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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光澤    


  安靜的角落裡,看見姚彩衫幽怨的表情,季清澄撇開了臉,低下頭眼不見為淨。

  ☆ ☆ ☆ ☆ ☆ ☆ ☆ ☆ ☆ ☆ ☆ ☆ ☆ ☆

  主要的火氣源頭消失了之後,雅致的小築裡恢復了原有的清幽,雖然還有不少人在,但全打不進床上那兩個人的小小世界裡。

  「總算靜下來了。」搖著扇,華自芳無奈笑道。

  姚爾爾聞言,想起姚衣衣先前亟欲離開,她是從不反抗姊姊,因此微微掙扎著想要起身。

  「妳別動,頭還應該很疼吧?」

  被人按住肩頭,雖然時下風氣開放,但這種觸碰的親密仍顯得踰矩,還有他方才脫口而出的親暱,都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別碰……放開……我。」姚爾爾羞紅了臉,輕聲請求著,希望他的手能離開她的肩頭;薄紗罩住的肩,就像著了火一樣,一路狂燒到胸口。

  華自芳笑著收回手,但態度大方自若。

  「住下吧,師父說妳暑氣淤積,還傷了風寒,趕著走,一則接下來不見得能好好養病,二則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要找大夫也難。」他溫柔的眸光又軟了幾分,溫潤至極,像能吸人魂魄般的蘊含柔情的光。

  可姚爾爾連對上他眼睛的勇氣都沒有。

  「大姊說,咱們要離開了。」她輕聲道。

  「姚衣衣不知道接下來的情況,還有幾天幾夜的路程才會有人煙,一路上只有漫山遍野的花花草草,妳要是又倒下的話,反而會讓她自責又著急不已。」男人笑吟吟地轉頭問向另一個人:「師父,您說是吧?」

  被人稱為江南第一名醫的阮江,撫了下鬍子,朝姚彩衫頷首。

  「小兄弟,令姊的情況絕對不宜此刻動身,況且她過去吃過無數的藥,都只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吧?」

  見大夫才把了一次脈,就說得明白正確,姚彩衫連忙點頭。

  姚家從不吝於花錢買藥,只是大夫一個請過一個,再上等的藥材餵進二姊的嘴裡卻從沒起半點功用,反倒讓她的情況一年不如一年。

  「是的,大夫可有救命的辦法沒有?」他急忙追問。

  大姊對這起娃娃親的盤算只有一個,就是替二姊找到未來的幸福,但他的想法可不一樣,二姊的身體更為重要,就算華家在他看來也不妥,可沒必要在二姊虛弱的此刻趕路。

  阮江又執起姚爾爾的手腕號脈,神色複雜。

  「方法也不是沒有,但過程很瑣碎。」他微微停頓,但在看見華自芳暗帶催促的眸光後,又往下說:「不過,小姑娘虛不禁藥,只能用微帶藥性的花,配上滋潤五臟六腑的四水來慢慢調養,而華家最不缺的就是各色各樣的花露、蜜花、花釀、花酒、干花等物。明兒個是七夕,隔三天就是節氣立秋,秋老虎發威的日子,如果要走最好是留待中秋或重陽之後,不然至少也得等到八月十二日白露,等收集到那天集天地精華的露水之後再走不遲。」

  華自芳輕輕搖著團扇,「師父都這麼說了,待下吧。」他半命令半請求地道。

  只問她一人的去留意願,不管別人的意思嗎?姚爾爾怯怯地閃躲著他的目光。

  習慣了別人將注意力放在風華絕代的大姊或唇紅齒白的小弟身上,她首次被人專注地凝視,好似除了她,他什麼都看不見。

  應該驚喜嗎?不,她只感到詭異。

  「彩衫?」半年來被拖著到處跑,她也說不清自己內心混亂的意願,乾脆將難題拋給了小弟。

  姚彩衫愣了一下,而後他偷瞄了眼連日奔波,這幾天臉色也有點潮紅的季清澄,他豁出去般地抱拳。

  「願遵醫囑,只是不知道是否打擾到主人?」他禮貌地問道。

  姚衣衣堅持要走的決心他打不動,而姚彩衫的請求正是他求之不得。

  華自芳抬起頭,有禮地微笑。

  「別這麼說,當然方便,也請季公子、樂兄一併留下吧。」

  而後,他低下頭,正巧對上那泛著疑惑的圓圓雙眼。

  「爾爾,就這麼說定了。」他笑著說完,轉頭吩咐道:「馥蕊,熏暖,妳們去幫三位公子準備兩間客房吧。」

  被兄長使喚的兩個年幼的可人兒雖然有些遲疑,不過還是乖巧地點了頭離去。

  情勢一變再變,但敵不過又被人那麼親密地喚著,姚爾爾只能繼續不知如何是好。

  ☆ ☆ ☆ ☆ ☆ ☆ ☆ ☆ ☆ ☆ ☆ ☆ ☆ ☆

  夜色如帳緩緩落下,已入秋,白天的暑熱雖仍無法完全消退,但已染上一絲若有似無的涼意。

  剛用完膳,小築裡便響起一聲幽幽的歎息。

  「唉……」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姚爾爾歪著小腦袋,抱著一杯雖有淡淡苦味,但入喉後清甜回甘的五花茶,納悶著怎麼會最後住了下來。

  況且,若依照大夫的說法,恐怕得待上一個多月的時間。

  一路馬不停蹄,一停下便是待在那個對她異常重視的男人身邊,莫名的心慌翻湧得難受,姚爾爾垂低了眼睫。

  「怎麼在歎氣呢?」

  聞聲,姚爾爾振作地打起精神。

  「大姊,我沒事的。」縱然有事也要說沒事,她實在不喜歡看到姊姊擔憂的模樣。

  坐在纖弱嬌小的姚爾爾對面的是豐美圓潤的姚衣衣,怨瞪了眼後,拿著條擰乾的帕子,輕輕為她拭汗,動作之輕柔,令人聯想到對待心愛寶貝一般。

  「怎麼不告訴大姊妳不舒服?」想起她先前暈厥的那一幕,姚衣衣的心揪痛了下。

  雖然是微微責備的語氣,但姚爾爾知道她是出自關心,還有一份歉疚。

  一胞三胎,大姊和小弟都活蹦亂跳,就她奄奄一息,大姊老將她的病弱,歸咎到是自己在娘親肚子裡時搶了她的營養。

  不管她怎麼說,大姊一直堅持著這個想法,認定了自己對不起她。

  「對不起。」姚爾爾坦誠地道歉。

  除了道歉她也不知該說什麼,但這三個字才出口,便又惹來姚衣衣的一瞪。

  「與其對不起我,還不如對不起妳的身子吧,和大姊道歉又有什麼意義呢?」姚衣衣嘟著嘴埋怨。

  聽她罵得對,姚爾爾只好低下頭。

  「大姊,別生氣好嗎?」她求饒兼求情地道。

  姚衣衣露出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腦海中卻浮現一張囂張臉孔。

  「我生妳的氣?那妳該看看我今天下午,在華家大堂看到對門那潑婦時的血脈僨張樣!」她冷哼了聲。

  在留下之事底定後,姚爾爾就被輪流問診和開藥,說實話也沒力氣起身,直到此刻姚衣衣一提才又想起這事。

  老大夫斷症明快詳實,她幾乎不需多言,但說實話,她整個下午心神不寧,不是因為老大夫的醫術驚人,而是因為沐在另一個男人在乎的眸光下,她完全不能思考。

  「大姊,楚小南也住下了嗎?」姚爾爾為了轉移心思,隨口問道。

  姚衣衣一臉氣憤。

  「我真受夠了楚小南!她又以看貨為名,讓華家給留人住下,太過分了!咱們是有正事來拜訪,她這亦步亦趨的跟蹤行徑,真受不了!」她恨恨道,似乎她才是主人,想將不速之客給攆出去。

  看著姊姊氣憤的模樣,姚爾爾不由得噗哧一笑。

  「大概是大姊不在京裡,她會無聊,才特地走這麼一遭的。」

  姚楚兩家不和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但鬧到勢如水火,卻是姚衣衣和楚小南這前後兩任京城第一艷鬧大的。

  姚衣衣的美是種不羈的冶艷俏麗,而楚小南的美卻是溫婉秀麗,兩個人都是絕代天仙,待客做買賣的手腕也好,為自家的生意起了極大的作用,是自認沒用的姚爾爾所望塵莫及的。

  早認清了雲泥之別,姚爾爾反倒能客觀看待。

  或許正因為如此,她才會覺得華自芳重視她更勝姊姊的態度,讓人不解也不安。

  雖然,那態度的真誠不容質疑,可是對像完全不對啊!

  姚衣衣正在氣頭上,沒注意到妹妹在動搖之中慢慢萌生了怎樣的情感,她只知道滿腹怒火下吐不快。

  「要不是她硬要住下,我是肯定要離開這個奇怪的華家的!」

  華自芳是奇怪,可華家倒正常得很。

  「在我看來,華家很正常呀,有什麼地方奇怪?」姚爾爾軟聲問道。

  姚衣衣咬了咬下唇。

  原本就知道華自芳是華家獨子,所以在內心早就把他從爾爾夫婿的人選中刪除,今兒個又見到他家為數眾多的女眷,更讓她確定華自芳已經淘汰出局。

  這個大姑小姑婆婆祖婆婆太祖婆婆一堆的家庭,若是爾爾嫁進來,卻不能為華家延續香火的話,肯定會被欺負的。

  一想到妹妹的不足,又想到妹妹的溫柔似水,姚衣衣眸光一柔。

  「放心吧,大姊一定會幫妳找到好婆家的。」

  姚爾爾搖搖頭。

  她就知道,姊姊是為了她,才會不辭辛勞地走這一趟尋找未婚夫之旅,但是她不能害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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