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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悠哉    


  序曲

  是天黑得特別早,或者是她誤把寒假當暑假?

  不過是下午四點鐘光景,飛機舷窗外已是一片朦朧,目光所及都是陰慘慘的顏色。閉上疲倦的雙眼,她拉了拉身上的毛毯。台北的夏季不該這麼冷的,一定已經是冬天了,雖然手錶上標明的月份,明明還停留在八月……

  單調的廣播聲又響起,飛機即將著陸。

  著陸……方為若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下。爸媽搭乘的飛機便是在著陸時出事的……

  一個月前,溫哥華機場,全機僅僅六個人生還,他們不在其中……

  那一天天氣很好,亮燦燦的陽光照得人睜不開眼,她所搭乘的從台北直飛溫哥華的班機早一個鐘頭抵達。她在機場大廳翹首盼望,想著再過不久就可以見到爸媽了。他們一家三口約好了先去參加一場婚禮,再一起回夏洛特的家中。

  她沒有見到爸媽的最後一面。飛機降落時化成一隻火鳥,顫抖的向前翻滾;那團明亮的火光,從那一日起在她難得入睡的每一個夢中燃燒……

  飛機終於完全停了下來,她鬆開安全帶,拿下隨身的行李,跟著人群走出飛機。

  機場大廳沸沸揚揚的人語中,驀然響起一個她熟悉的聲音——熟悉卻意外……

  「為若……」

  一雙她並不指望會在此刻見到的人影出現在她面前。

  她的男朋友和她最要好的女朋友……

  楚珊妮穿著一件嬌艷的淺紅色洋裝和同色的高跟鞋,仔細妝扮過的臉孔明艷照人。程宇明則是一身鐵灰色的西裝,鄭重的打了領帶,領帶上有淺紅的條紋,和楚珊妮的洋裝十分搭配。

  方為若硬生生止住奔進他懷中的衝動,視線透過從上飛機後就幾乎沒拿下的墨鏡,停留在那兩人緊緊相扣的雙手,沉默著。

  有什麼可怕的事……

  「為若……」程宇明又喊了聲,欲言又止。

  「為若,對不起。」楚珊妮開口,加上讓她心驚膽寒的三個字。

  為什麼要道歉?

  方為若蒼白的唇不自覺的顫抖著,聲音似已離她而去。

  「為若,我和珊妮已經在三天前結婚了……」

  方為若的身軀搖晃了下,慢慢放下她肩上已沉重得不堪負荷的背包,恍恍惚惚的望著那緊緊依偎的一對。

  她該說些什麼?恭喜嗎?她的男朋友和她的女朋友,真是天作之合……

  她是不是還得補個雙料大紅包?她一時荒唐的想著。

  在最壞的時機用最壞的方式做的一件壞事……

  她忽然想起一個月前帶上飛機的一本小說中的句子。

  彷彿珍·奧斯汀兩百年前寫的一句話,就是為了今日的情況做詮釋。

  那恭喜兩個字,她畢竟還是說不出口。那……還能說些什麼?眼前的這對佳偶似乎還在說些什麼話……解釋嗎?她聽不清楚。重新提起背包,她轉個方向,往出口走去。

  「為若……」

  「為若……」

  她愈走愈遠,沒有理會新婚三天的夫妻在她背後喊著。

  三天前她在做些什麼?那一天,她親手將爸媽的骨灰埋在院子裡的一棵白雲杉樹下……

  第一章

  炎熱的仲夏午後,黎曙天抹了一把額上的汗水,拉了拉汗濕的上衣。破紀錄的高溫,讓他幾乎以為自己到了新幾內亞或是赤道上的哪一個國家……

  鑽出錯綜複雜的小巷子——他是永遠不可能弄得清楚這兒門牌號碼的編排方式的。這處老小區,新舊建築交錯,毫無規則可尋。

  看來今天這項超級任務是非失敗不可了。都怪他那兩位好同學,居然忍心在這個大熱天把他趕上街頭,還附帶一大堆歪理。說什麼這個地方只有他來過——十幾年前;只有他現在是閒人一個——也不想想才不過是上個星期,他天天加班到半夜十二點!

  總之,他是雙拳難敵四掌,猛虎難敵猴群,只好頂著近四十度的高溫在街頭躑躅;而要找的那位高中死黨,天知道是不是搬到吐魯番去了!他沒好氣的想著。

  凌亂的騎樓到處都是陷阱,好不容易走到一處稍微寬敞整齊的地方,擦得明亮潔淨的玻璃門內,靠著牆邊擺著一部落地型冷氣。

  還好,是一家小小的郵局;這地方是,就算他一張郵票都不買,也可以大大方方走進去。

  找了個最接近冷氣出風口的座位坐下,他歎了口氣,覺得世界上再沒有比這裡更可愛的地方了。想想,自己還真是容易被收買。他彎了彎唇角,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

  幸好這個時間人不多,夏日炎炎正好眠,這裡是住宅區,所有的人大概都午睡去了吧。

  真的安靜得十分適合他睡一個舒舒服服的午覺。不過他擔心他這個無所事事的閒人在這裡一待就是老半天,郵局的職員會不會當他是搶匪預先來探路……

  玻璃自動門開了又關,一個輕盈的身影走近販賣郵票的窗口,黎曙天漫不經心的打量起那名女郎。她穿著一件無袖的灰色洋裝,烏黑的秀髮在頸後紮成一束,露出雪白的頸項,低低柔柔的和櫃檯內的男職員交談……

  「請問這裡還有信箱出租嗎?」

  「只剩一個。四十四號,可以嗎?」

  「就四十四號吧。」

  從他的位置只能看到女郎的側面。她的聲音雖然又低又柔,但不知怎的,聽在他耳裡卻像是含霜帶雪,沒有一絲溫度。

  她很快的填好申請書,付過錢,取了鑰匙,走出門去。

  黎曙天猶自沉思著,一抬頭,她竟已走出門外。

  他跟著起身,追了出去,也不知自己要做什麼。在街頭追逐一名陌生女子嗎?隨便和看上眼的女子搭訕並不是他的作風,以前他把這種人叫做登徒子。可心裡雖然這麼想,雙腿卻有自己的意見似。

  一遲疑間,當他走到門外時,她已經失去了蹤影。

  他悵然的望著街頭。這下子上哪兒去找人?

  啊,至少他還知道她的郵政信箱。

  微蹙的濃眉鬆了開來。

  可是,他難道能冒冒失失的寫一封信向她自我介紹嗎?說不定她已經是一個小孩的媽了。

  ☆ ☆ ☆ ☆ ☆ ☆ ☆ ☆ ☆ ☆ ☆ ☆ ☆ ☆

  「喂!你們看這則廣告!」會計林曉文大聲嚷嚷著,把她週遭一票娘子軍都吸引了過來。

  「劍客信息」是一家十來人的小公司。頭頭有三個,王立人主管銷售,徐永成負責財務,黎曙天則包辦設計部門,賣的是計算機遊戲軟件。

  他們三個是高中同學,和另一名已失聯的同學號稱四劍客。

  「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不過是一則徵友啟事而已。」雖然這種時代還在登報徵友實在是有夠落伍的。

  「才不是!你看,征男友……給薪,重要的給薪兩個字!」

  「給薪?這人是在找午夜牛郎嗎?」

  「說不定這個女的長得實在太見不得人,才會出此下策。」

  「你怎麼知道登報的人是女的?搞不好是男的!」

  「我看八成是半老徐娘,在找小白臉……」

  一群人七嘴八舌,卻討論不出一個結果來。

  「喂喂喂!這是怎麼回事?我都還沒炒你們魷魚,就一個一個急著找新工作啦!」王立人走進辦公室,故作兇惡的齜牙咧嘴,把那一群不務正業的八卦女嚇得一哄而散,只剩下罪魁禍首無處可逃,桌上的報紙還大咧咧的攤著。

  「嗯,怎樣呢,曉文?是不是找到更合意的工作了?你要走人,我也不好意思阻礙你的前途。」

  「唉呀,大頭目你誤會了!我怎麼捨得離開這裡?薪水高,福利好,老闆又迷人。我看報紙真的是為了公事,不騙你!小妹我是在檢查上個禮拜遺失的那張支票的掛失公告,看報社有沒有登錯。真的,就在這裡!」她理直氣壯的把用紅筆圈起來的小框框指給他看。

  王立人只大約掃了一眼那則冷冰冰的公告。他向來就是個好事之徒,當然知道會讓那群小麻雀吱吱喳喳個沒完的,絕不會是這種無趣的消息。

  「還有呢?」有什麼有趣的事,他當然也要插上一腳。

  「還有?」林曉文擠眉弄眼的看看他,獻寶似的指著那則徵友啟事。「大頭目你去應徵好了,一定會被錄取的,你長得這麼帥。」她諂媚的說。

  王立人把那則啟事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征男友。附六百字以上親筆手寫自傳一篇及聯絡地址寄XX郵政四十四之四十四號信箱……給薪……這個女的還真豪放,竟敢明目張膽在報上征男妓。」

  林曉文噗哧一笑。「唉呀,什麼男妓,講得真難聽!大頭目,如果你肯去應徵,我負責幫你寫自傳,包你一試即中,也好讓我們看看這女的是怎樣的三頭六臂,天上有地下無!」

  「開什麼玩笑!你要害我被家裡那只河東獅拆解入腹嗎?」林曉文只是隨口說說,沒想到玩心更重的王立人卻真拿它當一回事。「我看讓二頭目或是三頭目去好了。你看誰比較適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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