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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湛露 「行歌……被楓紅制住,留在落楓草舍。」她輕聲的宣告卻像炸雷令吳王大為震動。 「什麼?妳說錯了吧?行歌明明告訴我說,他今天會拿到楓紅的換影劍!」他不信。 初舞說:「本來他是這樣計劃,但是楓紅看透了他,而且……還有個行歌信任的人幫了他,所以,行歌才失了手。」 「行歌信任的人?」吳王的眉心蹙成深溝。「什麼人會背叛他?」 濃濃的殺氣讓初舞渾身打了個寒顫,轉移了話題,「王爺,楓紅要以行歌的命換孫不老將軍的平安。楓紅說,會在草舍內等您兩個時辰,兩個時辰之後,就不能保證行歌的平安。」 「混蛋!」吳王氣得手腳顫抖,破天荒罵了一句髒話。猛然間,他大踏步走出房門,喊道:「來人,集起人馬,即刻隨我到山上平亂剿匪!」 初舞靜靜地看著他佈置。她應該是焦慮緊張,驚慌失措才對,但是她的心卻異常地平靜。 或許是因為她相信楓紅不會對行歌真的不利,而王爺,為了行歌,也必然不會將孫不老置於死地。 王爺與行歌之間,有一層外人不知道的秘密,即使是她都不甚清楚。在許多年前,有一天她去看君澤,他忽然問了她一句話── 「初舞,妳覺得,我與霧影的外貌有沒有相似之處?」 當時她不太在意,順口回答,「你是你,他是他,沒有一點像的地方。」 「是嗎?」君澤怔怔地說:「昨天父親居然對著我脫口叫出霧影的名字,發現叫錯後很是尷尬。」 「你們都是年輕人,身材也差不多,看錯了沒什麼的。」 「可是我娘對霧影充滿了敵意,我只知道他是我父親故人之子,卻不知道那位故人是誰,霧影到底從哪兒來?」他忽然雙眸亮起,「初舞,妳說,我和霧影會不會真的是血脈相連?」 她愣了一下,笑道:「你一定是傳記雜文看多了,才會有這種念頭。若王爺真有這麼一個兒子,為什麼要他長到十七歲才接回王府?為什麼不讓他認祖歸宗,還偏偏只是認做養子?那不是對他很不公平嗎?」 「是啊,這樣對他來說,是不公平。」 君澤喃喃念著,想出了神兒,而她早已轉過臉去看窗外的梨花了。 時隔多年,初舞的心頭忽然泛起當年這段記憶。為什麼?是因為王爺對行歌的那份關切憂慮已經遠勝於義父之責?還是行歌每每提及王爺與君澤的父子情時,那份惆悵萬分的眼神? 君澤在內院得到消息,匆忙趕來,正好吳王已經率領人馬將要離開。 「父親,你帶著這麼多人要去哪裡?」他已經很多年沒有看到父親如此震怒地帶領大批人馬出門了。 吳王顧不得和他解釋,丟下一句,「讓初舞告訴你。」接著就帶著人馬如風雲席捲而去。 「到底出了什麼事?」君澤急急地問。 初舞回答,「行歌……被人制住,王爺正要去救他。」 「二弟?」他也變了顏色,「是什麼人竟然可以抓住他?要不要緊?父親去有沒有危險?能不能救下他?」他頓足道:「我早聽說江湖事情亂且危險,一天到晚為妳提心吊膽,只是萬萬沒想到他會出事。」 她垂著眼瞼,「你放心吧,其實制住他的人也是我們的朋友,沒有惡意。王爺去之後,應該可以解決這個事端。」 「哦,那我就放心些了。」他鬆了口氣。 「還有……」初舞不知不覺中深深攥緊了手指,指尖嵌進掌心的痛感讓她下定決心,揚起臉直視著他,「等這件事過去,我就和你成親。」 他的身體震動,不敢相信地盯著她,「初舞,妳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我知道你聽清楚了。」她努力微笑,「你不是說不要一生都在等待中虛度光陰?我的年紀也不小了,不想再在江湖上漂泊了,若你還要我,我們就成親吧。」 君澤眼中的驚喜漸漸瀰漫開來,與四周瞬間飛起的春風融為一體。 他將她的身體輕輕納入懷中,像是抱著一個很容易破碎的泡沫。 「我以為,終我一生都等不到這句話了。」他柔聲低語。 但是初舞僵硬得好像一塊石頭,即使是如此溫柔的風,都不能讓她感覺到一絲可以吹徹心底的暖意。 心中所想要的,和身邊所擁有的,並不是同一份感情。 這樣違心接受君澤的愛,對君澤來說是不是太過殘忍,對她自己又何嘗不是一種殘忍? 但是,真的不想再等下去了,她已陷入絕境,必須脫困而出,哪怕從網中撞破時會撞得頭破血流,也好過禁錮而死。 或許,成了親,心安定下來,她會發現君澤才是她最應依靠的那個人。 行歌也好,霧影也罷,都不會屬於她。就讓那個人,成為她生命中過往的一段記憶吧。 遺忘他,雖然很難,卻仍要努力做到。 ☆ ☆ ☆ ☆ ☆ ☆ ☆ ☆ ☆ ☆ ☆ ☆ ☆ ☆ 兩天後,孫不老將軍被釋放。原因是吳王力保,聖上又憐恤他為國盡忠多年,就是有過,也是功大於過,所以命他即刻回邊關鎮守。 初舞知道孫家一定已經把這個消息傳達給楓紅,所以當夜她來到山頂的落楓草舍門前。 行歌正從草舍走出,大概是兩天兩夜水米未進,他整個人從未像現在這樣憔悴過,但眸中卻燃燒著濃濃的恨意。 「這三日妳所加諸於我的羞辱,來日我定當百倍奉還。」 她聽到行歌恨恨地宣告,渾身打了個寒顫。他明明是看到她了,卻從她身邊如風掠過,毫不停留。 她追上去,看出他腳步虛浮,想將他扶住,卻被他重重地推開。 「公子是誰?我怎麼不認識妳?」他冷冰冰的聲音像是陌生人。 「行歌,你恨我,我知道。」初舞固執地抓住他的手臂,「如今孫將軍放回邊關,繼續為國家立功,王爺也出了多年的一口惡氣,羞辱了孫家,這還不能如你所願嗎?」 行歌還是冷冷地看著她,「公子若是說完了,可否放手?我為人齷齪、心地歹毒,怕傷了公子乾淨尊貴的身體。」 她苦澀地淡笑,「這麼多年,一直是你拉著我走,今天,我只想抓住你一次,以後等我成了親,再想挽住的,就只能是丈夫的手臂了。」 初舞的手掌剛剛鬆開,即猛然被他攫住。 那雙眼睛亮如鷹隼,一字字逼問:「妳答應他了?」 「婚期定在下月初十。」她在他的眼中先是看到一抹絕望的瘋狂,而後他的嘴角流露出冷酷的笑意。 「妳我十年,最終要從我這裡換得的,原來就是一句恭喜。」 他再度丟下她,獨自前行。 她的淚驟然湧出,無數的委屈沖上心頭,脫口喊道:「我想換的是你的心,但你卻不肯給,你要我怎麼做?拿什麼自處?!」 行歌僵立在原地,許久緩緩轉身,看到她一臉的淚水橫流,眼中痛色深揪,突然間他又奔了回來,將她拉入懷中。 「初舞……初舞……何必說要我的心?難道這十年中妳都看不出,我的心早已給了妳?」 他從未說過這樣的話,讓她聽來恍如天音。 「你……你不要現在說這樣的話來騙我。」她神智恍惚,「也別再用迷魂術來牽住我,我……我不想再從你這裡得到什麼真情了,我已想明白,君澤會給我一生一世的寧靜,而與你在一起,我永遠都要費心去猜測你的心,這樣活著實在是太累了。」 他的眸光緊緊鎖住她,「妳選君澤是因為這樣?妳以為他對妳的愛,遠比我們十年朝夕相處、如影相隨的情意深厚?」 「起碼,他從不傷我的心。」 行歌無聲地冷笑一句,「難道他全心全意地愛妳,妳就不會傷心嗎?」 「也許我不能如他愛我那樣愛他,但我會盡力做好人妻。」初舞揚著雙眼望定他,「行歌,我祝你也能幸福。」 「幸福……幸福……」他連連冷笑,慘淡地冷笑,「從霧影到行歌,原來我根本不可能得到幸福。」 驟然,他冰冷的手指摸到她的脖頸上,緊接著,她覺得頸上被他用力地一拉,有什麼東西斷掉,被他攥握在手中。 她的心一慌,「你,你為什麼拿走我的玉墜?」 「不是妳的,這只是君澤送妳的定情之物,而妳也從未真心實意地戴過它,何必讓它變成一道鎖,困住妳的心。」他揚起那個小小的玉墜,聲音從齒間迸出,「初舞,妳記住我的話,我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妳嫁給別人。妳願意做我的影子也好,不願意也好,我都不會放手的!」 初舞睫毛輕顫,淚水已經在臉旁凝固乾涸。「為何你不肯早一些說這樣的話?為什麼要等我心死了再來告訴我?我等了十年,已等得絕望,我不敢信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