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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子玥    


  娶了殷小小,文華往後中秋賞月時,妻子可能忙著吃月餅;上元解燈謎,她可能正盤算著獎品的價值若干;登山望遠,她可能在想天上飛的白鶴好不好吃;臨海望潮,她可能在想螃蟹已經肥了……唉!除了歎氣還是歎氣。

  「哇,涵養一份值多少?」殷小小嗤之以鼻。

  人生對她們小老百姓而言就是吃喝拉撒睡,哪像他們還有時問想些有的沒的?

  真是無聊!

  對她來說,有聊的事是……「呂洞賓,手拿來給本大師看看。」

  「做什麼?」他瞧見她不懷好意的笑容,警覺地將雙手藏到身後。

  殷小小笑得很甜,「沒做什麼,只不過想看看你的姻緣線。」

  好久沒有人來給她算命了,今兒個就揀他來重操舊業吧!

  「不必了。」開啥玩笑,有人明知對方是神棍還送上門去給她騙的嗎?又不是傻瓜!「何不算算你自己的,或是文華的?」

  「嗤!」殷小小嗤笑一聲,「我倆都要成親了,有什麼姻緣好看?」

  「看看你有沒有機會再嫁──」啊!呂洞賓倏然住口。

  她聞言哼笑,轉頭看向喬文華,「你的好兄弟。」

  只見他緩緩地笑了,沒說什麼,但那目光呀……「咳咳!」呂洞賓急忙清清嗓,指著桌上的衣物轉移話題,「奉長輩之命來為你更衣,至於殷大師則請移駕殷夫人的客房。」

  沒錯,今天是兩人的大喜之日。

  雖然有些匆促、有些趕、有些意外,但就是今天沒錯。

  匆促、趕,這些都是沖喜免不了的宿命,至於意外……連殷小小自己都覺得意外,喬老爺沒聽喬夫人的話把她掃出門,反而將婚禮提前──據說是因為怕他的兒子病情再次惡化,所以才趕著將婚禮辦一辦。只不過喬老爺似乎忘記一件事,那個害他兒子病情惡化的罪魁禍首,便是拉著病弱的他亂跑的殷小小!

  或許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喬文華今天的精神氣色,看來硬是比前些天好上許多。

  殷小小聞言皺了皺眉,「反正是沖喜,何必這麼大費周章?」

  「禮不可廢。該有的還是得有。」呂洞賓仰天翻個白眼。

  他也想從簡,伯文華身體撐不住,偏偏這傢伙說什麼這樣匆促的婚禮已經對不住殷小小,該有的儀式一樣都不能少。

  嘖!也不先考慮自己的身體,別讓人家一進門就做寡婦比較實在吧!

  「小小,你就先過去吧!」喬文華微笑地說:「一生只有一次,我不希望日後你回想起這場婚禮,僅留寒酸簡陋的印象。」

  「光看這間房,想寒酸也難。」殷小小帶些諷刺地故意望望四周。

  說歸說,她還是乖乖起身欲離開。

  見她離去,呂洞賓才讓守在外頭的奴僕們進來開始佈置,還不忘吩咐他們動作放輕。

  「真不曉得你跟她是惡緣或是善緣。」他歎口氣。希望文華不是讓病中委靡的精神蒙了眼,東施看成西施。

  看一眼忙著將妝台放進這個純男性空間的僕人們,喬文華勾起唇角,「你不覺得小小比起那些千金小姐,更加真實……無偽嗎?」

  她開心便大笑、生氣便大叫,不會引經據典、出口成章,但更顯得樸實無華。

  短短時日的相處,他更瞭解到她是個標準的刀子嘴、豆腐心,嘴巴上不饒人,心卻已經軟了,只是拉不下臉,只要多磨幾句,她嘴裡不願意,卻已經做了。

  與他完全相反。

  「她太不懂修飾了,在這個家……難過喔!」呂洞賓歎道。

  他沒惡意,只是陳述事實。大家大族,哪容得人恣意妄為呢?

  「我會周全地守護她……希望她能維持她的性情……」喬文華的笑容一轉,望向好友。「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洞賓,你似乎忘了告訴我,小小的身邊有一位虎視眈眈的窮書生……」

  米米米

  冤家路窄。

  「大哥。」喬二少不意會見到他,慌忙下喚了一聲。

  靜謐中的忙碌。因為是為了沖喜辦的婚禮,喬府顯得有些低調,連帶僕人們的行動都是安靜迅速的。

  比較不忙的人,就數這些庶生子女了。

  不是他們當主角,何苦去攪和?尚怕給人冠上不懷好意、口蜜腹劍的罪名。

  同樣閒閒的兩兄弟就這在喬府花園的路徑上碰到了。

  喬太少不以為意,雖然私底下鉤心鬥角,但不撕破臉是最高原則,於是跟著寒暄幾句。

  「老三成親,你不去看看?」他正要往後園廂房去。

  因為老三無法起床,儀式權變改在老三房裡,禮堂兼新房。

  「我還有事……」喬二少搪塞幾句便溜了,「老四代替我就夠了。」

  喬大少望著弟弟離去的方向,冷冷一笑。有事嗎?怕是去尋歡喝花酒了。確實是重要的事啊!

  當他轉頭看見妹妹由小徑裡橫出來,就真的有些意外了。

  依人與老三的感情之好連他這親大哥都有些吃味,讓人懷疑究竟誰才是她同母所生的兄長。

  「依人,你還沒過去新房?」這話問得蠢,卻也表現出他的意外。

  沒道理她最要好的兄長大喜,她卻在這磨蹭。

  「你的婢女呢?怎沒跟著你?你……哭了?」雖說兄妹不頂親,畢竟是同母兄妹,還是會關心。

  他想到老二剛剛那副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模樣──「老二欺負你嗎?」他義憤填膺地問。

  喬依人搖了搖頭,「二哥只是說……他說三哥沖喜也不會好的,佈置喜房不如佈置靈堂……」

  聞言,喬大少放下一顆心,甚至有些贊同老二的話,但這話可不能在依人面前說,於是安慰地拍拍她的背。

  「別放在心上,老三也不會因為老二幾句話便一命歸西。去換件衣裳,開心地去參加老三的婚禮吧!」

  依人雖適合穿白衣,但在這大喜日子實在不適合。大娘正處心積慮討喜氣,依人這一身白地過去,不成箭靶子也難。

  「不換。」

  「要換就快,不要耽誤了……你剛說什麼?」喬大少以為自己聽錯了。

  喬依人看向親大哥,眼神執拗,「大哥,你真認為那個女人配得上三哥嗎?」

  喔喔,原來是吃味啊!

  喬大少釋然地笑了,「別任性了,就算不是娶殷小小,老三總也會娶妻生子,何況……」何況他現在不娶,以後可有機會娶?

  為了他一人,搞得喬府上下如喪考妣、雞飛狗跳──不滿歸不滿,誰叫人家是正宮娘娘所生?

  「但是殷小小不配!」喬依人有些激動地叫道。「她、她……毫無大家閨秀的氣質,三哥竟然會同意,這實在太奇怪了!」

  「不奇怪,任何男人到這時候,都會想娶個老婆過過乾癮──」話尾隱沒在喬依人不贊同的目光中。

  她掩著臉,責備地瞪著大哥,「大哥,你說話太粗俗了。」

  聽得懂的你也不簡單哪!妹子!

  想是如是想,喬太少只是聳聳肩,「不管配不配得上老三,畢竟她都將要成為你的三嫂了,言語問客氣一點,別讓老三難做人。」

  「我……沒辦法。」喬依人賭氣地撇過頭。

  「好、好、好,那你去是不去?」喬大少無奈地看著她,「若要去,就得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緒,別在大家都喜氣洋洋之時,你卻繃著一張臉,讓大娘逮著機會數落你。」

  「大娘她……也不見得樂意。」

  是,她和大娘都反對,但人微言輕,這個家當家做主的是爹,不是大娘。

  她不懂,在殷小小犯了那麼大錯之後,爹為何還要允許她進門?甚至將原定除夕舉行的婚禮提前至今天!

  說是為了文華哥著想,沖喜要愈快愈好──可笑!將文華哥害得病危的是誰?不就是殷小小嗎?

  喬大少有些失了耐心,不耐煩道:「不去便別去了!虧得老三疼你……」

  哼哼,女人啊……天知道究竟在想些什麼?表面上要好,暗地裡想些什麼沒人知道。

  踏出沒幾步,喬大少忽然停下了腳步,遲疑地回頭,「依人,那件事……我相信你,你別讓大哥失望。」

  喬依人望著大哥的背影,暗暗咬牙。

  就是因為三哥平日疼她,她才反對呀……比起看好戲的哥哥們,她自認更為三哥著想。他們……只是去看戲罷了。

  X槳米洞房花燭夜是新娘子壓倒他,抑或是他壓倒新娘子,這不得而知。

  不過看情況是──什麼都沒發生。

  一般新嫁娘這時候該做什麼呢?肯定不是同她一樣發呆便是。

  輕手輕腳地爬下床盥洗之後,她便一直坐在桌前發呆。也不曉得是否特別吩咐過,丫鬟沒有進來打擾他們,只不過每隔一刻鐘便進來換盆熱水。

  殷小小偏頭看了一眼仍在睡夢中的喬文華。還是一副短命相,房裡這麼暖和,他的臉還是一點血色都沒有。

  她起身坐到床沿,好奇地用指尖輕觸他凹陷的臉頰──這就是她的夫婿啊,毫無真實感。

  若不是昨日熱鬧的景象仍殘留在腦海裡,她很難相信自己已經成了喬家人,雖然喬夫人看來不挺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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