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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彤樂 「拿水來!」她一面下令,一面鎮定地在房內梭巡可供滅火的物品。 眼兒一轉,她大步走到窗邊,一把扯下厚織的錦緞窗簾,手一抖,略顯沉重的窗簾隨即蓋上火勢波及之處。 三人輪番提了十幾桶水來,又潑又澆了十分鐘後,火勢總算停歇,但房間已是面目全非了,凌亂、髒一行、焦味沖天。 王嫂的圓臉上餘悸未平,直覺地想離開災難現場,「小姐,我們走吧。」兩名女傭在一旁頻頻點頭,彷彿一刻也待不下去。 黃苡玦非但不走,反而坐到床上,冷聲吩咐,「你們把隔壁的房間整理一下,我在這裡等他回來。」不給他點顏色瞧瞧,難消她心頭之火! 王嫂面有難色地皺眉,「可是他都兩、三點才回來……」見她也皺了眉,以為說動了她,便出聲勸道:「這裡現在根本不能待人,小姐還是先回房梳洗一下,你上了一整天的班,又碰上這種事……」 聞言,黃苡玦猶豫了會兒,卻不改初衷,臉色一沉,咬牙切齒地恨道:「我就是要他看看我這副慘狀!」 ☆ ☆ ☆ ☆ ☆ ☆ ☆ ☆ ☆ ☆ ☆ ☆ ☆ ☆ 銀月西斜,皎潔的月光透過敞開的窗子,灑落一地迷濛光暈。 凌晨三點半,寂靜的夜裡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細響。 門把輕轉,隨著門扉開啟,如貓般無聲的腳步踏入房內,卻在下一秒定在原地——奇臭無比的焦味、腳下濕濡的地毯——保持多年的警覺性在第一時間發出警訊:情況不對! 月光下,褐中帶金的銳眸瞇起,藉著銀白月光審視房中的一片狼籍,反手無聲地關上門的同時,他仔細聆聽著房內的動靜。 意外地捕捉到一串深沉且規律的呼吸聲,令他的眉心出現幾道皺褶,眸中掠過一絲不解。 闖入兼破壞者下知是太大膽,還是太無知,抑或是別有所圖?竟然大刺刺地窩在他床上呼呼大睡? 貓步移向床邊,他緊繃苦身子,目露警戒地盯住床上的隆起物。 從薄被下的身形來看,應該是名女子,她側著身子熟睡,背光的瞼蛋看不甚清楚……但既然能避過黃家的保全系統,想必有相當程度的本事—— 倏地,他右手扣住她的頸項,頤長結實的身子同時撲向她,將她壓了個扎扎實實。 睡夢中的人兒被猝不及防的攻擊嚇得圓睜了大眼,睡意立刻被危機意識取代。 她呼吸困難地扭動身體掙扎,正想抬眼看清辣手摧花的壞蛋時,卻聽見那隻大手的主人丟出冰冷的質問,「誰派你來的?」 熟悉的男聲令她一愣,本是慌張的雙眸瞬時平靜下來,轉為困惑。 諾頓?那個溫和的好好先生?她還以為他沒脾氣呢,想不到除了「保溫」,他還會「耍冷」。 察覺到自己的手勁快犯下殺人罪,諾頓稍稍放輕了力道,「快說!」語聲凜若寒蕭相。 「你發什麼神經!」先罵一句總不吃虧。 「你……」冷凝的神情轉為平和,他鬆開手,狐疑地將身下女子的臉轉向光源,然而暴露在月光下的是一張烏漆抹黑的臉孔,「黃小姐?」他不確定地問著。 危機解除,黃苡玦倒有心情開玩笑了,「你的身材不錯嘛!」透過一層薄薄的涼被,她可以感受到他結實的肌肉正熨貼著她。 這種調侃人的調調,是她沒錯。 「出了什麼事?你為什麼在這裡?」將近一個禮拜下見,她的出現一定有原因,譬如他房內的一團混亂。 她推推他,「你打算壓到什麼時候?我現在可沒體力陪你上床。」諾頓蹙了眉,翻身下床,「失禮了。」這女人!開口全是挑逗男人的腥膻色! 他「啪」地打開燈,房內立時大放光明,兩人瞇起眼睛適應突來的明亮,而諾頓還要適應超乎他想像的慘事! 見他驚愕的模樣,黃苡玦心裡總算舒服些,她一派悠哉地掀被下床,踱到床邊的小桌旁倒了杯水,「如你所見,失火了。」 諾頓三步並作兩步地上前揭開濕透的窗簾,踩過一片混著灰黑餘燼的水窪,視線落在已看不出原貌的手提電腦上——砰!腦海裡彷彿有顆炸彈匆地爆開,一時之間,眼前飛過炫麗色彩,令他膝蓋一軟,險些站不住。 這下可好了,他這兩天搜集的資料全泡湯了! 黃苡玦一邊拿著水杯猛灌,一邊瞄著他鐵青的俊臉,雖然同情他不幸的遭遇,卻還是忍不住調侃,「你用的是哪個牌子的電腦?火光牌?」 他的額角青筋跳了幾下,的確該改名為火光牌了,他快氣炸—— 該不會是……愛德華?最好不是他用什麼怪異的程式傳資料,例如「十秒後銷毀」的那種! 他懷抱著希望拉開抽屜,努力搜找未遭火舌吞噬的文件,只是就算僥倖逃過火雞,也泡了水。 拎著濕軟的心血,他有種欲哭無淚的挫敗感,臉色青到最高點。 「節哀順變。」柔軟的小手輕拍他的肩頭,提供無限的安慰。 心一暖,他臉色稍緩地轉過身,正想道歉兼道謝,黃苡玦卻在下一秒掐住他的脖子,美眸殺氣騰騰地瞪視他,進出一串尖聲叫嚷,「你這王八蛋!嫌我日子過得太舒服是不是!」 諾頓驚駭地回視她凌厲的怒眼,這才看清她此刻的模樣,一股笑意隨即竄上他的腦腔。 老天!他從沒見過這麼淒慘的女人! 披垂肩頭的鬈發成了慘遭狂風肆虐的雞窩,灰黑的小臉上隱約可見幾抹彩妝的還痕,而那身看不出原本色調的褲裝,則像定做壞了的梅菜乾。 雖然知道自己應該要覺得愧疚,可他就是想笑。 見他彎起的眼角,她氣得掐著他的脖於用力搖晃,放聲怒吼,「很好笑嗎!要不是我發現得早,房子差點被你燒了!你知不知道我現在連鼻孔都是臭的!」 他努力壓下笑意,顫抖著嗓音道歉,「對不起。」 見他嘴角可疑地揚起,她使勁掐住他的脖子,氣得說不出完整的句子,只能「你」個沒完。 「真的很抱歉,對不起。」諾頓再次道歉,心裡卻很疑惑,她用力得手都在抖了,怎麼力氣卻微弱得一點威脅感都沒有? 望著她恨不得掐死他的狠辣樣,他競覺得她像一團挾火帶電的發光體,閃進他的心窩,留下一股火辣搔癢的刺激感,只是還來不及細細品味,她又抓著他搖晃起來。 「這不是對不起就可以了事的!」她凶狠的瞪住他,沒有妥協的跡象。 「真的很抱歉,我願意賠償一切的損失。」諾頓低柔的語氣和眼神,絲毫不像被暴力脅迫的人。 「那還用說!」她狠瞪著他,強撐著疼痛的肩膀掐住他的脖子,想狠狠罵他幾句,腦海倏地靈光一閃,臨時改變主意。 她擺出猙獰面孔逼近他笑意盈盈的俊瞼,「還要賠償我的精神損失!」呵呵,今兒個總算還有值得欣慰的地方。 聞言,諾頓不由得怔愣了下。 她眸底的雀躍,他並不陌生,那是女人索討禮物的貪婪目光…… 莫名的失望讓他神色冷淡下來,方纔的溫柔笑意涓滴不剩,「你要什麼?」 見色心喜的黃苡玦才不管他心情好不好,涎著笑臉,直瞅著他無敵俊帥的臉,要求確定般地問道:「什麼都可以?」 他仰頭避開霎時變得醜惡的瞼,語氣疏離地說:「當然,你儘管說吧。」錢財對他來說,一向是無關緊要的東西,他不介意為自己的過錯付出代價,只是依她優渥的家境,要的東西肯定不簡單,可就算她想要航空母艦,他也不會皺個眉頭。 她呵呵地直笑,鬆開鉗在他脖子的手,放手前還慇勤地幫他整理被她扯亂的衣領,望著他冷淡中不減俊俏的臉,笑得滿臉垂涎,「我要你的裸照。」 「咳咳!你說什麼……」諾頓被口水嗆了下,無法置信地瞠視猛搓著手的女人。裸照?她怎麼說得出口! 她笑瞇了眼,神情熱切地說:「裸照,我要你的裸照,正面、背面都要,由我來掌鏡。」經過剛才的「親身體驗」,她敢打包票,這看來削瘦的男人擁有一副好身材,要是能親眼目睹的話,必將令她的色女封號更添「色」彩。 她說得眉飛色舞,諾頓卻是怒眼含恨。 掌鏡……難不成她還兼當裸男攝影師!想到她不知向多少人提過這種要求,不由得一股怒火衝上腦門,額角青筋暴跳。 他悶哼一聲,不理會她期待的大眼,逕自走向浴室,洗去滿手的髒。 經濃煙熏過的鏡面模糊地映出他憤怒的臉孔,他瞪著鏡中的自己,朗眉打了無數個結。 他太清楚女人對他的興趣來自他的家世、財富、長相! 到底有誰會真正注意到他這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