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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淺色貓    


  「臭小子,你哪裡來的?不知道規矩,剛出來混喔!不認得我雄哥?整個北區歸我小弟在管,知道輕重就滾一邊去!」

  欺善怕惡的酒鬼!醉醺醺的,這輩子大概沒幾天知道自己幾兩重。

  伍巖揪住男人的衣領,重重往牆壁靠撞過去!這一狠招恫嚇效果十足,立刻收到成效,男人驚慌的神色顯然飽受驚嚇。

  手邊稍微使勁向內勒住,男人因為受痛而扭曲了嘴臉,隨即踢出腳來。伍巖眼尖,輕輕鬆鬆的制住了他,避免男人繼續掙扎,他索性靠著牆將他向上提起。

  「喂!喂……」男人意識到喉頭越來越緊的壓迫,只好狼狽地踮起腳尖以爭取一點空隙來呼吸。

  「酒醒了沒?」

  「殺人啊!救人喔!救人喔!殺人啦!」男人大聲嚷起來,一面慌亂地試圖扳開伍巖的手。「救命——」

  先是略略彎肘,伍巖再一次重重地將他撞到牆上,很快遏止了酒鬼擾人清夢的鬼叫聲。

  「你現在願意安靜一點了嗎?」年輕而強壯,他佔了完全的優勢。

  男人困難的點著頭,勉強擠出聲音,「有……有話……好說……」

  深知對付這種人的方法,伍巖根本不打算好聲好氣。「這間房裡住的是我的女人,你找她有什麼事情,問我就好。」

  男人趕緊陪笑,「哪、哪有什麼事情……裡、裡面那個是我女兒……我、我是她爸爸……」

  爸爸?他會是蘇黛的父親?伍巖太過錯愕,不自覺鬆開了手。就在此際,男人用力掙脫他的掌握,踉踉蹌蹌地逃了開去。

  伍巖皺起了眉頭,盯著男人離去的背影,並沒有費心叫住他。猥瑣的氣質,不乾不淨的嘴巴,看樣子酗酒應該有好長一段日子了,這樣的男人,居然會是蘇黛的父親?

  而且,他一直以為蘇黛沒有家人的。

  「伍巖?」門板內傳來蘇黛的聲音,「是你吧?伍巖?」

  伍巖回過頭來,聲音緊繃,「是,是我。」

  緩緩的,蘇黛的內門開了,她隔著鐵門向外望了望,才將鐵門打開。

  她的神情疲倦。伍巖凝肅著臉,流露一些尚未完全收斂的怒氣。

  他在生氣,是因為誰?

  她不想面對,勉強牽起了—抹笑,「我是你的女人?怎麼我沒聽說過。」

  「一時之間,我只想到這種辦法。」伍巖試圖平撫情緒。「對不起,我並沒有想要壞你名譽的意思。」

  「你做得很對,沒什麼好道歉的,我還要謝謝你才對。」

  他只是搖搖頭,沒有說話。

  她出門後關上了自己的房門。「走吧,我們時間不多。」

  「你打算現在下去?」那個男人不見得走遠了。

  「那個老渾蛋是個膽小鬼,剛才被你唬住了,現在一定溜得老遠。」她拉著他下樓。「別擔心。快點,我們得先去醫院送阿至上課。」

  他倒是希望自己能夠跟蘇黛一樣放心。

  「……你如果想搬到別的地方,我可以幫你安排。」

  蘇黛這回是真的釋出了笑容。用這麼迂迴的說法,她還以為他都直來直往的。

  「不必這麼麻煩,今天過後他會有好一陣子不敢再來了。」

  「他說他是你的父親。」

  「繼父。」

  「什麼?」他沒聽清楚。

  「他是我的繼父。」

  伍巖因此沉默,手掌輕輕拍了拍她單薄的肩膀。

  「有一個又糟又爛的王八蛋當繼父,確實很有必要得到安慰。」蘇黛自嘲的說。

  「……你在害怕嗎?」

  「為什麼這麼問?」

  「你在發抖。」

  蘇黛停住了腳步。伍巖看著她不說話。

  「你多高?」

  「一百八十五。」

  「我一百五十八。」蘇黛說:「你覺得—百五十八很高嗎?」

  伍巖估計一下兩人的身高差距。

  「很矮。」

  「那不就對了?」蘇黛哼笑一聲。

  她跟平常一模一樣,但他探出了手臂去攬住她的肩膀。蘇黛因而抬頭看他,他五官的線條依舊,剛硬得像是面無表情。

  「幹嘛?」她玩笑道:「我會叫的。」

  「蘇黛,」他語氣淡然卻肯定,「你在害怕。」

  蘇黛直覺想反駁,但是話到了嘴邊卻軟弱無力,「你胡說什麼……」

  「我也在害怕。」

  她皺起眉,「你?你怕什麼?」

  「怕你。」他在她開口前繼續說道:「我怕你受到傷害。我更怕,其實他早就讓你遭受傷害。」

  蘇黛驀然感覺喉嚨梗住了一團熱氣。

  伍巖慢慢的吁出一口氣,「我又越界了嗎?」

  「廢話。」她說。

  下一刻,她卻側過臉埋首到他的懷中。

  他微微震了一下,但並沒有推拒她。

  「我這麼做你會生氣嗎?」蘇黛低聲道:「你會不會生氣?我不是你的誰,只是一個你不熟的麻煩朋友……」

  他打斷她,「你需要依靠。雖然我們都知道是暫時的。」

  如果他的外表粗獷剛硬又不修邊幅,那麼就不應該這樣善解人意。

  一股溫熱的水氣在眼前盤旋下去,使得她的視線一片模糊。

  並不只是因為多時未見卻突然出現的繼父,而是因為羊咩。

  「她會離開我的……」即使不是死別,也注定會是生離。「我可以孤獨啊!可是這種方式要我怎麼接受?我不喜歡這樣,他們一個—個都要用這種方式離開我……」

  這還不是她想讓他涉入的範圍。

  伍巖一聲不吭,任她的眼淚沁濕他薄薄的衣衫,灼燙他的胸膛。而她在他無言而溫暖的懷抱中,得到短暫的慰藉。

  他們不需要言語就能夠得到共識……當她一時的脆弱過後,他們彼此都必須假裝這一切不曾發生。她是堅強的蘇黛,永遠都是。

  ☆ ☆ ☆ ☆ ☆ ☆ ☆ ☆ ☆ ☆ ☆ ☆ ☆ ☆

  那一天早上十點,他們將羊咩送回家。

  「我知道那天我跳樓之後,你跟著也跳下去了……」

  蘇黛低聲笑,「我只是想把你抓回來打一頓。你想死的話,只有我有資格殺你。」

  羊咩的眼神極其溫柔。「我不值得你這麼做。」

  「值不值得,你自己應該可以判斷。」

  羊咩卻不再回應這個話題。

  蘇黛幽幽的看著她。

  「蘇黛……我會再好好想想。」羊咩不自覺按著腹部,說:「只是,原本要去日本的事,可能不會再去考慮了。」

  蘇黛抿了抿嘴,而羊咩笑了一下,那笑容相當苦澀。

  在羊咩轉身要返回屋內前,她叫住她。

  「我一個人如果可以過得很好,那你一定也可以。」

  羊咩略略轉過身來,看見了蘇黛平靜的面容。

  「勉琪。」她淡淡一笑,「我多久沒叫過你的名字了?」

  羊咩低下頭,顫顫地掉下淚來。

  她們要分別,從此就注定了。

  第七章

  兩年後——

  手機的和弦鈴聲響起,床上的大女孩一面到處摸索著,一面伸手擋著窗外灑進屋內的陽光。手機拿到手了,她看都沒看就按下通話鍵。

  「無論來者何人,姑娘我正在睡覺,給你五秒鐘說完重點。」

  彼方傳來的是男人低沉的聲音,「該起床了,小黛。」

  「說完了?那掛電話吧,我再瞇一會兒。」

  「是誰說休假要準備期末考,想早點起床的?」

  她拉高厚厚的棉被蓋到腦袋上,悶在被窩裡耍賴,「今天好冷,讓我賴床一下嘛。」

  男人無聲地笑了笑。剛認識她的時候,他可料想不到有一天會聽見她跟人撒嬌的語氣啊。

  「你還想賴床多久?我過半小時打電話叫你行嗎?」

  這個男人大部分時候面無表情,卻擁有出人意表的溫柔。她埋在枕頭裡靜了幾秒,終於爬出被窩。

  「你很討厭。」明明知道她不想耽誤他的工作時間。

  他直接笑了出來,慢慢地收斂起笑聲。「我不介意充當你的鬧鐘,你反倒先不耐煩了。」

  「我哪有說過不耐煩了?」她伸手順了順長髮,下床時因為地板的低溫而一陣冷顫。「哇咧,這麼冷!過兩天來吃個火鍋吧!」

  她其實吃得不多,只是喜歡那種氣氛。他也很清楚。

  「想跟你朋友—塊吃嗎?」

  她單手以髮簪將長髮隨意盤起,一面刻意放甜了聲音,「我只要你一個人,親愛的伍巖先生?」

  他的反應是相當不捧場地朗聲大笑。

  她翻了翻白眼,語調陡降幾度,「你夠嘍,石頭!」

  他可沒打算惹惱她,放緩了聲音,「今天晚餐打算吃什麼?」

  「你要煮嗎?」不等他回答,她說道:「我想吃酸辣湯配水餃。」

  「那麼等下午的餐會結束,我會買東西去你家。」在他沒有多大起伏的聲調中,隱隱含帶一絲不易察覺的寵溺。

  「你今天的餐會是在教會舉行吧?下午我直接過去接你好了。」

  「接我?」用她那輛小綿羊?

  「法國號追女朋友追到國外去了,他那幾輛車要我們幫他看一陣子,照過去經驗,大概要借放個半年吧!聽說車子性能還不賴,我想上街試車。」

  這狡獪的個性還是始終如一。伍巖笑了笑,「也好。那,下午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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