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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葉雙    


  想要絕對的狠心卻做不到,可是不對她狠心,妹妹的在天之靈又怎能合眼?

  他的手緩緩地抬起,然後在她已稍見隆起的肚皮上放下,突然間,原本渾圓的肚子突起了一角。

  他知道那是他的兒子在向他打招呼了,抑或是在抗議他剝奪了他媽媽生存下去的意志。

  這樣的胎動原本只是一樁巧合,可是卻已經足夠叫莫撼濤的心震顫了。

  他……究竟該怎麼做呢?

  他在心裡幽然長歎了一記。

  本以為世界早巳被他踩在腳下,更以為這世上沒有任何他辦不到的事,可如今……他卻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俯身,在她以往總是熾熱,現在卻是冰冷的唇上烙上一吻,莫撼濤起身離開。

  在靜悄悄的黑暗中,一雙眸子輕輕地開了又合,然後無聲地墜落下一顆顆晶瑩的淚珠……

  第八章

  相對無言。

  真的要任由事情這麼發展下去嗎?

  透著那澄黃晶亮的酒光,兩人的眸子同時發散出這樣的疑問,最後卻只能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再附加兩聲沉沉的歎息。

  他們兩人都很清楚,所有的問題都出在莫撼濤的身上,他的心被鎖住了,連帶的所有的事也都僵住了。

  「再這樣下去,怕是真的會出事!」而且一旦出了事,只怕就算懊悔也來不及了。

  祁凌翔斂起了平日慣常的嘻笑怒罵,嚴肅至極地說道。

  這樣的憂心其實不是沒來由的,現在的情況說是「瘋狂」也不會太誇張了。

  明明是相愛的兩人,結果硬是要因為以前的往事弄得現在愛不能愛,恨又恨得不完全的窘境。

  偏偏還沒法子解套,這才最糟糕。

  「所以我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憾事發生。」不管怎麼樣,他都不能任由莫撼濤繼續冥頑不靈下去。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該怎麼做呢?」他也知道不能讓情況再繼續下去啊,可是他真的懷疑莫撼濤那顆頑固的腦袋會有被敲開的一天。

  「我們必須做得更多。」替自己斟滿了酒,看得出來柳先開的心中似乎早有盤算。

  「你有辦法?」

  「是有辦法,只不過……」他的想法其實是來個釜底抽薪,但會不會成功卻是完全沒把握。

  而且一旦失敗了,他們和莫撼濤只怕連朋友都沒得做,

  祁凌翔湊近問:「你在擔心什麼?」

  「擔心我的方法要是失敗,那麼和莫撼濤的交情只怕會毀於一旦。」

  這種事,能做嗎?

  兩人的眸中同時發出這樣的疑問,可是有些時候,情況未必是他們能選擇。

  「說說看你的辦法!」

  現在馬都已經只剩下一口氣了,除了努力的醫之外,他們也沒轍了。

  他們其實是懂莫撼濤的,知道他現在只是一時走不出來,要是有朝一日他想通了,卻已經發生無法挽回的事情,那才真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呢!

  柳先開深吸一口氣。「好吧,我的想法是這樣的……」兩人交頭接耳了好一會兒,祁凌翔愈聽愈狐疑地挑起了眉來。

  「你這個辦法很險,要是一不小心出了什麼事,只怕……」到時該承擔莫撼濤怒氣的人可能就不是江家人,而是他們了。

  「俗話說得好,富貴險中求,要敲醒他,只能下重藥了。」怎麼會不知道自己是兵行險招呢?

  瞧著柳先開那像是敢死隊一樣的神情,祁凌翔心中的懷疑驟起,他忍不住地開口問道:「這計劃雖說是為了莫撼濤所想,可是卻處處看得到你護衛江琦璇的決心,你……」

  未道的話語只在兩人相交多年的默契之中,柳先開的眸底泛起了一道淡淡的苦澀,可是卻什麼都沒有說。

  怎麼說也是多年的兄弟,那一舉手、一投足之間,祁凌翔就可以嗅出對方在想些什麼,他心中微凜,語重心長地對著柳先開說:「不管他們之間的結局是怎樣,你要知道江琦璇和莫撼濤這輩子的糾纏算是定了,你可別傻傻的自己往火坑裡頭跳。」

  要說他是杞人憂天也罷,但他真的是嗅到了一下點的不尋常。

  「我知道!」柳先開嘴角泛起了一絲苦笑。他很清楚自己心中的躁動就只能是躁動,永遠成不得真,只希望她能過得好好的!

  對他來說,若是琦璇能過得好好的,就像是自己往日的遺憾能夠獲得彌補,這樣一切就夠了。

  「真的希望你知道。」祁凌翔的眼底雖然還有懷疑,可是卻不能不承認,對於這種事,柳先開一向比他們都還理智。

  只希望這一切真的能如他們所願,要不然事情就更大條了。

  ☆ ☆ ☆ ☆ ☆ ☆ ☆ ☆ ☆ ☆ ☆ ☆ ☆ ☆

  夜黑風高。

  是個適合作賊的好時機呵!

  柳先開抬頭,朝著漆黑一片的夜色揚起了一抹無聲的淺笑。

  深吸了一口氣,他使出了絕佳的攀巖技巧,一口氣攀上了二樓的窗台。

  他悄然地翻身而人,伸手試了試眼前的那扇落地窗,幸運地發現並沒上鎖。

  一切順利得如有神助一般,柳先開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他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門,就像一個屠龍的王子,正在解救被囚禁的公主,只可惜那個公王不是屬於他的。

  他悄聲步至床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平躺在床上的人兒。

  安靜的凝視了好半晌,他才伸手輕輕搖晃著熟睡中的人兒。

  其實,早在玻璃門被推開的時候,她就已經醒了,她一如以往地不睜眼,不作聲,只是靜靜的躺著。

  他們以為她每天都早早地乖乖睡覺,但其實誰知道,她雖合了眼,卻總是無眠到天明。

  所以每天合眼後的事,她通通都記得一清二楚,包括莫撼濤那幽長的歎息,與不自覺的輕撫。

  他不知道的是,他每每的幽然長歎,都像是一把刀似地刺進她的心坎之中,可是她卻沒有權利也不敢喊痛。

  因為在這個房間裡,她的身份不過就是一個待罪的囚犯,哪有什麼資格可以喊痛呢?

  一抹悲哀的淺笑才在她的頰畔無聲地勾勒,她卻猛然驚覺,鼻端竄進的味道,並不是那獨屬於他的味道。

  是誰?

  江琦璇猛地睜開了眼,瞪視著眼前的那張臉,從窗外投射進來的微弱光芒,讓她認清了來人的身份。

  「你醒了!」對於她的突然驚醒,柳先開倒也沒有多大的驚慌,只是緩緩的,像是問候老朋友一樣的說道。

  望著他,江琦璇依然不說話,任由窒人的寂靜在兩人之間竄流著。

  她的安靜沒有造成柳先開任何的不悅,他恰然自得的在她的床畔坐了下來,卻可以明顯感到她無聲地住床裡頭縮了縮。

  唉,終究不是屬於他的,所以才會閃避!

  拂去心頭的微微刺痛,他試著扯出一抹笑容,然後輕聲對她問:「你好嗎?孩子好嗎?」

  答案當然是不好,可是她依然什麼話也不說。

  他是莫撼濤的好友,而她還不知道他的來意,所以選擇沉默。

  「我想帶你離開,好嗎?」自動自發地說明了來意,也如預期之中的,沒有得到江琦璇半點回應。

  拉過她的手,放在她已經有些突起的肚皮之上,柳先開再說:「難道你真的不愛這個孩子嗎?」

  聽到他的話,她纖細的身軀淺淺地震顫了一下,雖然細微卻已經足以讓柳先開士氣大振了。

  一直相信她是在乎的,她那不在乎的模樣,不過是一種保護色罷了。

  只要還在乎,那麼一切就好辦了。

  「你要你的孩子一生下就在這種冷漠的環境中長大嗎?」他再問。

  聽著他的問題,江琦璇心中無言的吶喊著——她能怎麼樣呢?從來她就是沒有選擇的那一個人,不是嗎?

  殘忍的人並不是她。

  柳先開的眼神彷彿可以穿透她的想法似的,他搖了搖頭,「你不是沒有選擇的,你可以離開這裡,在這裡你不能允許自己愛他,可是在一個沒有撼濤的地方,你就可以盡情的愛他。」 

  這次他的話換來了江琦璇幾顆晶瑩的淚珠滑落,那淚在她的臉上劃開了一道令人心疼的淚痕。

  她知道自己可以逃,也不是沒想過逃到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獨自撫養肚中的天使長大成人,可是……在這裡,她還有放不開的責任啊!

  「我知道你擔心的是你的父兄,我想他一定沒有告訴你,其實你的父兄都已經醒了,身體在慢慢康復之中。」

  莫撼濤沒有告訴琦璇這個消息,大抵應該是怕她的心中再無牽掛,便一意求死吧!

  「真的嗎?」她終於開了口,無心無緒的眸中如今滿是欣喜。

  「當然是真的。」柳先開含笑頷首,樂見毫無生氣的她恢復了些精神。

  「醒了……醒了……」江琦璇喃喃地重複著這兩個字,原本晦黯的眸光也綻放出了希望的光芒。

  「他們的事已經解決了,所以你現在該為自己和肚子裡的孩子想想了。」

  「是啊!是該想想了。」不再是一副了無生趣的模樣,現在的她就是一頭剛剛甦醒的母獅,正打算為自己和孩子生存下去的權利而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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