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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甄幻 「噁心死了,走開!」她沉著臉,看都不看他一眼。 「那兩個漢堡我又還沒動,有什麼好噁心!」應御風不以為忤,仍然陪在旁邊說好話。 「醃黃瓜是全世界最噁心的東西之一,我才不要碰。」她怨憤地狠瞪他一眼。 「那妳對我發什麼脾氣?」這回貢品多了兩項,連他自己那份漢堡餐也端了上來。 「我討厭強盜,我討厭小偷!」尹梵心回身四十五度,只肯拿僵直的背影與他相見,硬是不肯接受和解。 「奇了,妳明明不喜歡醃黃瓜,幹嘛為它發那麼大火?」他一面注意她的反應,一面掀開其中一個漢堡的外包紙,立刻逸出一股濃馥的香味。「真的不吃?」 「這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笨蛋!」她都快餓昏了,怎麼可能不想吃?可是他破壞了她的進食習慣,教她如何下嚥? 「那是什麼見鬼的問題?」他的火氣也冒出頭來,語氣不善。打從他有記憶以來,就不曾對任何人低聲下氣,更別說是賠小心、賠不是了。她非但不知珍視感激,還擺出一副嫌惡的姿態,簡直不知好歹。 「重點不是喜歡與否,也不是惡不噁心,而是在『我的醃黃瓜』!」她氣嘟嘟的,兩頰幾乎鼓成氣球。「不管我要或不要,它都是『我的醃黃瓜』!你懂不懂?」 應御風登時被她反駁得無話可說。對呀,明明就是人家的所有物,是他自己手賤,專愛撈他人的白食。這下可好,人家發火生氣了,他憑什麼責怪對方不夠大方? 「那妳想怎麼樣?」他一面問一面起身,順道撈起房門鑰匙。 「不要你管!」她仍在賭氣。「乾脆餓死我算了!」 「然後讓我的十年公演無限制延期?」他捏了捏她的鼻尖,一臉不贊同。「如果累了就先睡,別等我。」 「你去哪裡?」看他似乎準備出門,雖然不干自家事,但她就是忍不住想問一聲。 「打野食。」他拋給她一記秋波,附贈一抹邪笑,然後在下一秒消失在門外。 真可惡,居然在把她的食物全毀之後才落跑,可見這人一點仁義道德都沒有! 尹梵心坐在床尾生悶氣,愈想火氣愈熾。就算她小氣好了,不願與人分食又怎麼樣?又沒妨礙任何人!況且她都說了,她願意在用餐完畢之後為他跑腿,心甘情願地奉上一整罐的醃黃瓜,難道還不夠大方嗎? 雖然爹娘也曾不止一次地數落過她,認為這種負面習性應當趁早戒除,免得成為人格的缺憾,然而她就是戒不掉,反而有變本加厲的趨勢。 老二情緒。這是她對自己的解釋。從十歲那年開始,她也跟大姊一樣被送出國唸書,一年只有兩次與家人團聚的機會,而每回的話題總少不了將三個孩子比較一番。 大姊尹梵水從她有記憶以來便是全料冠軍,沒有一門科目是她不拿手的,幾近完美。她在眾人預料之中進入德國慕尼黑大學,順利地在七年中取得醫學學位,更在爹娘的殷殷期盼下把自己嫁了出去──雖然過程不盡順遂,總也算不負使命。 小妹尹傳容則是怪胎兼奇葩,自五歲起便沉默寡言,早熟得嚇人,而在四年前經歷過一場幾近喪命的車禍事件後,更下定決心抵死不開口。縱使缺乏聲音輔佐,但得到的關懷卻是最多的,平均每半年上演一回的轉學事件,更是將爹娘搞得團團轉,動不動就飛到英國去擺平么女惹出的禍端。儘管如此,小妹在數理方面的異能卻是不容置疑的──當然,也把她這個老二比了下去。 而她呢?在一般人眼中,也自然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不必耗費許多時間便能取得好成績,可是在姊妹三人之中,卻是最不起眼的。她的好惡分明,偏好的學科成績突出,不感興趣的學科只肯維持在一般標準,連半點心思都不願多放,即使師長、雙親一再叮囑,她仍然我行我素,分毫不改,全然無負「老二最刁」的傳統說法。 或許就是潛意識的不平衡,因此造成她偏執古怪的一面,進而頑拗得不願與人共享。 尹梵心抿了抿唇,俏臉上的表情依然優冷。不分就是不分,這年頭有誰會因為少吃一口就餓死路邊?根本不可能。她的行為一點也沒妨礙他人存活的權利,沒必要愧疚。 她低頭看了看表:十二點三十七分。 真煩,他在她身邊嘀咕會令人發瘋,可是他突然消失更令人想發火! 「究竟死到哪裡去了?」一面打開窗向外探看,她一面沒好氣地咕噥著。 臭氧層八成都被毀壞殆盡了,否則天氣不該這般該死的熱,連風都是黏膩窒人的。 她瞇著眼睛,想在窗外的無垠燈海之中找出金色M帝國的標記──那傢伙八成是去替她重新買過一份晚餐。即使他不承認,但她敢百分之百地確定。 她唇畔噙著一抹隱隱約約的笑意,忽然想起以往聽聞團員們對他的評語。 果然是刀子口豆腐心,怪不得保羅他們會在私底下稱他是個「心慈手軟,百年難得一見的善心人士」。 她一面把玩著頸間的水晶煉墜,想著想著,不慎掉入了縹緲的太處迷淵。 然而,就在她沉思凝神的當兒,卻有一隻黑手冷不防地由窗外往內攫,在眨眼之間將驚愕怔愣的尹梵心拖出窗外,消失在悶熱的夜風中。 甄 幻-多苦都願意 她居然跑了!那個有進食怪癖的笨女人竟敢趁他在麥當勞裡大排長龍的時候偷溜! 覺得自己白忙一場,好心被雷親的應御風在進門三分鐘之後,確定房內空無一人,感到強烈不悅,勃然迸出熊熊怒火,一發不可收拾。 原先他還有些擔憂自己的夜疾有洩密之虞,苦思該如何在「同居人」面前掩蓋事實,這下可好,她倒溜得一乾二淨,一片雲彩也不留! 就算身為弱質女娃兒,使性子也不該是這等無賴法。虧得他大發慈悲,冒著夜歸途中可能遭歹人行搶割喉的危險,只為順著她拗若倔驢的脾性,再次張羅晚餐,以免她因胃疾病倒,惹來更多的麻煩。 哼哼,由此可知這年頭好人還真是做不得。上回不小心救了她,換來的是失馬事件,這回結局更慘,她竟然整個人都蒸發不見了! 應御風把裝著熱食的塑料袋隨手一扔,忿忿地在房內來回踱步,由鼻尖噴出一聲又一聲不屑的冷嗤。要是讓他逮到那名私自竄逃的笨女人,非得好好地教訓她一頓不可!對,一定要狠狠地「懲罰」她,狠狠地…… 他大踏步殺向尹梵心的行李袋,打算師法女人使潑時的標準動作,亂扔亂丟亂糟蹋禍首的身家物品──讓妳沒內衣穿,讓妳沒內褲換,讓妳全身光溜溜…… 等等。他的手停在袋口的拉煉上,突然一動也不動。萬一她良心發現,突然跑了回來,卻發現他的動作有礙觀瞻,豈不是糗大了? 況且話說回來,娘娘腔的舉止絕對不適合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使用,他還是守株待兔,慢慢收網比較好。反正她的護照、簽證都在他身上,不怕她不乖乖回來。 應御風丟開那袋沉重的行李,倚上窗台,瞇睨眼下的城市燈海,冀盼能在黑暗中窺見佳人在夜街上溜躂的蹤影。 忽有一股異味由外而內飄送過來,戳刺著他的呼吸器官。 嗯……那是什麼怪味道?熏死人了!早知道就訂五星級大飯店,除了不必為晚餐東奔西跑之外,更毋需忍受不知從何處飄來的垃圾味。 應御風急忙摀住被惡臭折騰的鼻子,以笨拙的姿勢扯著窗戶,只想在最短的時間內將不知何時大開的窗戶關上,但窗扉不知被何物卡住,硬是無法順利合上。 好不容易扯出阻礙物後,厚重的玻璃窗終於成功地隔絕世紀奇臭繼續襲入室內。 但在看清「阻礙物」之後,應御風陡然爆出驚怒的狂喝,濃眉糾成一團,面部表情除了以「猙獰」二字形容之外,再也找不著更貼切的字句。 「該死!」她竟然又把鏈子扯了下來,而且還隨手丟棄! 應御風正想發飆怒吼,卻突然發現鏈子似乎有些不對勁。怪了,煉扣部分怎會斷裂得如此嚴重?若不更換新扣,根本無法繼續佩戴。 據他記憶所及,她似乎對這條鏈子有股莫名的喜愛。上回她逃跑時,若不是及時被他擋下,她甚至還想帶著它一塊走。在他威脅著要將它扔入海底時,她更是急切地阻止他,那副緊張的神情,像煞害怕失去心愛的寶貝似的。她或許會乘機不告而別,也可能孑然一身飄然離去,但絕不是在將鏈子毀壞之後──躺在他掌心中的金色長煉乃是以特殊合金打造,若非以蠻力強勁拉扯,絕不可能煉毀墜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