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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子瑄 「我怎麼放得下心呢?」沈鳳儀憂傷的眼神,飄向了遠處。「菱兒尚未清醒,生死不定,已讓我焦頭爛額了,而芸兒更是糟糕,根本是在糟蹋自己嘛……」 沈鳳儀的話,讓齊風的心似被揪緊的痛了起來:為什麼?她為什麼要這般折磨自己? 他知道,對芸芸來說,這件事對她的衝擊太大。即使對他自己而言,何嘗不是驚心--當他看見那黑衣人要傷害她時:當他看見靳丹菱背上怵目驚心的傷、接著便想到這差點會出現在他心愛的芸芸身上時……他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不管是和多少盜匪混戰時,還是和多令人懼怕的各式武林高手對決時! 那一幕再度浮現在他眼前;齊風清楚地記得當他丟下青芸,抱著急待救治的靳丹菱轉身離去前,青芸混雜了多種表情的臉,有驚懼,有自責,有慌亂,還有……傷心!一種像是被奪去了靈魂、被粉碎了世界的傷心! 一想起那一臉泫然欲泣、不知所措--他明白地感到心中一陣酸楚……好痛,好像人已四分五裂!她是因為靳丹菱代她受過,而心中難安吧! 這些日子以來,齊風從各方面瞭解到的青芸,其實是一個天真單純、心地善良、極重感情的率真女孩兒,古靈精怪的活潑外表,只不過是不想將任何人多多少少都有的負面情緒,讓身邊的人知道,甚或是擔心--像外表如此大而化之的青芸,其實是個極端敏感、遇到無法解決的事便無措的小女孩兒! 再加上住在靳府的這段時間,由靳丹菱和靳墨蘩的口中,齊風可以感受得到,靳家三姊弟感情深篤,相依相持;尤其是芸芸,明顯地對只大她一歲的丹菱,及同年的弟弟,在感情上依賴非常。 這樣的青芸,看著她珍愛的、疼愛她的姊姊,為了救她而在她面前吐血倒下,身負攸關生死的重傷,對她而言,是個永遠揮之不去的可怕夢魘吧! 而自己對她的責備,恐怕也是落井下石,才會讓她如此一蹶不振。 自己的確是兇了她。但那是因為不知該如何向青芸表達他的恐懼及心疼啊!天知道他其口是想擁摟著她,而不是罵她啊! 不想讓她受到會令她痛苦的創傷,不想她看見一丁點會讓她失去笑顏、這邪惡世上所有的惡形惡狀;不論是身是心,他都不要他的芸芸受到任何侵害……可是,卻還是傷了她……「她還好吧?」一陣沈默之後,齊風輕聲地開了口。 「唉,她像只是軀體活著……」沈鳳儀悄悄落淚。「吞兩口飯,便又不發一言地躺回床上……她已經瘦的不成樣了!」沈鳳儀終於忍不住嚶嚶啜泣。 四周的空氣徒地冷凝了起來。半天,還是齊風打破了這讓人心悸的沈默——「天色不早,齊風先行告退了。」說罷,留下了沈鳳儀的淚和靳丹菱的傷,穿越那因著暮色而更加深沈悲淒的林子;不過,齊風並不在意--難得及時有配合心境的景色,該慶幸吧! *** 「白大哥。」 甫自外頭回來,正想回摘星樓找齊風的白紀羽,在經過栩舞凌靄館前時,被這兒的主人靳墨蘩給攔了下來。 「墨蘩,」白紀羽笑了笑,但甚是勉強,半點沒有平日的光彩與魅力。「有事嗎?」 「我爹,可有消息?」憂心於兩位姊姊的一病一傷,開朗的靳墨蘩也失去了往日的活潑,連話都不願多說。 「今日探子又有回報,」白紀羽點了點頭。「靳老爺大約今天傍晚就可以趕回來了。」 「是嗎?那就好。」墨蘩難得深鎖的眉頭,終於有些微舒展。「要是爹再不回來,我很擔心娘,眼看就快撐不住了。」「夫人還好吧?」 「不能算好。」墨蘩沈重地說。「為了兩個姊姊,她看來已經筋疲力盡了。」 「唉,這些日子發生的事的確令人不好受……」白紀羽一反常態的搖頭興歎。 墨蘩聽了,靜默不言,只覺心又開始往下沈。 「你們倆是怎麼了?在這兒呆站?」突然,齊風出現在兩人眼前。 「齊大哥,你怎麼在這兒?」白紀羽倒還好,墨蘩就被齊風的突然出現給嚇了一跳。「我剛從絮霧苑回來,想回摘星樓。」 「你去探過大姊了?怎麼樣?她醒了嗎?」墨蘩急急問道。 「沒有。」齊風一臉倦容。「還是老樣子。」 「還沒……」墨蘩望向了白紀羽。 「急不得的。」負責靳丹菱傷藥的白紀羽無奈地笑道。「她受的是高手俱合了內力及毒物的掌傷,再加上她本就毫無足以抵禦的武功底子和強健體質,要是沒有一段時間的照護療養,就是大羅神仙也無法令她醒來的!」 「紀羽說的沒錯。」齊風拍了拍墨蘩的肩。「別急,丹菱小姐會沒事的。」 「希望如此。要不然的話,青芸姊姊一定會崩潰,爹和娘也會挺不住的!」 「青芸……」聽見自己心愛女人的名字,齊風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起來。「她還是不理人嗎?」 「不知道。」墨蘩低聲說道。「我今天還沒去試過,正打算待會兒再去試。」 「你要去看她?」齊風這時的表情,清楚的落入了白紀羽的眼中。 「去碰碰運氣,不知道她會不會跟我說話。」 「想辦法留久一點,或許她會不忍拒絕和她感情這麼好的你。」白紀羽提了個主意。 「問問她……問問她,她想要些什麼,不管是什麼,我都會想辦法的。」齊風隱忍著情緒,一字一字地說。 聽了齊風的話,靳墨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但在齊風英俊剛毅的臉上,卻找不出任何表情,遂沈默地對白紀羽點了個頭,逕自向瀲茵苑走去。 走了個墨蘩,留下了齊風,但在翊舞凌屬館前,卻仍是兩個沈默不語的男人。 「既然這麼擔心,為什麼不自己去看看她?」良久,白紀羽淡淡地開了口。 「你不明白,」在摯友的面前,齊風終於顯露了不願輕易示人的痛苦。「我不行。」 「我不明白?我看不明白的人是你!」白紀羽歎了口氣。「那天晚上,當你抱著靳丹菱走開,把她留給我照顧時,我就想跳起來揍你了——你難道沒有看見她眼裡的哀求嗎?」 「我當然知道。」齊風頹然地在一盤樹根上坐了下來。「但是,我當時實在沒有辦法面對她!」「為什麼?任誰都看得出來她需要你啊!」 白紀羽看著面前這個像親兄弟一般的男人,覺得越來越不瞭解他;他明明深愛著愛上了他的靳青芸。 「你看到我的無情,但你沒有看見我心中的恐懼。」齊風閉上了眼。「我只要想起芸芸差點正面受上那一掌,再看到靳丹菱背上那泛著黑紫的掌印,就感到憤怒,甚至害怕。」 「你會害怕?」白紀羽不可置信地消化著剛剛聽到的話。「我認識的你,是不會……」 「沒錯,」齊風淒笑著。「不知不覺,她就已像是我的一部分,不可失去——你知道我為什麼急著救靳丹菱嗎?」 「你感謝她為靳青芸挨這一掌。」白紀羽深沈地看著齊風,眼底一抹不認同。 「你很聰明。」齊風無視於白紀羽的眼光,繼續說道。「我知道這樣的想法很過分,但我的確慶幸是靳丹菱受了傷,而不是我的芸芸。當然,這並不表示我不重視靳丹菱的生命。」「所以你急著救靳丹菱,免得良心不安?」 「這是原因之一,但最主要的是,如果她死了,芸芸會一輩子都失去笑容,我不願見到這樣的事--找想安慰她,但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多說,再加上她臉上的悲痛,令我不忍再回首……」 幾片大雲層飄過了天空,天色時晴時陰,然後微風徐來,使得枝葉的餘蔭左搖右擺的擋住了所剩無幾的陽光。四周,一下灰黯下來。 「所以她現在的樣子,令你裹足不前?」白紀羽終於看見了齊風的深情,為之動容。 「我的出現,也許會讓她更躲進自己的世界,她其實是個容易受傷的丫頭,我不想在這時去逼她。」齊風平了平激動心情,慢慢表示著自己的憂心。「我知道,她一定覺得我背叛了她。」 「你真是愛慘她了。」白紀羽同情地看著齊風。不曾為誰動過心,第一次就陷入這樣的一團混亂裡,也難怪他優柔寡斷了。「可是,你就什麼都不解釋的,任她這樣下去就可以嗎?」 「我也不知道,」齊風將臉埋入了手中。「我只能等吧!」 「我不這麼認為!」白紀羽突然語氣堅決。「我看得清楚,靳青芸會這樣,完全是因為那晚的事,而解鈴仍需繫鈴人,現在除了活蹦亂跳的靳丹菱在她面前出現,會讓她好過,剩下的就只有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