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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子玥    


  「好了,我們都出去,讓殷姑娘與洞賓來照顧文兒。」喬老爺說道,自己便率先走出房門。

  「老爺?」喬夫人又驚又疑。不會連老爺都讓殷小小下了蠱吧?

  此時家丁動作很快地,帶了神色之間有些憔悴的殷小小過來,兩方在房門交會,喬夫人一見到她便張口欲罵──「夫人!」喬老爺此時深具威嚴地一喊,「依人,你們還不出來?」

  喬夫人畢竟是傳統婦女,不敢違抗丈夫,只是恨恨地瞪了殷小小一眼,便與喬依人一同步出房間。

  「小小。」喬老爺輕喚,見她抬起頭來才又繼續道:「文兒拜託你了。」

  ***

  拜託你了。

  喬老爺臨去之前的話語在她腦海裡回盪,與喬夫人怨恨的臉孔形成強烈的對比,殷小小迷惑了,怔怔地坐在床旁,望著他發著高熱卻呈青色的面龐。呂洞賓喚她來,卻只要她坐在床旁握著他的手。

  為何喬老爺會這麼說呢?他不該跟喬夫人一樣恨她嗎?是她帶喬三少出門使他病發……她不知道他發起病來是這麼痛苦,像是隨時都會放開她的手……他為何總要跟她說「不要緊」呢?她又為何總是忽略他的不適呢?

  今天以前,即使他那麼跟她說了,希望她做他妻子,但在她腦海中,他的面孔還是很模糊的,刻意不去記他,老當他是個活不過上元的人,而不是她的夫婿。

  他總知道她什麼時候坐不住想偷溜,讓她覺得煩透了,卻沒發覺這「煩」的背後要多少用心。

  拜託你了──喬老爺是抱著什麼心情說出這句話呢?

  他是否明白喬三少對她的用心,希望她回報呢?

  一下子,一堆問號充塞在設小小腦袋裡,讓她一團混亂。

  對她來說,喬三少只是個突然闖進她單純生活裡的不速之客,突然成為她的未婚夫。但對她來,這只是一個名詞,沒有意義。

  不覺地,她歎氣了。

  現在想這麼多似乎也沒啥用,若喬三少就此一命嗚呼,她便什麼也不用想了,或許直接被丟出喬府,或許直接丟回衙門大牢。

  「呂洞賓,喬三少會醒嗎?」她轉頭問著後頭正忙碌配藥的男人。

  他搗著藥,抽空賞她一個白眼,「當然會!」

  「什麼時候才會醒?能不能稍稍替他解個熱?雪水有用嗎?」她握緊他的手。明明發著高燒,為何手卻這樣冷冰冰的呢?

  殷小小不住地搓著他冰冷的手,希望能給他一點溫度。

  「能用的早用了,哪輪得到你說?」呂洞賓心急,口氣也不好。

  床上的喬文華不住地喘著氣,在兩人沒注意的時候張開了眼睛,熱度熏紅他的眼,也模糊了他的視線,卻還是一眼認出床前的紅色身影。

  「小小……」他囈語著。

  「三少!」殷小小驚喜地發現他清醒了,轉頭大叫,「呂洞賓,三少醒了!」

  「有人喚自己未婚夫三少的嗎?」呂洞賓拿著剛揉好的藥丸子走到床前,「他沒醒。」

  「可他明明喚了我的名字……」

  他在床沿坐下,「陷入昏迷的病患常會如此。他或許只是下意識地喚出心中最在意的人,並非真的知道在他面前的人是誰。」

  聞言,殷小小有些失望。

  「現在,脫衣。」呂洞賓忽然道。

  「你說什麼?!」殷小小一愣,握緊拳頭便打算一拳揮出。

  「是脫去文華身上的衣物,你想到哪兒去了?」他睨她一眼,低頭準備手中的金針。

  就算他不怕被她的鐵拳打死,也會害怕讓文華的妒火燒死好不好?

  殷小小臉一紅,「誰讓你話說得曖昧?」

  「是,是小人的錯。」他很早便學會不跟女子、小人爭辯。「可以脫了吧?」

  「本姑娘還是未出嫁的閨女,你竟──」

  呂洞賓打斷她,「若想文華今日魂斷,儘管堅持你少女的矜持。」

  她聞言牙一咬,伸手解開他胸前的盤扣──「很好。」呂洞賓爬上床扶起他,盤腿坐在他身後,把藥丸子丟給她,「扶好,把藥餵給他!」

  「喂?」殷小小臉紅心跳地盯著眼前的裸胸,「怎……怎麼喂?」

  「隨便!」他不耐地催促,「快點!」

  視線上移,殷小小深吸一口氣,伸手想撬開喬文華的牙關……但他咬得死緊。

  「呂洞賓,先把三少放平……」

  「沒時間。」呂洞賓拿出金針,快速地連插他背後幾個大穴,「好了嗎?」

  「退沒──」

  「你在搞什麼鬼?!」呂洞賓怒道。

  「可這種姿勢很難喂啊……」她幽幽地抱怨。

  呂洞賓閉上眼調著氣,告誡自己別為她動氣,徒然耗費氣力。

  「上來,用嘴餵他!」

  什、什麼?!殷小小瞪大眼,以為自己聽錯了。

  「沒時間給你害臊了,做不做?再不做,時機便要錯過了,屆時文華即使不死也廢了!」他出言恐嚇。

  「我……」望著眼前蒼白青弱的臉,她沒有時間躊躇,只得爬上床舖半跪在他面前,「呂洞賓,你閉上眼。」

  「放心,我也不想觀賞。」說歸說,呂洞賓還是好奇地偷偷睜開一隻眼睛,看見她雙手捧住喬文華的臉,湊上前去……非禮勿視、非禮勿視,他還是……閉上眼好了。

  第六章

  深夜的喬府正因為喬三少爺的病情惡化,而陷入一種惶惶不安的詭異氣氛之中,奴僕們用眼神傳遞心中的憂慮與不安,服侍主子也顯得格外謹慎。

  長久以來,喬府的下任當家屬意為誰,一直是個曖昧的情況。

  若按老祖宗宗法,傳嫡不傳長,那麼毫無疑問的,必然是三少喬文華無疑。姑且不論長幼嫡庶,三少的能力亦是大夥兒有目共睹的,不論從哪方面看都能服眾。是以雖然檯面下波濤洶湧,但嫡長之爭也一直沒浮上檯面過。

  但這情況卻在三年前改變了。

  一場怪病,讓三少退居幕後,改由大少、二少與四少執掌喬府店舖。

  而其他三位少爺之間的互動又挺微妙的。大少是二姨太所生,二少及四少則是三姨太所生。

  大少與三少一向不合,但與大少同母所出的六小姐卻與三少交好。至於二少、四少則與三少維持一種表面的和平──真複雜呀!

  也曾有人懷疑,這場群醫束手無策的怪病是其他三位少爺所造成,但……無憑無據,再說其他三位少爺是否真有這份膽子也難說。

  所以結論是──這種事不是他們做下人的該管的事。

  做人下人的呢,只要能管好自己一張嘴就行了,比如說,看見大少爺深夜仍待在自己親妹妹閨房裡,兩人不知在密議些什麼的情形……這就不必多說了。

  X米米昨夜的雪已停,屋簷、樹梢的積雪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煞是美麗。

  一大清早的,面街的店舖已經開始招呼生意,而街後的住家在靜謐中忙碌。主人們還在睡夢中時,下人已經灑掃完畢,灶頭的火也正熱著,隨時可以給主人一頭熱騰騰的飯菜。

  喬府的早晨也是這樣開始的,但今天有些不一樣。幾個家丁不是拿著掃把,畚箕到門口灑掃,而是拿著燈籠、紅紙。在家家戶戶忙著過年的現在,這副景象並沒有引起鄰居們多大注意,只有喬府人知道,今天有些不一樣。

  在喬府後園子最僻靜的廂房裡,剛走過一圈鬼門關回來的男人,並未如大家所想,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喘氣,廂房裡也並未如人所想像的一般安靜。

  骰子丟在碗公里的聲音滴溜溜地轉著,伴著女人高興的笑叫。

  「四六大。」女人高興地笑咧嘴,「一兩銀子。」

  贏家開心不必說,輸家卻也眉開眼笑、心甘情願地掏錢付帳。

  這景象讓一腳踏進房門的大夫先是瞪大眼,而後莫可奈何地搖頭歎氣。

  「殷小小,我是讓你來照顧病人,不是來開賭坊的。」呂洞賓進門不忘順手把房門關上。

  殷小小連頭都沒轉,「本姑娘這不是在『照顧』嗎?」

  只不過照顧的是自己的荷包。

  「文華,」呂洞賓將手中的衣裳擱在桌上,「你不該陪著她胡鬧。」

  被點名的病人露出很無辜的笑容,「小小說她無聊。」

  「喂喂喂,該無聊的是你吧?」她聞言抗議。「本姑娘是為你解悶耶!」

  「無聊可以做點別的事,文華可以睡覺兼養氣,而你……看書、喝茶、賞雪、撫琴,可以做的事很多。」呂洞賓拉了張凳子坐下。

  這兩個人究竟知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啊?

  「我不識字、不懂茶、不會彈琴,更不想看那片白花花的雪──」殷小小小心地收起生財工具。

  跟喬三少賭上一刻鐘,足抵得過她一天幫人看命的收入。

  「你可以學。」呂洞賓歎了一大口氣。

  殷小小當沒聽到那聲大得有點故意的歎氣聲,「本姑奶奶可不像你們有錢人那樣有錢有閒,把銀兩跟時間花在那些吃不飽、穿不暖的東西上頭。」

  「這是涵養問題……」唉!呂洞賓忍不住又歎了一大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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