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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張小嫻 「嗯。」 「哪個地方最漂亮?不要說是我的內心,我會恨你一輩子的。」她笑笑說。 「你的眼睛和嘴巴也漂亮。」 「你覺得我的嘴巴很漂亮嗎?」 「是的。」 「是不是男人一看見就想跟我接吻的一種嘴巴?」 「大概是的。」 「那麼我的身材好嗎?」 梁正為微笑著,反問她:「你想知道嗎?」 「嗯。」 「不是十分好,但已經很好。」 「是不是很性感?」 「是的。」 她凝望著梁正為,淒然問他: 「是不是男人都只想和我上床,不想愛我?」 「別胡說了。」 「我是個可愛的女人嗎真?」 「是的,你很可愛,」 「謝謝你。」她笑了起來。 誓死效忠的追隨者就有這個好處。當一個女人需要自信心的時候,她可以在他那襄找到。當她失去尊嚴的時候,她也可以在他那裡拿得到。 被一個男人虧待的時候,她需要另一個男人把她捧到天上,作為一種補償。 「這個星期天,你有空嗎?你說過想學滑水,我問朋友借了一艘船,我們可以出海。」梁正為問她。 「不行,這個星期天不行。」她說。 「沒關係。」他失望地說。 這個星期天,她約了李一愚。他叫她晚上八點鐘到他家。 她八點鐘就來到,李一愚還沒有回家。他家裡的鑰匙,她在分手的那一天就還給他了。她只好站在門外等他。 十一點鐘,他還沒有回來。她不敢打電話給他,怕他會叫她回家。 十一點四十五分的時候,李一愚回來了。看到她坐在門外,他有點愕然,他忘記約了她。 「你回來了。」她站起來乏力地用手撐著門說。 李一愚摟著她進屋裡去。 纏綿的時候,她問他: 「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他脆在她胯下,溫柔地替她撥開黏在嘴角上的髮絲,說:「我想你幸福。」 「我的幸福就是跟你一起。」她抓住他的胳膊說。 他用舌頭久久地給她快樂。 她早就知道,他還是愛她的。 凌晨兩點鐘,他說:「要我送你回家嗎?」 「你不想我留在這裡嗎?」她幾乎要嗚咽。 「聽話吧,你明天還要上班。」他哄她。 她不想他討厭自己,而且,他也是為她好的。她爬起來,坐在床邊穿襪子。 「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你明天還要上班,你睡吧。」她趴在他身上,抱了他一會。 回到家裹,她鑽進夏心桔的被窩裡。 「你幹嗎跑到我的床上來?」夏心桔問。 「今天晚上,我不想一個人睡。」她摟著夏心桔,告訴她:「他說,他想我幸福,你相信嗎?」 夏心桔並沒有回答她。她好像在跟自己說話。 她向著天花板微笑,她是相信的。她帶著他的味道,努力地、甜蜜地睡著。蒙嚨之中,她聽到夏心桔轉過身來,問她: 「他會不會是一時的良心發現?」 過了兩天,她打電話給李一愚,問他:「我們今天晚上可以見面嗎?」 「嗯。」電話那一頭的他,語氣很平淡。 「我們去吃意大利菜好嗎?」 「不行,我約了朋友吃飯。」 「喔,好吧,那我十點半鍾來你家,到時見。」 她滿肚子的委屈。她討厭每一次和他見面也只是上床。 她十一點三十分才來到他家裡。她是故意遲到的。她用遲到來挽回一點點的自尊。她享受著他的愛撫,等待他真心的懺悔,可是,他甚麼也沒有說。 做愛之後,她爬起來去洗澡。她在浴室裡,跟躺在床上的李一愚說: 「今天晚上,我想留下來。」 「不行。」 「我不想一個人回家。」她堅持。 「那我送你回去。」 「我明天才走可以嗎?」 「你回家吧。」 她氣沖沖的從浴室裡走出來,問他:「你為甚麼—定要我走?」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李一愚爬起狀,走進浴室,關起門小便。 她衝進浴室裡,看著他小便。 「你進來幹嗎?」他連忙抽起褲子,好像覺得私隱被侵犯了。 「我又不是沒見過你小便。」她偏要站在那裡看著他。 「夠了夠了,我們根本不可能像從前一樣。」他走出浴室。 「那你為甚麼還要和我睡?」她嗚咽著問他。 「是你自己要來的。」 她一時答不上。是的,是她自己要來的,李一愚並沒有邀請她來。 夏心桔說得對,那天晚上,他只是一時的良心發現,才會說出那種話。她是那麼愛他,那麼可憐,主動來滿足他的性慾。他良心發現,但他早就已經不愛她了,不能容忍她任何的要求。 她,夏桑菊,名副其實是一帖涼茶,定期來為這個男人清熱降火。 李一愚的公寓對面,有一幢小酒店。從他家裡出來,她在酒店裹租了一個房間。 她說過今天晚上不想一個人回家,她是真心的。 她要了一個可以看到他家裡的房間。她站在窗前,看到他家裡的燈已經關掉。他一定睡得很甜吧?他心裡沒有牽掛任何人。 她打電話給梁正為,告訴他,她在酒店裡。 她坐在窗前,梁正為蹲在她跟前,問她: 「有甚麼事嗎?」 「沒有。」她微笑著說。 她癡癡地望著李一愚那扁漆黑的窗子。 「李一愚就住在對面,是嗎?」梁正為問她。 「你怎會知道?」 「我跟蹤過你好幾次。」 她嚇了一跳,罵他:「你竟然跟蹤別人?你真是缺德!」 「他每次都讓你三更半夜一個人回家。」 「關你甚麼事!你為甚麼跟蹤我?」 「我也不知道為甚麼。也許,我想陪你回家吧。」 梁正為頹然坐在地上。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望著這個坐在她跟前的男人,悲傷地說:「我真的希望我能夠愛上你。」 「不,永遠不要委屈你自己,」梁正為微笑著說。 那一刻,她不禁流下淚來,不過是咫尺之隔,竟是天國與地獄。對面的那個男人,讓她受盡委屈;她跟前的這個男人,卻是這麼愛她,捨不得讓她受半點委屈。多少個夜晚,他默默地走在她身後,陪她回家。 她抱著他的頭,用來溫暖她的心。 房間裡的收音機,正播放著夏心桔主持的晚間節目。 「今晚最後一支歌,是送給我妹妹的。幾天前,她突然走到我的床上睡,說是不想一個人睡。她這個人,稀奇古怪的,我希望她知道自己在做甚麼。我想她永遠幸福。」 在姐姐送她情歌的時候,夏桑菊在椅子上睡著了。 當她醒來,梁正為坐在地上,拉著她的手。 「你回去吧。」她跟他說。 「不,我在這裡陪你,我不放心。」 「我想一個人留在這裡,求求你。」 「那好吧。」他無可奈何地答應。 「真的不用我陪你?」臨走之前,梁正為再問她一次。 「求求你,你走吧。」她幾乎是哀求他。 梁正為沮喪地離開那個房間。 看到梁正為的背影時,她忽然看到了自己。當你不愛一個人的時候,你的確不想他在你身邊逗留片刻。你最迫切的願望,就是請他走。即使很快就是明天,你也不想讓他留到明天。 她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站在蓮蓬頭下面,用水把自己從頭到腳徹底地洗乾淨。 直到李一愚殘留在她身上的味道已經從去水槽流到大海裡了,從她身上永遠消逝了,她穿起浴袍,坐在窗前,一直等到日出。今天的天空很漂亮,是蔚藍色的。她已經很久沒有抬頭看過天空了。她把雙腳貼在冰涼的落地玻璃窗上。她現在感覺身體涼快多了。也許,當一個人願意承認愛情已經消逝,她便會清醒過來。她名叫夏桑菊,並不是甚麼涼茶。 將近八點鐘的時候,她看到李一愚從公寓裡出來,準備上班去。他忽然抬頭向酒店這邊望過來,他沒有看到她,她面前的這一面玻璃窗,是反光的;只有她可以看到他。李一愚現在就在她腳下。他和她,應該是很近,很近的了;她卻覺得,她和他,已經遠了,很遠了。 第九章 梁正為接到警察局打來的電話,通知他去保釋他爸爸梁景湖。 「他到底犯了甚麼事?」他問警員。 電話那一頭,警員只是說:「你盡快來吧。」 在一所中學裡當教師,還有一年便退休的爸爸,一向奉公守法,他會犯些甚麼事呢?梁正為真的摸不著頭腦。 梁正為匆匆來到警察局,跟當值的警員說: 「我是梁景湖的兒子,我是來保釋他的。」 那名年輕的警員瞟了瞟他,木無表情的說:「你等一下吧。」 大概過了幾分鐘,另—名警員來到當值室。 「你就是梁景湖的兒子嗎?」這名方形臉的警員問他。 「是的。」 警員上下打量了他—下,說: 「請跟我來。」 他們穿過陰暗的走廊,來到其中一個房間,方形臉警員對梁正為說: 「你爸爸就在裡面。」 梁正為走進去,被眼前的人嚇了一跳。他看到他那個矮矮胖胖的爸爸穿著一襲鮮紅色的碎花圖案裙子,腰間的贅肉把其中兩顆鈕扣迫開了。刮了腳毛的腿上,穿了一雙肉色的絲襪,腳上穿著黑色高跟鞋。大腿上放著一個黑色的女裝皮包。他戴著一個黑色的長假髮,臉上很仔細的化了妝,雙頰塗得很紅,唇膏是令人噁心的茄醬紅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