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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洛心 「因為我懶得再找工作了啦。」 我聳著肩,無所謂的回答他。 其實,我沒有什麼非要留下來的理由。只是,單純的,不想辭職而已。也許是我這個人懶,對於習慣的事情,我就懶得去改變。 跟餐廳的員工打聲招呼,我推開那三扇玻璃門。 撲面的,是刺骨的寒風,還有幾乎比硬幣還要大的雪花片。 靜悄悄的中央街,沒有什麼人影。零星的車燈緩緩的開過。我低著頭,在狂雪中緩慢的走著。一則是我太累,實在提不起勁跑。二則是我現在,突然想淋雪。 捷運離我工作的餐廳有五條街的距離。 晚上的風雪,加上兩盞壞掉的路燈,我懷疑,我若不小心,大概就會一腳掉進維修中的下水道。值得慶幸的,風只是大,不刺骨。 也許是寫小說的關係,我的腦筋似乎和四肢是分離的。即使再累,腦子還是拼了命的繼續轉著,和男女主角打架。 小馬老是念我神經病。到也不是看不起我寫的小說,只是擔心我的身體狀況。 「雖然說,你不是紅顏,但是這樣操下去,很快就會薄命。」 「你那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說,你很不會照顧自己。」 「我是說,前面那句。」 「咳,哪句?」 「紅顏那句。」 「其實,天氣不錯。」 小馬露出一個笑容。很蹩腳的轉移了話題。 小馬是我一來卡加利就認識的朋友,他是英文老師看不下去我每次考試每次鴨蛋的慘狀後,指派來教導我英文的倒楣男。 小馬住在卡加利比我更久,對於卡加利這小城市,他有更大的無力感。 「這真的是一個很無聊的地方。」 「何只無聊?」小馬打著電動,喋喋不休的抱怨著。 「這裡簡直是鳥不生蛋,狗不拉屎,烏龜不上岸,」他似乎很氣憤,用力的按著遊戲鍵,「男人不做愛的鬼地方。」 「我能瞭解你前三句,後面那句呢?」 「你這寫小說的。要懂得舉一反三!我問你,鳥生不生蛋,狗拉不拉屎?一定的對不對?那就很簡單了,你叫個男人不做愛,有可能嗎?所以,這是個用來加重語氣的話。」 這句話,很多次差點出現在我小說裡頭。後來,都是為了要保持我淑女的形象而作罷。 想到小馬跟我解釋那句話時臉上慎重的表情,我不禁笑了出來。 一咧嘴,雪飄進了我嘴裡。 「你白癡阿!學蠟筆小新?哪有人張開嘴這樣吃飄雪的?」 那是我第一次白癡的對著天空,打開嘴巴,讓雪飄進我嘴裡。 然後,小馬則是一臉驚嚇的逼我和上嘴。 想到這,我又笑了出來,不過這閉上了嘴。 你是個好人。 認識小馬第二年後,在一個明月高掛的夜晚,我是如此跟他說。然後他差點把車子開上旁邊的山溝。 「你說什麼?」 「我說,你是個好人。」 他一臉怪異的看著我。 讓我不禁懷疑,我用的詞句是不是太過小說了。 「噢…。」紅燈轉綠,小馬的白色房車,往前面沒什麼路燈的大路上開去。 「你也是個好女孩。」下一個紅燈,小馬沒有轉頭,突然說。 「哇哈哈哈哈哈,」 一陣狂笑,這是我給他的回答。 後來小馬沒有再說話。 我也沒有再說過他是個好人;他也沒有再說我是個好女孩。 抬頭看了下班捷運的時間,還有十五分鐘。我躲進了透明的等候室。唯一一盞燈,閃爍不定,似乎隨時要熄了般。 我閉上眼睛,想休息。卻沒法子把大腦停止下來。 除了所謂的小說職業病,更多是因為,這樣淒涼的雪夜,很難叫一個人不去翻陳年舊帳。 這一想,就有一種想死的感覺。 念頭剛起,捷運已經在前方出現。 每次看到捷運的到來,我都一種,跳下去的感覺。 真的,跳下去,捷運反正也停不下來。 然後,一切就結束了。 我沒有跟小馬說過這個荒謬的念頭,我怕我一說,他大概又要神經兮兮的不准我搭捷運了。 「捷運來的時候,你,都在想什麼?」 捷運停在我眼前,就跟之前的幾百次一樣,我還沒有跳下去。也就在剛響起跳下去吧的念頭時,夏飄雪的聲音在我腦海響起。 「捷運來的時候,你,都在想什麼?」 「阿?什麼意思?」 「捷運來的那時候,你都習慣閉眼。閉眼的那幾秒鐘,你在想些什麼?」 夏飄雪牽著我的手,上了捷運,回頭,笑著問我。 「我在想…」 我傻笑了一下。 「我在想,風很大,眼睛好痛。」 然後他笑了起來,「是嗎?」 我點頭。對於那種跳下去的白癡舉動,我想我是不會跟他說。 「換你問了。」 「問什麼?」 「問我,捷運來的時候,我都在想什麼。」 「好吧。夏飄雪先生,捷運來的時候,您那精明的頭腦裡都在想什麼?」 捷運這時候轟轟的穿過地下道,地下昏黃的燈光應在他臉上。 「我在想。如果你跳下去,我是不是有足夠的時間拉住你。」 「啊!」 他笑了一笑。 「我想,應該可以。我身手不錯。」他笑的溫和,說的輕鬆。 我的眼眶卻濕熱了起來。 嗶嗶嗶嗶嗶------ 我選了最後一節車箱,第一徘的位子。 半夜十二點零六分,整節車箱只有我和一個陌生的男人。 上了捷運,有了暖氣,腦袋開始昏沉起來。 沒什麼危險意識,又或者說,我長的不危險。靠在窗口,我閉上眼睛昏沉起來。 聽著捷運行走的聲音。 我彷彿得到了一種安詳。 似乎,就這樣一直走下去。 沒有吵雜聲,沒有壓力,沒有計劃。 只是,這樣毫無目標的走下去。 也許… 再走遠一點… 遠一點就能到達他那… 再遠一點… 再遠一點…就好了… 就好了。 ※ ※ ※ 我一直相信,人生的相遇,不只是偶然。 除了緣分,更是安排。 人的際遇,通常只有兩種。遇上該遇的人,或者,不該遇的。 我一直很小心翼翼的區別,誰是該遇上的人,而,誰是不該有交集的。 我一直能分別。 直到,那一天。 當我遇上他。 我迷惘了。 究竟,我的這一生。到底是注定去遇上他;或者,只是我自己飛蛾撲火。 ※ ※ ※ 捷運穿過了第二個地下道,我睜開眼睛,發現空當的車箱裡,剛剛陌生的男人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下了捷運。兩截式的車箱,只剩下我一個人,顯得特別空當。 暖氣似乎又更強了一點了。 這就是卡加利政府人道的時候吧,在這種嚴寒的天氣下,他們挺不吝嗇的把暖氣開到讓人嫌稍微太熱的溫度。 看了看外面的風景,離總站還有一站的距離。 我靜靜地看著窗外,忘記眨眼,等到捷運到達了總站,廣播器裡傳出公式化的語音提醒大家該下車的時候,我才回了神。 眼睛感覺到一陣乾澀,眨了眨,隱形眼鏡偏了偏,也許是太酸澀。眼淚被我擠了出來。揉了揉眼睛,我扣好外套,拿著我的皮包,踏出了捷運。 看了一眼手錶,十二點二十分,剛好。十二點半有我最後一班公車。 推開了厚重的玻璃門,撲面的是大雪。我小心翼翼的走著天橋,唯恐風再大一點就會把我給吹下去一樣。 踩著雪,留下一排凌亂的腳印子,有我的,也有其他人的。下了樓梯,我正準備走往右邊等待公車的地方,突然一陣強光從我身後照了過來。 我回頭,發現是那車燈,抬手稍微遮住眼睛,瞇眼一看,那是台熟悉的白色房車。 小馬。 他怎麼會在這? 我思考著,忘了往車的方向走去;而小馬似乎看到我動也不動立在那,沒一下子就看見他開了車門,拿著外套往我這邊跑來。 「你這笨蛋,還站在那邊給雪淋?快過來啦。」小馬跑了過來,用他的外套包住我,半拖半拉的把我塞進了他前座。 砰一聲,等他也上了車,坐在我身邊以後,我才回過神。 看了小馬一眼,我問:「你怎麼會在這?」 「等你啊。不然我幹嘛在這?」小馬回頭看了我一眼,繫好安全帶,兩手往腿上一擺,似乎沒有開車的意思。 「這麼晚還不睡,跑出來載我?」我縮了縮,問他。 小馬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把音響關小聲一點,又轉了暖氣的熱度,然後又再度回頭看我。我不解的他舉動,也只好愣愣的抬首看他。 過了好半響,他突然悶聲的問:「你哭了?」 我搖了搖頭,我確實沒有哭。 「那眼睛怎麼是紅紅的?」小馬摸了摸我的頭,問著。 「哦。隱形眼鏡太干了,所以被我擠出幾低眼淚啦。」我終於知道他在問什麼,笑了一下,解釋著。 小馬看了我幾秒鐘,才轉過頭,放了手煞車,把車子開出幾乎沒有車影的停車場。 我轉頭,沒有再和他說話,只是看著窗外的雪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