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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裘琍    


  「我哪裡卑鄙,哪裡無恥,又哪裡下流?只因為我握住一隻手!」他鐵青著臉,耐下心向她解釋。

  「一隻手?不,那不只是一隻手,是我對你人格的徹底失望,你居然……昨夜之後,還能泰然自若地握住另一個女人的手!」她悲憤交加,氣得眼淚直想冒起。

  賀祺遠暗自莞爾,桑榆模糊帶過「居然」和「昨夜」之中發生的事,可見她心存掛念。

  桑榆憤怒的眼底有淚光,賀祺遠不禁高舉雙手投降,對女人的眼淚,他一向沒轍。

  「我想握的手,她不伸過來,我不想握的手,偏偏需要我的安慰,你要我怎麼辦?」

  「不要和我耍嘴皮子!你油腔滑嘴的那一套,或許那些攀權附貴、爭名奪利的大明星們吃得起,但是在這鳥不拉屎、雞不生蛋的山區,一點也不管用!」賀祺遠抬頭,望向傲立於天的夏日當頭,他的心意,她一點也不明白……看來她不需要安慰。

  愛,不盡然是安慰,也許需要一些折磨,但絕不是中傷。

  「夏日不也吃了?」他緩慢說。

  這話像點燃火藥的導引線,有一時桑榆難以領會,猛然間淚水就要淹沒她……賀祺遠的意思不外乎說明,夏日愛透了他的油腔滑調!

  桑榆咬住嘴,阻止將從口中噴洩最難聽的字眼。她眼中忍住淚,阻止排山倒海的悲痛破繭而出,如果賀祺遠真的移情別戀,她又能如何……企圖留住一個變心的男人,不如一棒打走忘恩負義的狗!

  於是桑榆抬起頭,真的往他英俊的臉上揮過去,賀祺遠傻了一下,左頰立刻顯現清楚的五指印。

  「這是打你昨晚欺負一個女人!」她悲憤怒道。

  賀祺遠眼中暴出狠光,他被她掀起心底的最大憤怒。他本想回她一巴掌,藉此打掉她的自私、驕縱和不解風情,不過衡量自己的力道後,怕這一掌會打走他想要的,也打掉了她的人,於是他改用另一種方式。

  他用力抓住她的手,眼睛噴出憤怒的火花。

  「欺侮你?昨晚是誰拉著我不放?是誰飢渴難耐黏住我?是誰摟著我、抱著我、撫摸我,口口聲聲說愛我……」他話未說完,桑榆驚恐萬分,已然舉起另一隻手,準備打落他的自信,但是他早有預防,以另一隻手接住,再將她的兩手扭在一起,她露出痛苦的表情。

  「我傷了你的驕傲?你驕傲的以為不同流合污代表清高。我呢?就是你所謂的污水最佳代表。我的得天獨厚是污點,我的才華是污點,我的樂觀、激進、奮鬥全是污點。在你眼中,無論我有多好,你都堅持我就是個大污點。而你,可以欺騙自己默視這些,認為你的理想才是世界中的聖潔。沒錯,小姐,你是你世界的獨裁者,沒人干涉得了你,除了我愚笨的想參與你的世界!」驚恐立刻包住桑榆的眼膜,她看著他蠕動的唇舌,每個字都擊中她的要害。

  賀棋遠依然不帶感情說下去。

  「看看世界吧!現實和理想一定有一番距離,能屈於現實又苟且保住理想的人已稱大幸,又何必憤慨別人的世界少了你的一份執著?不一定每個人的生活方式都同你一樣,如果你在乎對方,就大膽參與他的生活,若不在意,就當他豬狗不如。」「這是你對我的評詻?」她的胸口起伏不定。

  「對!」他嚴厲地承認。

  「桑榆,不要否認,你根本在逃避現實。」「我也逃避你?可是我們在一起很久了,我們是朋友。」她垂下眼瞼,聲若游絲。

  他輕輕放下她的手,她手上有他的手印。

  「我們不是朋友!」他冷淡接口。

  她驚慌抬頭,見到他臉上的溫柔,但是那僅是驚鴻一瞥,沒多久,他又是嘻皮笑臉的。

  「我才不要當你的朋友,朋友可以沒有目的,我對你卻一直懷有目的。」「什麼目的?

  」她小聲問,聲音有點發顫。

  「我愛你,我要你,是男女之間的愛情目的,是互相利用的目的。」「你說的真難聽。

  」她漲紅臉。

  「好聽的話在花前月下說,不是這裡,這種熱死人的氣溫。男人、女人本來就因依附才能繁衍,否則哪來這麼多豬狗不如的人?」她幾乎要破涕為笑了,如果不是他又說的話。

  「所以,我們應該專心編織我們的故事,至於別人的故事,用編劇就可以了,不要親身證實,更不要挑在悶熱的夏日。」一句話,擊中桑榆兩個大要害……夏日。

  於老師。

  她來此地的目的!

  猛然,她的表情由晴轉陰……「顯然你達到你要的目的,用最原始女人對男人的需要,同時欺侮兩個女人!」他吸一口氣,他終於明白對牛彈琴的道理。

  見賀祺遠沒有反應,桑榆更是不留口德。

  「你說的沒錯,我是我世界的獨裁者,來到這裡,除了逃避現實之外,最重要是想從污濁的空氣裡,尋找另外一片天空,至少比你頂上的天空來的乾淨。」他的怒氣被她再度挑起,如果對方無理取鬧,他大可不必以理致勝!

  「你期待什麼?以為你的於老師會騎著白馬迎接你,或者頭頂有光、肩上掛翅膀……」接著他痛叫一聲,桑榆怒極踢他一腳。

  「賀祺遠,不准你批評於老師!」賀祺遠氣得快瘋了,她居然可以毫無忌諱當面侮辱他,而不准他說一點於老師的不是!他氣急敗壞扭過她的身子,把她用力拖到懷中,用男人的力氣。

  一觸到他的身體,她慌亂了,身體不斷的掙扎,他卻更緊的抱住她,連喘息的餘地都不留給她。

  「為什麼你叫那個十年前的老不死,還會掛上老師的尊稱,對於我,你就能直名無諱,好像我是你養的寵物,可以呼來喚去的,告訴你,我對你的忍耐已經到達極限!」在他懷中,桑榆又羞又急,只有以話刺激他,來掩藏內心被激起的漣漪。

  「我偏要說偏要說,賀祺遠,賀祺遠,賀祺遠……」她狂亂的尖叫。

  突然,他低下頭,用力吻住她,阻止她一發不可收拾的難聽話。

  當他溫軟踏實的唇瓣貼住她的芳唇,她用力喘了一下,接著天地開始顛倒旋轉……昨晚的旖旎風光,又浮現桑榆腦海,那思縈情牽的醉人氣息令她昏眩,不可自拔的,她再度沉醉於肌膚相親的銷魂中……當地快要把持不住最後的矜持,打算再一次成為男人需要的淫蕩女子時,他卻猛然抬起頭,杜絕她的癡迷。

  「在我快要撕爛你之際,我要問你一句話,看你還有無利用價值。」他殘酷的說。

  如果她是清醒時聽到他的話,該會羞憤至死,幸好熱吻過後,她還驚魂未定,每個張起振奮的細胞還未縮回,她盯著他看,醉眼蒙上一片迷霧。

  「你愛不愛我……」僵硬的線條化成多情的溫柔,他真心問她,用他難得的誠懇。

  瞬時,淚水流下她的面頰,帶給他稍許的驚愕……她,等這句話太久了。

  或許這把鼻涕、這抹眼淚,就為這個時刻而流……她的淚,是喜,瘋狂的喜,強烈的歸宿感,不是為昨日的巫山雲雨而流,更不是為剛才的銷魂熱吻,而是……第一次,他詢問她的意見,把她當成有頭腦的女人!

  對桑榆這是非常重要的……人前、工作內,她渺小得不堪一擊,因為在這一行內出類拔粹的人,多得不勝枚舉。或許她用自傲掩飾心虛,以不同流合污斬斷情絲,但是在她所愛的人面前,她不願意渺小得微不足道,更不願意不堪一擊!

  她無法相信,一個被人奉為人上人的賀祺遠,會愛上她……賀棋遠身旁從不缺乏各行各業的美女佳人。而她,不過是一個閉門造車的小說話家,他怎麼可能會愛上她?

  如果不是到了這裡,如果不是丟了現實內的浮華聲名,如果不是在令人氣悶難受的夏日,她真的無法信任他的愛。

  因為愛,太容易欺騙。

  一點蕩氣迴腸的燭光,一絲甜言蜜詻的交談,一套華貴的衣容,一席佳餚美酒,女人很容易就會落入男人肉慾的圈套。

  但是……賀祺遠還是一樣,始終不變。

  換了場景,換了人物,換了氣候,換了裝潢,他還是那個愛嘻皮笑臉、口無遮攔的大導演,她的愛人……「你愛不愛我?讓我飛上枝頭或落下地獄,你告訴我……」他逐漸焦急迫切,她的一句話將決定他的一生。

  不過桑榆的一生,賀祺遠早決定好了,非他莫屬。

  她的嘴唇緩緩蠕動,這句話,她早就想告訴他……「我--」「你們是我所看過中,最愛吵架的人!」夏日的話迅雷般響起,硬生生將桑榆的話打斷。

  桑榆猛然回頭望去,發現夏日已站在一旁等候多時。

  「如果你們想在日落前看見於老師,我們就趕快出發吧!」夏日冷冷地說。

  桑榆紅著臉,望了賀棋遠一眼,立刻用飛的上路,把他們遠遠拋到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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