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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裘夢 白他一眼,蘇盈袖沒好氣的道:「就算有偏見好了,你們這樣的書香門第,禮儀規矩肯定是多於牛毛,我這樣的江湖野馬怎麼可能待得住。」 「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 「本來就很有道理啊。」她揚起下巴,很自負的說。 紀吟風笑了笑,放下碗筷走到床前打開包裹拿出一本書就著燭光讀了起來。 蘇盈袖眨眨眼,確定他沒有跟自己交談的意願,悶悶的填飽肚子,讓店夥計將碗盤撤了下去。 暈黃的燭光下,他坐在桌畔秉燭夜讀,俊美的臉龐在燈光下竟有種說不出妖冶,彷彿致命的吸引力,讓蘇盈袖的目光死死的定在他身上。 他真的很俊美,也很有氣質,如果沒有平日那些類似無賴的舉動,真的就是一位濁世翩翩佳公子,春閨少女的夢中情郎。 他很想專心看書,可是被兩道探究的目光灼灼的盯著,他努力再三都無法讓自己定下心來,只能在心頭輕歎一聲,慢慢闔起了書頁,抬頭看了過去。 不說話時的蘇盈袖完全是大家閨秀的嫻靜典範,氣質溫婉動人,任再清高的文人墨客都會為之動情。可是有了肢體語言的她卻是另一番風韻,讓人目不暇給的欣賞她多變的風情。 「袖兒,妳這樣看著我,我怎麼看書?」他不是指責,只是無奈,他真的想靜下心來的。 蘇盈袖無辜的眨眨眼,腦袋微微歪了歪,「我沒打擾你啊。」 「妳已經打擾我了。」 「第一次發現你讀書的樣子很迷人呢,這是不是就叫才子的氣質?」她眉眼微彎的看著他問。 紀吟風心頭一動,笑道:「妳認為我有才子氣質嗎?」 「有啊。」 「可是,妳平時不都說我假道學嗎?」他笑著反問。 蘇盈袖瞪他,「喂,你平日的表現像才子嗎?」整天跟在她屁股後面打轉,就想著怎麼來擾她的清靜,讓她時不時的怒火衝冠,這算是才子的人品氣韻嗎? 他的笑意更深,看著她的目光充滿了脈脈情意,「那是因為才子想博得佳人芳心啊,妳怎麼能如此不解風情?」 「你哪裡是博得芳心啊,你根本就是要惹得我大動肝火。」她根本不相信他的說辭。 紀吟風從喉嚨裡逸出輕笑。是呀,長到二十春他第一次惡劣對待的就是自己喜愛的姑娘,難怪她會這麼認為了。 聽到窗外更鼓敲擊,他們彼此對望了一眼。 紀吟風笑道:「二更已過,我們該就寢了吧。」 蘇盈袖看看屋內那唯一的床和被褥,再環視房內一周,除了一桌兩椅,再無長物,神情不爽的看著他,「同房不同床,今天怎麼睡?」 「既然我們已經同床了,而且也沒發生什麼事,那麼就繼續好了。」他一副雲淡風輕的神情。 蘇盈袖玉齒輕磨,口氣也變得冷颼颼,「紀吟風,你很想被人扔到門外去,是不是?」 他握住她伸來的玉手,拉到自己胸前,盯著她的眼睛,語氣異常的真摯,「相信我好嗎?」 也許是他的語氣太過真摯,也許是燭光太過迷濛,也許是……總之,她點了頭,這讓她自己都很意外。 紀吟風動手除去外衫,蘇盈袖挑了挑眉頭,什麼也沒說。等他在裡床躺好,她才掀起棉被在外床躺下,伸指彈出一縷勁風將燭火熄滅。 初冬的天氣入夜溫度更低,僅有的這一床棉被對他而言似乎有些單薄,她感到他在發抖。心思轉了幾轉,她輕輕歎了口氣,「紀吟風,你靠過來吧,天冷。」他畢竟是富家子弟,受不得這種江湖顛簸的。 下一刻,她就感到他靠到身邊,並且伸手環住了她的腰,想要發怒最終卻壓了下去。 聽著窗外掠過的冷風聲,蘇盈袖開始整理自己的心思。她應該是不討厭他的,他雖然有士子的酸儒之氣,但是他的性情卻似乎並不迂腐,這讓他有時顯得有幾分可愛又可氣。人前他總是一副文質彬彬的富家公子形象,在她面前卻多了幾許賴皮與風趣,有時甚至讓她忍俊不禁。她想那個人後的他才是他的真性情,而他似乎也只在自己面前展露這一面。 感覺他均勻的呼吸聲就在身側,莫名的感到心安,漂泊江湖這麼久,似乎終於有一個根。 伸手緩緩的環上他略顯單薄的身板,蘇盈袖噙著一抹淺笑入睡,覺得其實有個學富五車的相公也不是什麼壞事。 當第二日清晨紀吟風睜開眼看到自己再次踰矩的扯開別人的衣裳時,只能長歎一聲,「柳下惠這樣的品行果真不是人人具備的。」 蘇盈袖見他居然還能如此調侃自己,不由得「噗」笑出聲,將衣裳掩好,戲謔的揚眉,「我記得有人時常把君子不欺暗室掛在嘴邊的,聖人的話是不是統統成了耳邊風,讀過就忘?」 他發現她竟沒有一點生氣的跡象,不禁大是驚訝,心底悄悄升起一抹雀躍,這說明她接受自己了嗎? 「袖兒──」他激動的攬住了她的香肩。 「快點穿衣,我們還要趕路。」她不著痕跡的閃開他的手,趿鞋下地,去整理包裹。 心頭閃過狂喜,她真的沒有生氣! 看著兩個人神情愉悅的走下樓來,客棧掌櫃露出會心的笑。夫妻吵架,床頭吵床尾和,小倆口是不會有什麼隔夜仇的。 上馬前蘇盈袖替他繫上一件披風,「這種季節你真的不應該跟我一起出來。」 「我很柔弱嗎?」他反問。 她抿唇笑了笑,「只是看起來單薄了一點而已。」她飛身上馬,然後將帷帽戴上,再向他伸出手,拉他上馬。 一馬雙跨,揚鞭催馬上路,身後是數不清的羨慕目光,這對小夫妻真是令人艷羨啊。 「今天怎麼想戴上帷帽?」他想一定有原因。 「我不想太招搖。」 確實,以她的樣貌是很容易吸引世人目光的。記得初見面時,她的頭上就戴著雪白的帷帽,原來是為了避免麻煩。 「可是,妳昨天沒有戴?」他疑惑問。 蘇盈袖笑道:「因為我要讓別人知道我已經離開蘇州城啊,否則還會有人上紀家去找我的。」 他心頭劃過感動,她其實是非常有心的人。 馬兒奔跑了大約兩個時辰後,漸漸慢了下來,蘇盈袖鬆了馬韁任由馬兒緩緩前行。 「紀吟風,問你個問題行嗎?」 「問吧。」 「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在三個月後把那封休書給我?」她鳳眼微瞇的看著前方。 紀吟風從喉嚨逸出輕笑,環著她柳腰的手緊了緊,「這樣如花似玉又可愛的妻子,我為什麼要拱手讓人?」 她馬上不客氣的向他不老實的手拍去,嗔道:「你聖人的書白讀了,這麼沒信用。」 「聖人也說過窕窈淑女君子好逑的話,我輩讀書人也是奉為主臬的。」 蘇盈袖啐了他一口,「有時看你一副謙謙君子樣,一到了我這兒你就打折扣,我欠你啊。」 「是呀,說不定妳前世欠了我的情,今生才要還的。」他笑著回應。 「給你三分顏色你就敢開染房。」她翻白眼。 「那學生就多謝娘子恩賜了。」他的手慢慢上移至她柔軟的胸脯上。 「喂喂……」蘇盈袖細若蚊蚋的叫,扭頭瞪他,「收起你的祿山之爪。」 近距離欣賞著她雪白的頸項慢慢泛紅,體溫也在急遽上升中,紀吟風失聲輕笑,「娘子,馬背之上顛簸甚劇,學生也是無心之過。」 信你才有鬼!蘇盈袖狠狠的瞪著他放回自己腰畔的手,「不許抱著我。」 「那學生會摔下馬去的。」 「摔死活該。」她口沒遮攔的脫口而出。 「啊,娘子,妳這麼盼著為夫出事啊,莫不是妳對休夫不再感興趣,卻對守寡情有獨鍾?」他好生詫異的說。 「紀吟風──」她要抓狂了,他哪裡是什麼謙謙君子啊,明明就是無賴。 紀吟風發出爽朗的笑聲,在官道上空飄揚,引得路人紛紛側目,不知道這一馬雙鞍的小夫妻究竟在說些什麼好笑的事情,讓丈夫如此開心。 蘇盈袖不著痕跡的偷偷掐了他一把,低聲警告,「再笑就扔你下馬。」 紀吟風強忍笑意,對妻子的小懲並不是很放在心上,他愛極了她又羞又惱卻發作不得的嬌憨模樣。 手下一緊韁繩一提,棗紅馬立時飛奔起來。 「袖兒,不是不急著趕路嗎?」 「讓你吹吹冷風清醒一下。」隱隱有磨牙的聲音傳來。 紀吟風再次放聲大笑。 飛鳥歸林,晚霞映紅了天際,勾勒出一副絕美的夕陽景致。 他們在城門前下馬,這是座小鎮,方圓不足百里之遙,卻也是附近唯一可以打尖的地方,今晚他們就只能投宿在這個小鎮了,再往前去只有漫漫荒野。 「但得夕陽無限好,何須惆悵近黃昏。」面對絢爛的天邊,紀吟風慢聲吟道。 蘇盈袖暗自撇嘴,逕自牽了馬走向小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