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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岳靖 「我也告訴你,」雅代飛快地搶白。「我的新學校就是荊棘海的無疆界學園!」她一點不示弱。 雅倬抓狂了。「你再說!」大掌用力握住沙發兩側扶手,青筋債張,肩背拱起,像野獸一樣怒瞪著堂妹。 雅代沒見過堂哥這般燒火模樣。他真的氣極了,要殺人似的,眼白充滿血絲,頭髮亂得可以。她皺眉,冷了下來,不再說話,用平常的態度對他。 雅倬兇惡地看著堂妹許久,焦躁地直起身子,走來走去,停在鋼琴前,撥動節拍器,啪嚏啪嚏地響。 「我今天頭很痛,你別再惹我。」竭力壓下暴怒情緒,雅倬落坐鋼琴凳,指頭移往琴鍵上弄出幾個音,沒一會兒,就是《暴風雨》。 「今天天氣很好。」男人磁性的嗓音乍然響起。 雅倬停止發洩。雅代一震,從沙發站起身,轉頭看見松流遠正從樓彎小廳走進來。 你還沒走?雅代差點急呼出口。 「怎麼了?」松流遠看了眼地上翻例的茶几、橫陳的行李箱,對上雅代透亮雙眼。「昨晚失態,被修理了?」他問她。 雅代蹙一下眉。「你才被修理。」他的襯衫一片濕,頭髮也是,像只落水拘。這竟使她心裡好受了一點,沒那麼焦慮不安了。 松流遠淺笑,轉向雅倬。「這麼好興致?」大掌往好友肩上搭。 雅倬站起身,離開鋼琴前。「哪有你悠閒。」他沒好氣,坐回法式躺椅裡,揉著發疼的頭。「你沒有一個不會察言觀色、一早惹人心煩的堂妹——」 「代代,」松流遠打斷雅倬的嗓音,黑眸望向依舊站在窗前沙發邊的雅代。「我和雅倬有事要談——」 「什麼事?」雅代搶話,知道他要趕人,她偏不走。「堂哥說他頭痛,你別煩他。」真體貼呀! 松流遠盯著她的臉。「我們要談些男人的事——」沈言後頓住語氣。 等了一會兒,雅代先問:「又怎樣?」下巴微揚,朝右偏轉,美麗的小臉蛋淡淡顯冷,她才不吃他那一套。什麼男人的事……這不是更該由女人來瞭解嗎? 「小女孩——」松流遠瞇細眼瞅她喚道。 雅代一凜,挺直身子。「我不是。」反駁得有些急。 松流遠目光定在她臉上,深深凝眄。她不說話的時候,是像個女人,有著成熟美,身高逼近他下頷,不小了…… 「我不是小女孩!」他一直不講話地看著她,教她慍怒,非得再強調。 嘲笑地扯扯唇,松流遠垂眸。「到外面去,」他平舉手臂,緩緩指向門口,慢沉沉地重複道:「小女孩——」視線同時移回她臉上。 時間彷彿還頓在堂哥彈琴那一刻,那旋律在她內心狂掀暴風雨。雅代下意識咬牙,眸光顫動又顯堅定,很倔強地瞪著松流遠,不發一語。 「多明我在庭院等你駕小艇,帶領他游運河。」松流遠又說:「聽話,快去,小女孩——」 雅代這次終於別開臉,不等他尾音落定,繞過沙發,往門口走。 「一大早發什麼脾氣?」松流遠回身時,就見雅倬半臥在躺椅裡閉眼皺眉,五官緊鎖,很痛苦的樣子。「你昨晚喝了多少酒?」 「奧爾!」雅倬出聲,暴躁地喊:「茶到底好了沒?」他的頭痛得要死,奧爾稍早先給他一杯人參茶,說馬上煮解宿醉的茶來,結果喝完參茶,他頭更痛,卻遲遲不見解酒茶。 「奧爾!」雅倬又叫,幾乎從椅上跳起。 「別吼。」松流遠雙臂交抱,一臉遺憾地看著雅倬。「奧爾不在,我剛看到他開車出門了。」 雅倬瞠眸,衝口罵道:「可惡!」所有的人都在和他作對! ☆ ☆ ☆ ☆ ☆ ☆ ☆ ☆ ☆ ☆ ☆ ☆ ☆ ☆ 雅代快步走下門廳。 關門的聲音彷彿春雷,嘩然宣示一切美好和諧都沒了意義,馬上會有暴雨降臨。 噴水池擋了她的路,她腳跟一提,踩進噴水池裡。她早想試試了——在水中,她依舊可以走得輕盈,冷冷的感覺很舒服。生氣時,實在該往水中走,越冷的水越好。 「你和你堂哥吵架了?」少年的嗓音在問。 雅代凝神,循聲望去。柏多明我倚在石板道上的T2車門邊,等著她一步一步涉水而來。 「要毛巾嗎?」柏多明我往噴水池矮垣上站,朝雅代伸手。 雅代搖搖頭,讓柏多明我把她拉上去,跳下矮垣,定在石板道,堂哥買給她的 Givenchy紅白便鞋——毀了,她的褲管濕了半截,猛滴水。 「你會感冒。」柏多明我打開T2車門,找了半天,沒有乾淨毛巾,只好拿松流遠用過的將就。「把腳擦乾,吸吸水氣。」 雅代接過毛巾,淡雅的木頭香味,讓她短暫茫然。 「宿醉嗎?」柏多明我很關心她。 雅代對上他沉定的黑眸,說:「我沒和我堂哥吵架。」 「喔。」柏多明我簡短應聲。「那是我們聽錯——」 「你不是想游運河嗎?」雅代繞過T2車身,逕自越過草坪,直往小運河堤岸。「我帶你去。」 柏多明我跟上前。 那艘小艇大約七公尺左右,艙內裝置非常舒適,有冰箱、微波爐……簡便廚房設備,小浴室、化學廁所、客廳、臥室一應俱全,可以讓一對年輕男女組一個小家庭。 這船是她的! 雅代發動馬達,熟練地駛出小碼頭,緩緩往閘門接近。 「出了閘門就離開你家範圍了。」柏多明我看著岸上的雅家庭院景致遞嬗,那白櫟像個巨人,不靈巧,在他們背後逐漸被拋遠。 「你說,」雅代開口,一頓,往下說:「我這艘船艇可以駛往荊棘海嗎?」 「不行,太脆弱了。」柏多明我這麼一說,雅代抽了口氣,眼神很冷,卻眸眶泛紅。 「你說會站在我這邊的!」她抑著嗓音,渾身都在發抖。 柏多明我面無表情,眸光深幽幽,看著她的眼睛。「我現在就跟你站在同一艘船上。」嗓音平靜。 她太敏感纖細,一感受虧待,便覺得所有人都背叛她。柏多明我沒對不起她,她這麼待他,沒道理。 「抱歉。」雅代轉開瞼,專心操縱船艇。順流走了好一段,她才又發出嗓音。「我今天早上跟堂哥吵架……我以為你們走了……」呢喃絮語。「我要去荊棘海……」 久久,柏多明我接了句:「他會讓你去的。」 ☆ ☆ ☆ ☆ ☆ ☆ ☆ ☆ ☆ ☆ ☆ ☆ ☆ ☆ 雅倬自己進廚房,總算看到爐上還在小火悶煮的解酒茶。他找了一隻斜耳馬克杯,走到爐台前,關火,給自己倒了一杯解酒茶,坐在料理台旁,想些事,喝了半杯燙舌茶飲,才覺得清醒。他站起身,將杯裡的茶添滿,轉出廚房,上樓,回茶廳。 「你們兄妹一大早吵成這個樣子,」松流遠站在茶廳中央,攤攤手,挽起衣袖,開始搬正翻倒的茶几、歪斜的躺椅。「奧爾真可憐,難怪要逃,」順手撿起地毯上的茶碗——沒破!他挑眉,這是個好兆頭。 雅倬看著好友動手收拾殘局,臉色軟了下來,有點過意不去、沉默了好久,才說:「代代那丫頭想跟你走。」 「我知道。」松流遠把橫陳的行李箱移到鋼琴旁,走往落地窗邊,斜倚牆柱,看著雅倬。「你發這麼大的脾氣,就是不希望她到荊棘海?」他問。 雅倬眸光黑寂、深奧,行至躺椅前,疲憊地坐下,把馬克杯放在重新就定位的茶几桌面。「流遠……」他欲言又止。 松流遠耐心等待。 雅倬喝了一口茶,緩言陳述。「我伯父五十得女——代代是他唯一的孩子、珍視的寶貝。他五十九歲過世時,留下代代給我家照顧,我父母為了把我從一個嬉皮『導正』成有責任感的好青年,便又把代代交給我……從她九歲起,我照顧她到現在,我小心翼翼沒讓她踏錯腳步,到哪兒都帶著她。你說——」他起身,對著松流遠。「我是不是一個有責任感的男人?」 「你是。」松流遠掏出煙盒,遞給雅倬。「代代一定明白你的用心。」 雅倬鄙薄一笑,取了根煙,叼在唇邊,點火,吸氣,沉沉一吐。「梅嶺就不明白……」 白煙在兩個男人之間裊裊飄旋,松流遠依稀看見雅倬神傷的表情。「鹿小姐真的來退婚了?」他問。 「多明我告訴你的吧……」雅倬又吐出—線白煙,感歎:「他真是個好孩子,不像代代讓人心煩。」 雅倬從來不是個難溝通的人,雅代堅持去荊棘海的事,不致使他大發雷霆,只是雅代今早挑錯節骨眼。雅倬真正心煩的不是雅代—— 「鹿小姐退婚的理由是什麼?」松流遠挑明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