸風那張熟悉而輪廓很深的五官,她一驚,立刻又關上了木門,把背脊緊緊的靠在門扉上,驚慌而失措的喊:「你走!我再也不要看見你了,逸風,我們之間早已船過水無痕,你還來幹甚麼?」

  「妳快開門,嫣藍!」駱逸風又敲了兩下,隔著門叫:「不管我們變成甚麼,都請妳一定要聽我的,要不然,妳會後悔莫及的。」

  「是的。」嫣藍悲絕的說:「我早就後悔了,所以,上一次當學一次乖,我再也不要相信你的花言巧語,不要再走進你的神話世界,甚麼水神奇緣,甚麼矮奴公主,那全是騙人的?」

  「不,嫣藍。」駱逸風急急的解釋。「我不是在花言巧語,也不是在危言聳聽,或想挽回甚麼,我只是來告訴妳,妳不能嫁給何世槐。」

  「為甚麼?」嫣藍問:「為甚麼我不能嫁給何世槐?」

  「因為他是個混球!是個魔鬼!他根本不是真心在愛妳,而是一直不安好心,想利用妳來報復我,妳知道嗎?」

  「夠了!逸風!」嫣藍心痛的喊:「你有甚麼資格這樣說世槐,他對我的深情,我看得清清楚楚,別的不說,就單單他守候在大風雪中的那份癡心,我早就被感動了,而你呢?你除了給我傷心、悔恨,和痛苦,就是讓我跌到地獄裡去,跌得好深好深,現在,世槐好不容易要把我拉到他的天堂,你又為何還要對我落井下石?」

  「不不!嫣藍!」駱逸風不死心的猛敲著門,哀淒的說:「那是假的!那是假的!何世槐是個戴上面具的惡魔,他只是在對妳演戲,只是要博取妳的同情和信任,妳千萬不能上當呀,否則妳一不小心,就會成為第二個依盈,永不超生。」

  嫣藍陡的一震,整個人滑落到地底。

  「我不要聽!我不要聽!」她努力的搖著頭喊:「我甚麼都不要聽,逸風,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或者我明明知道前面是個陷阱,我都不會再回頭了,也決心要嫁給何世槐,只求你,別再來打擾我平靜的心湖,好嗎?」

  「可是……」駱逸風嗒然若失的。「我不能看著妳意氣用事,拿自己的一生幸福作賭注。」

  「那又如何呢?」嫣藍把頭深深的埋在手掌心裡,啜泣的說:「我的心早就已支離破碎,如果說我意氣用事也好,說我玩火自焚也罷,那對我來說都不重要了,我只希望趕快走出你帶給我的悲傷,至於後果,我來不及顧暇,也別無所求了,所以請你走,還給我一個清靜,從此從此,我們不再有任何瓜葛,你全都聽清楚了嗎?」

  頓時,駱逸風一個顛躓,整個身子跌跪在地上,用絕望的聲音,喃喃的、哀淒的、痛徹心扉的喊:「哦!嫣藍,妳非得要我悔恨一輩子嗎?」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小白屋,只感覺寒風一陣陣刺骨般的穿過他的肌膚,每一個風吹過處,都是那麼茫然無依,而心裡卻在滴著血……

  終於,他走進了燈火裡。依盈幾乎立刻就迎了過來,帶著緊張的心情,眩惑的問:

  「怎麼了?逸風,你把一切真相都告訴嫣藍了嗎?」

  駱逸風慢慢抬起一雙迷濛的眼眸看她。

  「是的。」他說:「我把一切都說了,但是嫣藍她……」

  「她根本不相信你的話,不相信何世槐的所有陰謀,是不是?」

  「不,依盈。」駱逸風搖搖頭,心如刀剮的說:「從嫣藍的眼神裡,我看得出來,她在恨我,恨我的絕情絕義,恨我的毫無擔當,所以她在懲罰我,即使她明明相信這是何世槐設下的圈套,也要像一隻飛蛾般的撲火而去,就是粉身碎骨,就是壯烈成仁,她也在所不辭。」

  依盈一驚,後退了一步。

  「這麼說,」她慌亂的尋找駱逸風的眼睛。「嫣藍寧死也不回到你的身邊來了,那我豈不是成了千古罪人,把你們這一對鴛鴦水鳥,逼到了死海裡。」

  「不要,依盈!」駱逸風驚慄的叫:「妳先不要預設立場,我和嫣藍之間,根本不關妳的事,而是何世槐一手挑起的,別忘了妳也是一個最大的受害者,我們千萬別被他逼到死胡同裡,否則那只會親者痛,仇者快。」

  「可是事實證明,」依盈說:「我的出現才造成你們的決裂,才讓何世槐有機可乘,怎麼說,我都難辭其咎,我都罪不可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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