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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頁     水玉兒    


  拓爾的臉孔鐵青一片,彷彿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拓爾!」芙亞伸手攬住他的肩膀,心疼地喚。果然如她所料……

  拓爾把臉孔埋入手掌裡,縱然刻意壓抑,芙亞仍然感到一向堅強的拓爾正在顫抖。

  「拓爾……」芙亞把他摟得更緊,試圖以慈柔的母性愛溫暖他冰涼的身心。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他沙啞地吼。竟然是他的母親害死了他最愛的父親……

  「昨夜。」芙亞把手伸入他茂密的金髮中,輕輕摩挲。「當你告訴我,那匹白馬這幾年都是歐拉夫人在騎時,我就明白了。」歐拉夫人應該就是屢次偷窺她的人。歐拉夫人從偷聽中得知她已發現了某些秘密,因而才會起殺機想除掉她,以免後患無窮,但是,後來歐拉為何忽然住手?這點實在令人想不懂。

  「白馬?」

  「歐拉夫人一定常騎白馬到那座木造教堂去,所以當我在森林中迷路時,習慣奔向教堂在祭台上,所以才會跑回奧丁神堡向你求救。只是,我有一點不明白,昨夜我們回到奧丁神堡時,歐拉夫人正在睡覺,愛德華說她晚餐後不久就回到城堡。

  沒有白馬,她如何從那麼高的山上回到城堡來?這是我百思不解的地方,就算走捷徑,也要耗費大半天。」

  「我知道。」拓爾的臉孔從手掌中抬了起來。

  「跳水!木造教堂不遠處就是懸崖,崖壁下方是水深波靜的峽灣。她只要從懸崖跳水,然後游回岸邊,不久就能回到奧丁神堡。」

  「從那麼高的懸崖躍下?!」芙亞驚詫。「上帝,她已經是個六十幾歲的人了!」

  「她是道地的卑爾根人,從小就會游泳、潛水,少女時代還曾經代表挪威參加國際潛水比賽。長大後,她在學術研究方面頗有成績,受到不少矚。之後她嫁入家世顯赫的奧丁家族,開始寫作探討昏姻和兩性問題,再度成為全國知名人物……」

  「難怪她會如此迷戀聲名,原來她從小就生活在掌聲當中,早就迷失了自己。」

  「她怎麼可以這麼做……」拓爾的臉孔扭曲成一團,沉痛地吼。

  芙亞親親他的發,正思索著該如何安慰他時,背後突然傳來一聲砰然巨響,窗口那盆花又被人推倒了。拓爾和芙亞猛然回首,窗上的人並沒有逃走,她一動也不動地呆呆立在原地,蒼白的臉孔在晨光中顯得極不真實,彷彿一隻紙面具般飄忽。

  「媽!」拓爾有如一隻受傷的獅子,從椅上躍起,憤怒地走向窗口。

  「拓爾。」芙亞緊張地跟在他身旁,當他們靠近窗台時,一陣茉莉香味撲鼻而來,芙亞的心劇烈跳動一下,歐拉夫人果然是昨晚那個想殺她的歹徒。

  「你怎麼可以這麼做?」拓爾雙手緊握成拳。

  芙亞以為拓爾要揍歐拉夫人,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拓爾的拳頭揚在空中,停留一會兒,然後重重落在牆壁上,窗框吱吱叫了幾聲。

  力道之大,可想而知。

  歐拉夫人彷彿失去知覺,她淡淡看拓爾一眼,遲緩的眼光越過他的肩膀,飄向那架老式錄放音機。「我以為天衣無縫,想不到,竟然有這卷錄音帶存在……」

  拓爾瞇瞇眼。事情發展至今,母親竟然一點歉疚、一絲悔意都沒有,太不可思議了!

  「媽!」他發出肝腸俱裂的低吼。

  歐拉夫人毫無表情地瞥了拓爾一眼,然後怔怔地轉身,一語不發地離去。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拓爾瘋狂槌打著牆,心中的痛無人能懂。

  第十章

  夜色像撒旦的羽翼,無聲無息籠罩著灰石城堡。燈光通明的城堡內安靜異常,靜寂的氣氛瀰漫著風暴來襲前的窒息感。

  穿著黑色制服的傭人在客廳進進出出,大家似乎都感受到氣氛極不尋常,即將有大事發生,每張臉孔都繃得緊緊的,行動也格外小心謹慎。

  拓爾首先來到宴客廳。他抬眼四望,眉心不禁揪成一線。

  宴客廳內不但水晶吊燈全打了開來,所有燭台也插滿紅色的臘燭,正前方的牆壁掛了一張由紅玫瑰編織成的花帳,屋內結滿了心形的氣球和閃閃發亮的綵帶,擺滿玫瑰花的長桌上竟然還放著一套白紗禮服,儼然是專為婚禮而佈置的現場。

  「這是怎麼回事?」拓爾狠狠拍了桌面一記,怒氣衝天地問。

  「少爺,這是按照歐拉夫人的吩咐佈置的。」愛德華緊張地解釋。

  「媽媽……」拓爾不禁氣結。媽媽到底想做什麼?他還未找她理論,她就派人送來請貼,說晚餐時要向他討論一件大事,結果她竟然把宴客廳佈置成這樣,到底想做什麼?

  拓爾氣呼呼地坐下,他要看看母親在搞什麼鬼。

  過了片刻,戴維斯一家和咪咪也到了。他們看宴客廳佈置成這樣,也露出驚訝的表情。

  由於拓爾尚未做出決定,因此芙亞並沒有告訴父母已找到龍船失事的真相,所以大家都不知道歐拉夫人就是殺人兇手。

  大家面面相覷,紛紛在心裡猜測歐拉夫人邀請大家一起用餐的目的。

  不久之後,歐拉夫人也來到了。

  她穿了一套亮黃色的公主裝,佈滿皺紋的臉孔化著厚重得妝,褪色的金髮戴著華貴的珠飾,裝扮極為隆重,彷彿今晚是個意義重大的日子。

  拓爾冷冷瞧她,嘴角揚起一抹鄙夷。

  歐拉夫人視若無睹,從容走到主位前,她低頭看了桌上的白紗禮服一眼,再抬起臉時,藍眸充滿奇異複雜的光芒。「感謝各位賞光。今晚我邀請大家齊聚一堂,是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完成。」

  眾人都把眼光集中在她臉上,她見自己成為現場目光的焦點,佈滿皺紋的臉孔不由瑩瑩亮起。她拿起新娘頭紗,以略帶顫抖的聲音興奮地說:「各位一定都知道,我兒拓爾和芙亞小姐正在熱戀,事實上,他們已經是一對相當親密的愛人,今晚我想親手為芙亞披上白紗,讓她和拓爾完婚。」

  此話一出,全場愕然。趁著眾人瞠目結舌之際,歐拉夫人拿起禮服和面紗,笑著走向芙亞。

  芙亞反射性地跳起來,她被歐拉夫人臉上那朵詭異的笑嚇著。

  「來,孩子,別跑,讓我為你穿上。」歐拉夫人一手揪住芙亞的手臂,一手用力拉扯芙亞洋裝後面的拉鏈。

  勞勃和關秋水發覺情況不對正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芙亞洋裝上的拉鏈已被拉了下來,雪白的背脊赤裸裸呈現在眾人面前。

  「你瘋了!」拓爾推翻餐桌,跨到她們面前,一把搶回受驚的芙亞。

  拓爾正要這芙亞拉上拉鏈,歐拉夫人卻像中了邪,邊抓住拓爾的手,邊大聲嚷了起來:

  「上帝,芙亞的背部怎麼也有閃電胎記……」歐拉發出淒厲的尖叫。

  「愛德華,送夫人回房去。」拓爾氣得幾乎要冒出火來,不經意間,他看了芙亞赤裸的背部一眼,這一看,呼吸差點停止。

  不!不可能!他一定看錯了!拓爾的藍眸瞪得幾乎要裂開,他多希望自己看到的只是一枚普通的胎記,然而,在她雪白背脊旁的紅色閃電如此清晰鮮明,教人無處逃避。

  「芙亞,你背部怎麼會有閃電胎記?」拓爾如遭電殛,腦袋一片空白。

  「閃電胎記?我背部有閃電胎記?」她望望拓爾,臉色由疑惑轉為害怕。

  「兒子,你不應該問芙亞,你該問她才對。」

  歐拉把矛頭指向臉色灰敗的關秋水,她甚至想抓住柔弱動人的關秋水,好好撻伐一番,但勞勃當場撥開她伸來的手,擋在妻子面前,不許任何人欺負她。

  「媽咪,這是怎麼回事?」芙亞虛弱地問。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她根本來不及細想。

  「芙亞……」關秋水欲言又止。

  「媽咪……」

  芙亞背部的閃電原本是銀色的,由於芙亞膚色相當白皙,若不刻意尋找,根本不會發現,孰知,閃電竟然真的變成紅色了!拓爾當年說的話,果然是真的……

  「還是我來說比較快!」歐拉夫人不耐地大吼。「二十三年前,我那個風流成性的老公到東方去考察,到了陌生的東方,他仍然不改風流本色,不但和飯店裡一名卑賤的女服務生發生關係,還讓她懷了孕……」

  「不!」芙亞摀住耳朵大叫。

  不,不可能,如果她是老拓爾的女兒,那麼,她和他不就是兄妹了?

  「哈哈哈!」歐拉夫人仰頭大笑。「戴維斯夫人,恭喜啊,他們兄妹不但團圓,還親上加親成了夫妻,實在太美滿了,哈哈哈……」她蒼老的臉孔洋溢著復仇後的快感。

  「媽咪,告訴我,這不是真的!」芙亞走到關秋水面前,抓住她的手猛搖。「老拓爾不是我爸爸,我爸爸是他!」她哀求的眼光從滿臉蒼白的母親移到父親臉上。

  勞勃肅穆的神色中有一抹難掩的失落。

  四目相交,芙亞猛然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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