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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羽柔    


  第1章(1)

  在新春的夜裡,一條長長的白石甬道上,皎月清風,四周青磚綠瓦,春天飛來的燕子築巢處處,啾啾的幼鳥在梁間初學呢喃,鳥鳴聲聲擾人清夢。

  楊品雲是村裡富戶楊照玄的閨女。說是富戶,但其實不過是有田有產的土財主,其閨女也是一樣要上灶煮飯、做針線活兒。惟一不同的是,這楊品雲有一張芙蓉秀臉,生得一雙會說話的眼睛,雖然隱隱還透著孩子氣的嬌羞,可是村裡的人都公認她是楊家屯裡拔尖兒的美人胚子。

  十幾年前,楊照玄仗著幾個錢在亂世中娶到了品雲的母親柳氏為妾。柳氏是前朝的官家之女,不但貌美如花、聰慧賢淑,還熟讀四書五經、深研佛法。

  只可惜紅顏薄命,柳氏不到三十就因病死了,只留下了品雲一個閨女。

  此刻楊品雲在閨房裡調撥著琴弦,本想要好好奏一曲娘教過的《相思弦》,但卻被樑上的乳燕擾得心思全散,索性起身推開門,漫步在涼夜的小徑裡,仰頸遙望天上的繁星。

  「雲妹妹!雲妹妹!」叫聲來自小徑的盡頭。

  「是天時哥嗎?你在哪裡?」品雲四下張望。

  「我等你好久了。」一個俊秀高挺的青年從草叢中探出身來。

  「你好大膽子,不怕我爹看見你?」品雲睜大了眼,不敢相信。

  「我趁黑就越牆過來了,誰知道學鳥叫了一個晚上,你就是不出來。」

  「哈——原來是你,我還以為是乳燕餓壞了肚子呢!你師傅要是知道你練功夫是來越牆的,他不打死你才怪!」品雲捧腹大笑了起來。

  「你還笑得出來!我就要走了,這幾夜我輾轉反側,今晚若再不來見你,以後不知要等到何時了。」

  「走?為什麼你一定要走?」品雲睜著閃亮亮的雙眼問。

  「妹子,你不懂,男兒志在四方,我是個練武之人,不是作稼謀生的料;再說我爹娘都去世了,留在這小鄉屯裡能有什麼出息?說什麼我都要到京城裡試試運氣。」

  「我知道,你滿腦子想著要出人頭地,楊家屯是個小祠堂,容不下大神的,可是……可是你這一走,我——」品雲話還沒有說完,豆大的淚珠已不聽使喚地落了下來。到底還是個孩子,說笑就笑、說哭就哭。

  「雲妹妹,你等我,我要是不打出個天下、有所作為,怎麼有臉向你爹提親?只要兩年,我只要你等我兩年,到時我就可以衣錦還鄉回來娶你,你等我——好不好?」

  品雲霎時滿臉通紅。她今年只有十五,雖然楊家屯裡對她傾心的人不少,但在楊照玄的保護下,還不曾有男子對她表示愛慕之情,而一直以來,她不過將谷天時當成青梅竹馬的兒時玩伴而已。

  想不到男女之間年歲漸長後,就不再有兒時純真的率性了。品雲重新整理自己的思緒,用不同的眼光打量著眼前的男人。

  是啊!他是個男人了,四方的臉型、兩道粗黑的濃眉、堅挺的鼻樑,渾身流露出一股不凡的傲氣,已不再是當年那個拖著兩行鼻涕跟前跟後的小男孩了。

  「好不好?」谷天時看見眼前的玉人低頭不語,心中不禁著急。他離家在即,如果沒有得到她的承諾,他怎能走得安心?

  「我……我不知道,天時哥,我一直把你當作我的好哥哥——」品雲囁嚅地說道。

  「雲妹妹——」谷天時話還沒有說完,一陣風吹過,將樑上的燕巢吹落,「啵」的一聲,巢內的蛋攤了一地稠黃,品雲驚呼一聲跑近細看。

  「啊!蛋破了,巢也壞了!」她蹲下身,掀開鳥巢想要搶救,但已來不及了。

  品雲自小深受母親影響,始終有一顆悲天憫人的佛心。她喃喃念著往生咒,期望可以讓還未破殼就離世的雛鳥們,早日投胎轉世。

  站在品雲身後的谷天時,看著她嬌小的身軀,恨不得能緊緊地將她擁入懷裡,可是他知道,她就像那巢中的雛鳥一樣,驚嚇不得。

  「覆巢之下無完卵,現在是滿人的天下了,咱們漢人如果不起來,就會像這巢裡的蛋一般,任人踐踏宰割。」

  「那麼你還要到京城求取功名,為滿人皇帝效力?唉!你和爹爹一樣,為權為利,都有冠冕堂皇的高調。你去吧!我只怕你一朝平步青雲,就不想回楊家屯了。」

  品雲站起身想要離開,冷不防卻被谷天時抓住衣袖不放。

  「雲妹妹,你聽我說——」谷天時還想解釋,卻被楊品雲打斷。

  「天時哥,夜已深,我該進房了。」楊品雲拉回衣袖,將兩手藏在身後。

  「別走!」谷天時低喚。

  品雲躊躇地回過身來,就見谷天時從懷中拿出一支洞簫。他不顧禮教地抓起品雲的纖纖玉手,將洞簫塞在她的手心。

  「天時哥,這——這是你隨身的寶貝,我不能收的。」品雲連忙推拒,但谷天時卻連手帶簫將她的手握得更緊。

  「這洞簫給你,你不是一直想要學嗎?這裡還有指法和曲譜,譜裡有我詳細的註解指引,你一定學得來的。」谷天時又從懷中掏出一本小書冊,想來他是有備而來。

  「是啊!我一直想學洞簫來吹我娘教我的《相思弦》,可是——」品雲對音律有過人的天分,加上她的母親曾用心調教過,她的琴藝在楊家屯無人能出其右。

  「別說了!咱們就這麼約定,這支洞簫你替我收好,等我回來,你一定要吹給我聽聽。」

  谷天時忍不住更加靠近品雲。

  「雲妹妹,天可明鑒,我的心裡從來就沒有旁人,咱們從小一起長大,你應該知道我的心意的。」谷天時輕聲說道。

  品雲拘禮地退了幾步,靦腆地低下頭不知如何回應,只得說道:「天時哥,不管如何,我會時時替你祈福消災,願菩薩保佑你——」

  母燕在空中不住地盤旋啼叫,品雲霎時回過神,滿臉羞紅地轉身逃開。

  谷天時眼底還映著她嬌美的容顏,直至她消失在迴廊,仍久久都不願意走開。

  這一日天氣晴朗,品雲到前廳懇求父親讓她到西郊附近的白雲庵裡修行幾日。過去娘親在世時,就常因體弱,帶著品雲到庵裡吃齋念佛。

  坐在正廳八仙桌前,楊照玄的大房打著呵欠說道:「老爺,你就讓品雲去吧!這孩子還真有佛緣,成天開口閉口佛說這個、佛說那個的,就和她娘同個樣兒。況且這白雲庵咱們也供養了不少香油錢,庵裡的道姑會好好照料品雲,你就別再瞎操心了。」

  楊照玄摸了摸下頦說道:「以前是有她娘做伴一起去,現在她一個姑娘家要到庵裡這麼多日,搞不好悟出了什麼道,要剃頭做尼姑,我可不會答應!再說那白雲庵在荒山野地裡,若發生了什麼事,咱們根本無法照應得到,我不放心啊——」楊照玄心裡最疼愛這小女兒,雖然大房也生了兩個女兒,但都相貌平凡、性情沉悶,不似品雲生得嬌艷聰慧,再加上品雲親娘去世得早,他更不由自主地對品雲多了分關愛。就因為如此,品雲在家中頗受排擠,大娘對她的敵意就更不用說了。

  「有什麼好不放心的?白雲庵在那荒山野地的,有誰會到那兒去?如果有土匪來,是咱們楊家屯先完蛋,可不是白雲庵。」楊夫人在小市集裡聽說近來土匪猖獗,把十里坡的幾座莊屯捲得只剩個空殼子,不免憂心忡忡。

  「呸!烏鴉嘴,幾十年來,咱們楊家屯幾十戶在這裡落地生根、自給自足,就連改朝換代,也還不是照樣平平靜靜的?你啊!真是惟恐天下不亂。」楊照玄說道。

  「我惟恐天下不亂?天下這麼多的戰亂,還不都是男人搞出來的!就像玉如的哥哥,我聽人家說他……」楊夫人譏嘲著柳玉如,也就是品雲的親娘。

  「好了!好了!」楊照玄揮了揮手,不想再談。這男人和女人的事,再怎麼說都扯不清的。

  「大娘,你說我娘有哥哥……」品雲耳尖,聽見了楊夫人還沒有說完的話。

  「沒有的事,你大娘隨口胡說的。」楊照玄趕緊接口。

  「喔……總之爹爹您放心,庵裡的道姑我都熟,她們對女兒頗為禮遇,更何況三天後女兒就回來了。娘生前有交代,要女兒多讀佛經,修身養性。」品雲說道。

  「是嘛!老爺,你這個女兒成天開口閉口佛啊佛的,真是快成仙了,我看啊,白雲庵裡恐怕要多個小尼姑了——」楊夫人口氣尖酸地說。

  「你給我閉嘴!胡說些什麼?你就是婦人之見,看不得品雲比品蘭、品芝好,恨不得她離家裡遠遠的才稱了你的意。」楊照玄心煩意亂之下,脫口而出。

  楊夫人倏地站起身,扯高了嗓門說:「什麼?稱我的意?我的青天大老爺,你還真是會察言觀色,連我想不到的心思都替我設想到了。你說!你今兒個把話說清楚,咱們品蘭和品芝哪一點不好?是啊,論外貌她們是比不上品雲,但還不都是你楊照玄的,如假包換,哪像有人在外頭娶個來歷不明的小妾,還沒有進門就懷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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