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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洛心    


  卡加利的雪真的下的很大。

  夏天都快來了,居然還下雪。

  像似要提醒著什麼一樣,喚起什麼般,這樣飄著大雪。

  窗外的黑夜在眼前乎閃而過,從玻璃我看見自己的倒影。

  而也在那個瞬間,我才發現,我是真的哭了。

  我默聲的流淚,盡量不讓小馬發現。

  而在下一個紅轉綠的燈時,小馬突然違反交通規的打了一個大轉左,把車子開往離我家完全反方向的地方。

  我詫異的回頭,忘記抹掉臉上的淚。

  小馬沒有看我,只是專注的看著前方。車子上詭異的還是放著熊天平的音樂,我想問他要帶我去哪裡,卻又問不出口。

  「知道我為什麼要出來載你?」停著紅燈,小馬沒有轉頭,只是突然開口。

  我用沉默代表不知道。

  「因為下雪了。」小馬繼續說著,「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想到他。對不對?」

  小馬換了檔,依然沒有看我,只是直視著前方。

  我看著小馬的側臉,眼淚開始沒有壓抑的拚命掉。

  小馬不再說話,任憑我啜泣著。

  而終於再主要大道上一台車子都沒有的時候,他連續轉了兩個彎,把車子開上的可以看見整個卡加利市夜景的山坡平地上。

  下一瞬,他鬆了安全帶,一轉身,狠狠的把我擁進胸懷裡。

  我沒有反抗的讓他抱著,眼淚拚命的瀙濕了他的襯衫。

  我不知道我到底算不算自私,我只知道,懂我的一直是小馬,他就在我身邊。

  而我愛的,卻已經只留下追思。

  哭著,小馬抱著我。

  卡加利的雪夜,總是讓人無比傷悲。

  雪飄著的時候,星子是被掩蓋住的。

  漫天大雪,看不到天,只是白茫茫一片,讓人覺得美,卻也心慌。找不到出口,也看不到入口。

  卡加利是這樣的,朗朗的晴空,總是有什麼遮住他。雲也好,雪也好;就如同愛情一般是吧?寧靜的一片,總是會有什麼激盪過去。

  過了許久,我離開了小馬的懷抱,抹了一把臉,有點不好意思的說:「對不起,小馬…」

  小馬沒有說話,只是替我抹掉臉頰上的淚,低低的笑著。

  我抬起頭,有點迷惘的看著小馬,聽著他的笑聲,我恍然發現,這個曾經還會尖叫的男生,似乎也在我沒有注意的時候變成了男人,連聲音,都是那麼低。

  「傻瓜,沒什麼好對不起的。」小馬揉了揉我的頭髮,「這種戲碼一個月要來一次,我都習慣了。」他扮個鬼臉,恢復了淘氣。

  我被他擠眉弄眼的樣子給逗笑了,抹掉了還緩緩而下的眼淚,有點哽咽的說:「小馬,你就不能正經一點嗎?」

  「正經一點你就哭死了。」小馬收回手,把椅背用斜,兩手整在頭後,躺了下來。

  我默默的看了他,往旁邊一靠,把頭頂在車窗邊緣,沒有焦距的看著外面的白雪。

  過了許久許久,我們都不曾再說話。只有音樂聲,還有小馬偶爾的呼吸聲。

  「還記的,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小馬的聲音似乎從四面八方傳來一樣,很低很沉。

  又是一陣沉默。

  過了許久,我沒有回頭,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前年的五月份。」

  「我記得那天天氣很好,很熱。你還怪我朋友遲到。」小馬接下去。

  「可是到了下午,下起了大雪。」

  「是呀。」小馬回答著。「好像是在他出現以後。」

  「誰叫他名叫夏飄雪。」我悶聲的回答。

  CD不知道什麼時候換成了溫嵐的歌。

  聽不清楚,只有哪句,『說愛我好不好,就當作是乞討』在我腦海裡迴盪。

  「洛心。」而這時候,小馬突然開口叫我。

  「嗯?」我小聲的應了一聲,還是沒有回頭。

  「我想…」小馬噸了一會,「他是真的愛過你。」

  我沉默,沒有說話。呼吸的熱氣,在玻璃上染了一層白霧。

  「我知道。」我揚起嘴角,回頭。「但是,那又如何?」

  眼淚再度滴下來,我沒有掩飾,任憑他們在小馬的眼前猖狂的流著。

  小馬還是躺著,只是撇過頭看著我。他抿了抿嘴,歎了氣。

  我卷載他的車位上,哭泣著。

  閉上眼,天地是無色的。一片黑,找不到出入。

  小馬伸手握住了我得手,我縮著,靜靜的流淚,也靜靜的感覺小馬的溫度。

  小馬的手很溫暖,冬天夏天,都一樣給人暖暖的感覺。

  「小馬。你的手好暖。」我抬起頭,擤著鼻水說著。

  小馬笑了笑,「我是熱血的年輕人呀。」

  「神經病!」我哭喪一張臉,勉強幾出笑容。

  「他的手很冷對不對?」小馬放開我的手,突然間橫身到我前方,替我放下椅背,又把外套替我蓋好,問著。

  「嗯。很冷……他連心都是冷的。」

  小馬回到自己的座位,「的確是冷的。他對什麼人都冷冷的。」

  我拉攏著外套,仔細聽著小馬的話。

  「不過洛心,他對你,真的一點都不冷。」

  小馬轉頭,很認真的看著我,「他對你,一點都不冷。至少,我知道他曾經溫過你的心,對不對?」

  我看著小馬,努力的點了點頭,破涕為笑。

  「真的是緣分呀。還記的你們認識那天,天氣好熱……而他那天跑來學校跟我要日劇。」小馬像似回憶一樣,喃喃自語。我則是專心的聽著。

  那是一段往事,小馬知道,我也知道的往事。

  而不同是,我的記憶一直是空白的,被我刻意遺忘的。

  但是小馬,卻總是提醒著我。

  聽著他回憶,一瞬間,我突然覺得,小馬到底心中在想什麼?

  像不像搬石頭砸腳?

  問題成型,我開始問自己一個我一直忽略的問題。

  到底小馬,對我,對夏飄雪,有什麼感覺?

  「你為什……」瞬間,我突然想就這樣張口問。但是問題到了嘴邊,又吞了下去。

  我到底在想什麼?小馬已經把我的喜怒愛樂照單全收的消化下去,從以前看著我和夏飄雪在一起,直到現在對夏飄雪的追思。一切有關我和夏飄雪的,他不嫌累,不嫌痛的一直陪著我走過來。我並不是不知情,我只是自私的替小馬畫了一個很好的圓。

  而這個圓,我叫它友誼。

  小馬並沒有抗議,他只是默默的住在圓裡頭,安分守己的,然後看著我自由的在圓外奔跑。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小馬笑了笑,摸摸我的頭。「別擔心。我很好。」

  愧疚感上來,眼眶又紅了。而再一次,我命令自己假裝不懂小馬的感覺。再次的把那個圈,套在他身上。

  小馬再度拍拍我的頭,沒有預警之下,突然按了鈕,打開車子的天窗。一下子間,狂風吹了進來,雪片飛散整個車子的內部。

  我嚇了一跳,連眼淚都忘記該流:「小馬,你瘋了!」我冷的直打哆嗦。看了一眼車內的溫度計。天啊,外面零下二十度!

  「一直都在。」小馬抓住雪,在雪融化之前貼上了我的手心。「夏飄雪一直都在。沒有離開。」

  我冷的牙齒直跳踢踏舞,卻還是傻笑了。

  感覺著這五月的大雪,接近夏季的大雪。

  是的。

  夏飄雪沒有走,一直都在。

  ※  ※  ※

  我病了五天。

  要多謝小馬在那暴風雪的晚上,開了天窗二十分,凍到鼻水結冰。

  回家後,鼻水先來,緊接著咳嗽,後來高燒不退。昏迷了五天。

  沒有誇張,真的昏迷的五天。

  小馬緊張的頻頻跑來我家道歉,差點沒從東區三跪九叩的來我家。當然,這一切是在第六天我稍微清醒以後,從老媽那裡得知的。

  這五天裡面,我昏了又醒,醒了又昏。感覺,做了一個夢。很長的夢。不過只有我知道,那不是夢。那是回憶。

  就在這昏迷與甦醒交錯之中,我清楚的,連續的,在回憶的世界裡滯留了五天。

  ※   ※   ※

  高中的生活,很混。

  一九九九年過了。慶祝了所謂的世紀末,邁入充滿希望的新世紀。我還依稀可以聽見英文老師用著感情豐富的音調,訴說著新世紀新希望和新世紀新目標的相對論。可惜,我的生活並沒有因為兩千年而變的幸運。成績單出來,數學低空飛過,生物果然如期被當。暗戀的男生依舊女朋友換過一個又一個,只是怎麼換,也沒輪到我。

  老實說,什麼新世紀新希望,我根本沒看到。

  至於所謂的新世紀新目標。好像也只是口號。這群台灣人,依舊做著一年半前高中剛開始的事情,那就是每當中午,我們都會聚在一起。聊八卦,吃便當,詛咒老師。

  小米和阿立學長對立;猴子學長還是天天在花群裡想樂;小馬持續堂堂課遲到。

  什麼都沒有改變。

  生活並沒有因為來到加拿大而變的多采多姿。而印象中的金髮碧眼帥哥,好吧,我承認,出現過,只是生活圈子不同。在走廊上打招呼,在教室內互相吐槽,心情好他們糾正我的英文發音,心情不好,他們嘲笑我的英文發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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