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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於兒 「攘兒,等榭兒長大之後,芝姨將她嫁給你,可好?」 桃花林下,一名秀麗的婦人正懷抱著一名剛出生不久的美麗女娃,含笑地偏頭探問身旁那名分外俊雅沉著的小男孩。 小男孩並沒有馬上回答她,但俊臉上卻意外浮現出淡淡的紅暈。 婦人見狀,輕輕一笑。 「攘兒,你覺得芝姨的女兒漂亮嗎?」也許是她太中意眼前這名小男孩,所以她打算換個方式再問。 小男孩先是佯裝高傲地凝睇小女娃一眼,最後才不太甘願地點了一下頭。 「那你可喜歡?」 「芝姨,您怎麼老是問我這個?」 「因為芝姨想將榭兒嫁給你呀!」 她的遠房表姐,也就是武越王妃所生的兒子著實投她的緣,她當然不希望讓別家的閨女有機會捷足先登。 見小男孩的心已經開始動搖,她趕緊加把勁地說:「攘兒,答應芝姨如何?」 「可我要是現在就答應你,萬一她長大之後變成醜女,那我該怎麼辦?」小男孩很機伶地回道。 「這不是問題,你可以每過半年就來瞧一下榭兒的模樣呀。」 嗟,芝姨真是囉唆。「好吧!」遲疑半晌,小男孩終於點頭應允。 「攘兒,你可要好好珍惜這塊白玉,千萬別弄丟喔。」婦人心喜之際,從懷裡拿出一塊半環形的稀世白玦放進小男孩的手中,別具深意地對他笑道。 嘖,像這種玉珮,他家多得是。「嗯。」小男孩撇撇嘴,胡亂地將這塊罕見白玦給塞入襟口內。 然而,半年過去,婦人卻始終未曾再見到那名狂傲中帶有些許無奈的小男孩了。 第1章(1) 遠處,烏雲逐漸籠罩整個天際,這是風雨降臨的前兆。 須臾間,一聲轟然的巨響,帶紫的雷焰火蛇瞬間劈開灰濛濛的雲層,照亮一大片幽暗的蒼穹。 「上清驛館就在前頭,大家的腳程務必加快。」 一行由京城鎮國公府出嫁的華麗隊伍,因風雨即將來襲而不得不加緊腳步,以防這場毫無預警的大雨會毀壞這些珍貴的陪嫁物。 「如初,還要多久才能抵達驛館?」 這時候的轎子內,傳來一聲帶有些許疲累的清靈嗓音,雖不見轎中新娘是生作何等模樣,但光聽那猶如黃鶯出谷的美妙嬌聲,就能推斷出此女必具有傾國傾城之貌。 「稟小姐,據方護衛所說,大概再過半個時辰就可以抵達了。」貼身侍女如初貼著小窗說道。 就聽見轎內女子輕輕一歎,之後,就沒有再出聲。 「小姐,奴婢聽說您未來的夫君颯王是人中之龍,所以奴婢想請小姐千萬要想開點,別再跟老爺鬥氣了。」她深知小姐極度排斥這樁婚事,但事已至此,她唯有盡力勸服小姐接受。 鬥氣?呵,像她這種達官顯貴之女,對於自己的婚姻大事哪有置喙的餘地,只有逆來順受地任由別人來擺佈。 「娘,您為何要走得如此快?」轎內女子——易井榭,難掩對慈母早逝的哀傷之痛。 若是她那位溫柔嫻雅的娘親還在世的話,或許就不至於會…… 由於到達上清驛館之後,還須走上一日的時間才能入白沙城,進颯王府邸,故此刻的易井榭並無著霞帔、戴鳳冠、蓋紅巾。當她萬般苦悶地掀起窗上的布簾欲探頭透透氣時,視線卻不經意地被樹林邊一道模糊的身影給定住。 那是一股說不上來的異樣感覺。 然,更教她吃驚的是,在彼此相隔那麼遠的情況下,她居然還有種想躲入轎內的衝動。 但,她根本沒看清那個人的長相呀! 易井榭忍住退縮的意念,努力想拼湊出那個人的五官輪廓,不過隨著車轎愈行愈快,她便離那片樹林、那個人愈來愈遠。 「小姐,這樣太危險了,您快坐回去。」 為能勾劃出那個人的面貌,易井榭的上半身幾乎掛在窗框上,嚇得如初硬是將小姐給塞回轎中。 「如初,你叫前頭的人先停一下,我要去找那個人……」她是怎麼了?連易井榭也被自己的這股執意嚇到。 「小姐,我們要趕在這場雨下來之前進入驛館,所以不能半途停下來的。」 「可那個人……」 「小姐,這附近怎麼可能會有人。」 「不是的,如初,那個人一定還在——」 如初由易井榭所指的方向往後看去,然而,原本佇立在林葉下的模糊身影早已消失,任憑易井榭如何引領而望,依舊沒有那個人的蹤影。 「小姐,奴婢就說沒人吧。」 「可是……」唉!也許真的是她看錯了。 易井榭滿臉失望地掩上布簾,閉上美眸,讓失去方寸的心緒能夠慢慢平復下來。然而,那股模糊的身影卻不斷地浮現在她的腦海中,久久無法散去。 果不其然,當易井榭這一行出嫁隊伍才踏進驛館不久,滂沱大雨隨即襲至。而依這種傾盆的雨勢來看,應該不會太快結束,如此一來,極有可能會誤了吉時;所幸颯王設想周到,早已派人在上清驛館等候,在與方護衛商討之後,決定另覓良辰迎娶易井榭進門。 「小姐,方護衛剛才來報,說要延後一天再起程,這樣您就可以趁此空檔好好休息了。」如初端著熱茶,想讓易井榭定定心。 坐在窗旁的易井榭,逕自望著外頭滂沱的雨勢發愣,似乎對自己何時能入颯王府大門一點都不甚在意。 「如初,請你拿把傘給我。」易井榭緩緩偏過螓首,輕道。 「傘!難道小姐是想出門去?」這怎麼行。 言「放心吧,我只是到庭園走走,不會出驛館的。」她整個心思幾乎都被那道模糊的身影佔據,若不到外頭去透透氣,恐怕一刻都無法靜下心來。 情 如初無奈,唯有順從小姐之意。 小 斜日,早已被層層的烏雲所掩蓋,而從未停歇的滂沱大雨更讓地上積存過多來不及宣洩的雨水。 說 縱使這種天氣根本不適合步出屋外,易井榭仍一手撐著紙傘,一手拎著裙擺,漫步在小徑上,哪怕裙擺早已被雨珠打濕,她輕盈絕美的娉婷身影還是款款而行,無意去避雨。 獨 那個人……到底是誰? 家 她為何會對一名素未謀面之人這般掛懷? 她忖思良久,卻始終找不出一個合理的答案。 易井榭無意識地抬起手,抹去臉上的雨水,然而,就在她放下手的那一剎那,她幾乎無法相信自個兒的雙眼。 她的眼眨了又眨,甚至還往前踱了一步。 她看到了。 她又看到那道模糊的身影。 不,他不再是模糊的。因為他就佇立在離她約十步之距的古樹前,不顧冷雨襲身,就這麼用他那一雙彷彿是天地間最冷的眼,靜靜地凝視著她。 易井榭感到一冷,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 那是一張正邪難辨的俊美面龐。雖然,她現下可以清清楚楚地描繪出這個人的五官輪廓,然而,她也在此刻明白她當時為何直想躲進轎子內。 就算她不識得他的人、他的身份,甚至是他的背景,但她卻能夠強烈地感受到從他的身上所散發出的那種遺世的孤絕、棄世的蒼涼,還有……厭世的狂厲。 為什麼一個人會出現這麼多種不同的面貌? 她迷惘了。 「公子,您到底是誰?」一出口,她才發覺自己的聲調竟抖得如此厲害。 男子連眉梢都不曾動過一分。 「您為何會一再地出現在我面前?」見對方不回話,易井榭再度鼓起勇氣探問。 一再……男子眸光一閃。 「公子,這雨下得大,您為何不撐把傘再出門?」或許是週遭的氣氛太過詭異,讓易井榭不自覺地退了一小步。 怕他嗎?她自問。 不,她為何要對一名可以稱作是陌生的男子感到害怕?她這樣告訴自己。 「我沒有傘。」 就在易井榭察覺自己應該再離男子遠一點時,男子突然開口。 當下,她為之一愣。 因為她怎麼也沒料到他開口的第一句話竟然是:我沒有傘。 呆愣了一會兒,易井榭驀然回神,靈美到足以令人失魂落魄的絕色小臉,微微泛出些許的羞澀。 「我的傘可以借給公子。」語畢,易井榭頓時啞然。 天,她怎麼能夠說出這樣的話。 尤其當她瞥見男子唇角隱隱綻出一抹類似輕蔑的笑意時,她益加覺得困窘與羞慚。 「你不是要借我傘?」 就在易井榭欲轉身離去的前一刻,男子幽邈的低吟竟能蓋過驟雨聲,傳入她的耳裡。 易井榭一顫,瞬間進退不得。 失言在先,倘若她再失信,那麼鬧出的笑話豈不是更大。 感覺寒意更濃,易井榭連忙穩住心神,揚道:「可否請公子過來拿傘。」總不能要她親自把傘拿過去吧! 「你過來。」 易井榭小口微張,以為是自個兒聽錯。 然而男子就真的等在那兒,這教她不禁要懷疑他別有用心。 算了,反正拿給他之後,她快快離開就是。 易井榭一步步接近全身幾近濕透的神秘男子,但她每上前一小步,心裡頭的那股不安就愈漸擴大;直到她將傘緩緩遞給他,而他也伸手接過之後,她才偷偷鬆了一口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