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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子容    


  「以後別再做這種傻事,你的安危遠比它來得重要許多!」

  這話如蜜糖般甜在她的心口,這般被人關懷的感覺真好,望著手中的白頭翁,她忽地心有所感的想到一闕詞,喃喃自語道:「此翁白頭真可憐,伊昔紅顏美少年。」如果日子可以這般持續下去,該有多好!

  姜伯蓋疑惑地看著她問:「什麼?」

  她笑說:「突然想到一闕詞,大哥可有興趣?」

  不等他回話,她逕自吟著:「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宛轉蛾眉能幾時,須臾鶴發亂如絲。」

  這意思是說,同樣歲歲年年、時光茬苒,花不會因而更改,它可以每年都一樣的盛開;可人卻不同了,少女芳華易逝,青春不堪虛擲,若再這麼等下去,青發娥眉終也會成為鶴髮老摳,就算擁有再美麗的容顏,仍是躲不過歲月襲人,終也會如白頭翁般白了頂上髮絲。

  姜伯蓋不明白這詩與眼前這只白頭翁有啥關係?他實在是弄不懂她複雜的心思。

  瞧著他一臉不明所以的表情,她輕歎了聲。這楞二呆!

  真不知究竟要怎麼做才能讓他開竅,唉!

  兩人身後突然有人吟著:「洛陽女兒好顏色,坐見落花長歎息。是嗎?」劉允揚背著一個竹簍來到他倆面前,意味深長地笑問席曼奴。

  席曼奴因被人看穿心思而感羞赧,她低下頭去閃躲劉允揚的注視。

  姜伯蓋見他倆神情怪異,卻不明白事出何因。

  此時,白頭翁適時地「啾啾」叫兩聲。

  「怎麼了?」劉允揚不再為難地避開剛才的問話,有些事外人是不便插手的。

  「有隻鳥兒受傷了。」席曼奴安撫著手中的白頭翁。

  「是嗎?我看看。」

  劉允揚接過鳥兒看一下,「翅膀是給樹枝刮傷的,不礙事!我這兒正好有採一些藥草,你拿去用。」

  「真的嗎?那太好了!我這就回去先幫它清理乾淨後,再上藥。」她接過劉允揚交給她的藥草後,急急地往茅廬走去。

  「她真美。」瞧著小徑上的人影,劉允揚笑說。

  姜伯蓋震了一下,不悅地看向劉允揚。他仍不習慣這種與好友分享「心情」的感覺。

  「除了美,她更是不可多得的女子。」劉允揚不知死活地又補充。

  姜伯蓋這回轉而怒瞪著他,他才想開口,劉允揚不給機會地笑說:「這麼難得的女子,賢弟若再不展開行動,那麼為兄可就不再客氣了。」

  活像被人打一棒悶棍,他氣惱地怒視著劉允揚開懷大笑而去的背影。

  他沒有行動嗎?

  一直以來,他都覺得自己表現得再明顯不過了,不是嗎?

  真是可惡!

  幾顆微明的星光點綴著夜空,大部分的光華全被那輪彎彎的弦月給吸了去,席曼奴就這麼坐在石階上凝視著它,讓自己的思緒隨著陣陣晚風輕拂著這迷濛的夜空。

  身後沉穩的腳步在離她一步遠時停了下來。

  「夜深了。」低沉而具磁性的聲音響起。

  「是啊!大哥沒睡?」

  她不用回頭就知道是姜郎,是幾日來相處的默契吧!更或許他的身影以及一舉一動早已烙印進她的心中。

  「我在裡頭見你出來,不放心。」他在她身旁坐下。

  她輕笑,慵懶地倚在他的身上。「難得好夜色,不忍睡。」

  「那麼聊聊天吧!」他輕撫她及腰的發,嗅聞她的髮香以及淡淡的墨香味兒。

  「也好。」她閉上眼,極喜愛他大掌下的溫柔觸感。

  「那聊什麼好呢?」他不經意地問著。即便不說話,就這麼倚偎地坐著也好。

  她的表情看似慵懶恬適,然藏於內的那顆少女芳心卻欲奪躍而出,她明白自己的心在他身上是一點一滴流失了,隨著與他相處的日子遞增,她再也控制不住的情感正逐漸凝聚而終至氾濫成災。

  明知眼前的良辰美景乃屬虛幻,終會隨著離別的到來而煙消雲散;明知多情總被無情惱,可憐人生自是有情癡!

  她幽幽地歎了聲,仰望微明的群星,突地一個念頭興起,她問:「大哥,瞧見那顆最為耀眼的星子了嗎?」她的美眸晶亮地注視著他,極力克制那胡亂猛烈的心跳。

  「哪顆?」他不明白地問著。

  看著她仍穿著他的衣衫,一股極曖昧的想法竄入腦中,令他氣血一下凝聚起來,下腹的不適感再次困擾著他;雖知她之所以會穿著他的衣衫,乃因在這山野之間的不便所致,但他仍願將它想成,那是因她眷戀他的味兒。他嘴角輕揚地想著,甘之如飴地忍受著下腹蝕人的痛苦。

  「北極星。」她語氣有些兒高昂,雙眸閃動著晶燦的光亮。

  姜伯蓋望了望星子,再望望她,仍不懂她的語意。

  「北極星怎麼了嗎?」

  她此刻看來好美,那欲語還休的模樣,讓他好生騷動,極想……極想……一親芳澤!

  她閃著充滿期待的眼眸,望著他那半俯的俊顏以及錯綜複雜的表情,吶吶地開口:「大哥,我在想席家小姐就好比北極星般,那麼癡情地守在那兒,從未有過移轉,而大哥你就像是旭日般東昇西落,情感一直沒個定處,這兩極化的對比,讓人不禁對席家小姐生憐。」這話可真委屈了她,想她何時曾將自己如此矮化?

  又來了,姜伯蓋皺眉。

  她總是不適時地潑他一桶冷水,冰凍他好不容易才取得的勇氣。有些怪怨、慍色的他抿嘴道:「無事提這些,作啥?」

  他冷淡的口氣令她心灰意冷,她怒道:「為啥不能提?大哥,可知少女芳華哪堪虛度?原是你負了人家,難道不該上門給人家一個交代?」

  「婚約都已經退了,這不是已經有交代嗎?真不知你今晚是怎麼啦!」

  姜伯蓋嘴快地出口後才發現席曼奴臉上奇怪的表情,他迷惑地望著她一臉的哀怨以及……不捨?!

  他揉揉眼、甩甩頭,不會是看錯了吧?他發現她的眸子裡浮上一層水霧,是淚!

  他的心猛然狂跳起來……

  席曼奴急急起身欲轉身離去,眼眸淨是藏不住的淚意,一向心高氣傲的她,說什麼也不想讓他瞧見她的脆弱。

  人家都說了,婚約退了便是已給交代,她究竟還在寄望些啥?這不是自作賤又是什麼?

  「奴兒!」

  他急急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彷彿不這麼做她就會從他眼前消失般,令他感到深深的恐懼。

  時間就在那一刻定住,彷彿有某種難言的電流於瞬間穿透兩人,他們彼此都知道有什麼不一樣了,他們和諧的關係在這一刻產生變化,只是一方清楚緣由,而另一方卻茫無頭緒。

  她以另一隻手覆蓋上拉住她的大掌,胸口疼得難過,淚水在她眼中凝結,在勉強地嚥下一口口水後,她微抬頭,輕輕撇開他的手,抿著下唇輕喃:

  「我累極,想睡了,夜安。」語畢,便頭也不回地旋身離去。

  姜伯蓋觸地一蹴,躍身擋於她的身前,再急急地拉住她的手。

  「究竟發生什麼事嗎?能否對大哥說個明白?」

  他惶恐地注視著她,不明白她眼底的恨意是為何因。

  「大哥,我真累了。」她牙根一咬,將手自他的溫暖厚實的大掌中抽出,忍著淚意,怨戀地看著黑漆的林子。

  「奴兒?!」他更加驚惶,整顆心都揪緊了,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的奴兒是怎麼了?他哪裡惹她不高興?

  「夜安。」

  席曼奴別具深意地看他一眼後,漾起一絲苦笑,越過他身旁離去。

  喉頭的苦澀令她疼痛難當,從不知道愛人是這麼的苦,如果當初她沒有因一時興起,向爹提出這一個月之限,那麼她也就永遠不識得姜郎,頂多,在她的記憶中,姜郎只是那個無緣相會的負心人,那麼她是不是就不會這麼的苦?

  甩個頭,她輕吟道:「把我身心,為伊煩惱,怎堪一個『傻』字?」

  歎一口氣,又道:「為一回相見,百方做計,怎堪一個『癡』字?」

  抬頭望一眼那明亮的北極星,唇瓣淨是無奈地笑。「鏡裡拈花,水中捉月,覷著無由得近伊,總括也是一個『呆』字!」

  眼角的那顆懸了許久的淚珠終於滾落,她輕輕拭去,「眼前常見,心猶未定,怎生禁得真個分離?最終落得一個『笨』字!」

  罷了、罷了!是傻也好、是癡也行、是呆也罷、是笨也無妨,終究還能多待在他身旁,一日便算一日吧!何苦愁了自己?

  在進入茅廬時,她停下腳步,再吟:「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頓時悟出她內心最終的企盼,她笑了。

  就算是再苦,她仍然欣慰自己曾努力過,勇敢地去追求愛情,總比一生任人擺佈來得好多吧!

  打個呵欠,她給自己一個鼓舞的笑容,這時,她可真是累極、倦極了!

  明日、明日醒來,她還有許多事要繼續努力呢!

  深吸一口氣,她再度嘉勉自己。

  姜伯蓋見席曼奴進屋後,反而沒了睡意。他呆坐於樹下,百思不得其解,究竟奴兒是為哪樁事與他嘔氣,他剛剛又疏忽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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