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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夏洛蔓    


  他手指還沒動,她就覺得腰間癢了起來,她立刻舉手投降。「我笨,當我沒問,我知道,你不會離開我的,這可是我十八歲生日那年許的願望呢!」

  他這才放心地笑了。

  「晚上要在家裡簡單弄東西吃還是到外面吃?」他問。

  「你下廚還是我下廚?」她回說。

  自從在馮子海的餐廳工作之後,才知道原來他領有廚師執照,彈吉他的手和做菜的手都是同一雙手,真不可思議。她自己只會幾道簡單的家常菜,實在不敢端上桌。

  「晚餐我做,以後的早餐就交給你,如何?」

  「成交!」她咧開嘴笑。

  ☆ ☆ ☆ ☆ ☆ ☆ ☆ ☆ ☆ ☆ ☆ ☆ ☆ ☆

  新的一年過去,趁著農曆年還未到,馮子海和章純縵回到了高雄,元旦假期通宵營業,大家都忙壞了,章純縵堅持不讓馮子海開車。

  他們先到章純縵的家,家中只剩兩老,對於馮子海的造訪,章母一改過去的疏遠,顯得十分殷切,章純縵訝於母親的轉變,但也因此放下一顆心。

  她並不知道,這些日子,馮子海不時打電話關心她父母,也經由過去在PUB裡以及這幾年在餐廳結識的外國朋友,提供在國外唸書的章展颺不少幫助,章母從兒子口中得到正面的評價,自然對馮子海有了更好的觀感。

  然後,她終於再見到了老爹,抱著老爹,又笑又哭。

  老爹先是訝異兩人同時出現,在聽完章純縵對他說的悄悄話,才知道過去四年錯怪了馮子海。「這小子……」老爹搖搖頭,對於兒子的苦心等待又是驕傲又是埋怨。「老實說不就好了,搞得神神秘秘,害我浪費這麼多口水罵他。」

  「老爹……你罵阿海喔……」她心疼地跑去摟住馮子海。「他已經是大人了,以後不可以罵他。」

  「是……不罵,你們倆快點給我生個孫子抱抱,我就沒空罵他了。」見她這麼維護自己的兒子,老爹當然樂得答應。

  「不行啦!我覺得我都還沒長大……照顧小孩……我怕我會手忙腳亂……」她眉頭深鎖,十分認真地考慮這個問題。

  「我跟你說,隔壁的王媽媽最近升格做奶奶了,自助餐店的生意也不做了,整天抱著她的孫子到處獻寶……」

  「小孩可愛嗎?」

  「當然嘍,你都不知道……」

  兩個人開始你一句我一句,嘀嘀咕咕,馮子海被晾在一旁,無事可做。

  他一直很懷疑,老頭以前也是走「酷哥」路線的,怎麼一見到小縵話就變得特別多?他記得媽還曾經跟他抱怨過,他老爸從來沒正式對她說過「我愛你」三個字。

  耳聽他們倆從嬰兒衣服討論到這附近的幼稚園,眼見太陽已經下山,馮子海最後不得不揪起章純縵的衣領,提醒她,還有一站要去。

  「對厚,老爹說桐姊也生了一個可愛的小男孩,我要去看,老爹,我們一起去。」

  「不行,晚上還有學生要上課,你們去、你們去。」老爹連忙擺手。

  「我都說請店員來看店,你又不聽,都幾歲了,還硬撐。」這件事馮子海已經提好多次了,加上他現在大部分時間都在台北,不放心他老爸一個人在家。

  「店裡也沒什麼事,多請個人浪費錢,我喜歡顧店,人來人往多熱鬧。」他一口就回絕。

  章純縵看看馮子海又看看老爹,真怪,明明就彼此關心,為什麼一說話,火藥味就冒出來了。

  她悄悄在老爹耳邊說了幾句話,老爹頓了頓,咳了兩聲,對馮子海說:「如果有合適的,你就幫我找一個吧!」

  說完,十分彆扭地將他們推出去。「注意時間,別聊得太晚了,早點把小縵送回家去,別讓她媽媽擔心。」

  馮子海牽出他那輛學生時代的老爺機車,好奇地問她:「你跟老頭說了什麼,他怎麼轉變這麼快?」

  章純縵兩手插腰,佯怒。「要叫爸、老爸、爸爸、父親都可以,不准再叫老頭。」

  馮子海被念得一愣一愣的,只能乖乖稱是。「從國中一直叫到現在,一時改不了。」

  「你們男生真奇怪,叫什麼老頭,我弟也是,國三那年,不知怎麼搞的,跟我聊天時提到我爸,也是突然跑出『老頭』兩個字,被我修理了一頓,後來才改正。」

  他想像她一副母夜叉的模樣,實在沒什麼威嚴感。「你不懂啦!男人之間談話,叫爸爸會被人笑「娘」。」

  他一說她才終於明白原因,大笑一番後,取笑他。「你們男生真幼稚!」

  「那你到底跟老……跟我老爸說了什麼?」覺得有些拗口,臉微微泛紅。

  「我告訴他啊,阿海想孝順您,又不好意思明說,說阿海啊,整天都掛念著上次醫生說老爹骨質疏鬆,還到處問人要吃什麼補品,說……」她假裝沒看見他臉紅的樣子。

  「夠了、夠了……我知道了,你這個小漢奸,什麼底都讓你給掀了。」馮子海乾咳了幾聲,低頭掩飾不自在,讓她跨上後座,往白桐和塗傳唯的住處騎去。

  其實,他很感動。一個家庭,果然需要女人來扮演潤滑的角色,自從母親過世後,他和他老爸,兩個男人不知不覺地就陷入「男人對話」的模式,只會硬碰硬,老爸關心兒子的語氣像訓話,兒子關心老爸的說法像嫌棄。

  不過,現在看來,這個角色,小縵扮來十分稱職。

  兩天的假期很快過去,週日下午,塗傳唯、白桐和老爹到車站送他們,章純縵還在努力糾正白桐的兩歲兒子,把「姨」改成「姊姊」。

  「要照顧好小縵。」老爹只對馮子海說了一句話,搔搔頭後就跟著章純縵逗起小孩子。

  「總算讓你給等到了,耍悲情,幸好小縵沒讓人給追走。」白桐揶揄馮子海。

  塗傳唯還一臉狀況外,苦無機會問清楚。「喂,你們怎麼會又走在一塊了?小縵沒有扁你,就又被你拐了去?」

  馮子海懶得向他解釋,塗傳唯當年揍他的那幾拳,看在他被兒子整得半死的分上,就饒過他了。

  「火車要進站了,小縵。」馮子海喚著。

  「喔……小球再見,要想姊姊哦!」她將小孩抱還給白桐。

  「姨,再見。」小孩揮揮肥軟的小手,讓章純縵十分挫敗,垂著肩膀跨進車廂。

  她坐進椅子,先將兩人之間座位的橫桿拉起,然後整個身體偎向馮子海,心情愉悅地望向窗外風景。

  再次搭上北上的自強號列車,章純縵此時心情與半年前截然不同,身旁坐著心愛的男人、得到了母親的認同、重拾過去歡樂的記憶,這些對她而言,都是以前不敢想像的。

  馮子海將外套披在她身上。「要不要睡一下?到了我再叫你。」

  她睜著瑩亮的眼眸對他說:「阿海,我真的好愛好愛你。」

  他附到她耳邊,輕聲地說:「我也是。」

  她縮起發癢的耳朵,頭顱順勢靠上他的肩膀,覺得這輩子,再無他求。

  火車平穩地行駛,途中停靠幾個大站,章純縵迷迷糊糊地聽見廣播以及行李拖曳的聲音,她知道馮子海就在旁邊,覺得安心,也沒特別起身看到了哪裡,直到馮子海叫醒她,她整個人已經橫躺在他腿上,兩腳不知何時縮到了椅子上,就像剛炸好的明蝦,蜷成一團。

  「到了嗎?」她起身揉揉眼睛,頭還垂黏在他肩上。

  「到了。」他為她撥順及背的長髮,提起行李,握住她的手,待下車的人潮過去,才緩緩走出車廂。

  她整個人還在半睡半醒,傍著他,讓他拖著走,登上手扶梯。

  「小姐……請你幫幫我……」模糊中章純縵聽見有人說話,那聲音好像是對著她講。

  「我女兒生病了,我急著要趕回高雄,可是我的錢包不知什麼時候被偷走了……」

  章純縵覺得這段話有些耳熟,她再次揉揉眼睛,在眼前放大的,是一個被割破的大包包,十分眼熟。

  對方繼續說:「可不可以借我一千元,我從高雄回來一定會還你的,真的,我臨時找不到人,實在是沒辦法了……」

  她醒了,而且確定這個女人之前曾用同樣的話向她借錢。

  這時,她才聯想到,這可能就是同事們口中說的,經常在車站行騙的詐騙集團!

  「你不可以——」她想規勸對方的話還沒說完,身旁卻響起了馮子海的聲音。

  「玟菁?!」

  兩個女人同時望向他。馮子海的表情顯示出他內心的激動。

  「玟菁……你怎麼會……」馮子海不忍心說出後面的話,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尊心極強的丁玟菁會在這裡向人乞討……

  「海……」丁玟菁也認出了他,看看他再看看他身旁甜美可人的章純縵,她一時百感交集,難堪地轉身逃跑。

  「玟菁……你等等……別跑……」馮子海丟下手中的行李,鬆開了章純縵勾著他的手,往丁玟菁鑽出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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