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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頁     珍·安·克蘭茲    


  「不,不要。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但他像是被線牽引著似地跟著她移動。不幸的是,他仍然緊握著手中的槍。

  「每次覺得必須毆打女人時,你就會走進這條走廊。在這裡,你控制一切。在這裡,你有權有勢。當你在這條走廊裡時,沒有人比你強。」

  「對。」他繼續走向她,速度慢慢地加快。「我最強。」

  「你在這裡時,女人控制不了你。」

  「對。在這裡,一切聽我的。」他的聲音略微改變,變得比較尖細。「在這裡,她傷害不了我。」

  「誰傷害不了你?」

  「梅杜莎姑姑。」

  薇妮差點失足。「梅杜莎姑姑?」

  裴奧世格格地假笑,發出那種小男孩而非大男人的笑聲。

  「我都在背地裡那樣叫美倫姑姑。她以為只要打得夠多、夠重就可以使我停止做壞事,但我不會停止的。因為她說的對,我的內心有惡魔,他使我堅強。總有一天我要重重地傷害梅杜莎姑姑,使她再也無法打我。我要殺了她。」

  她無法再後退,河就在她背後,她可以聽到潺潺的水聲。沿著石頭駁岸走回去是唯一的選擇,她慢慢地往那個方向移動。成排的倉庫形成一道看似不間斷的牆壁面對著河。

  「你已經沿著長長的走廊走了一半……」

  她謹慎、緩慢地移動著,唯恐被石頭絆倒而打破脆弱的催眠狀態。她迅速瞥向右邊那些緊閉的門和沒有窗戶的牆,找尋逃脫之路。

  「那天晚上,屋裡只剩下我們兩個人時,我跟蹤她進入廚房。要知道,沒有僕人肯繼續住在那裡,他們全都害怕我……」

  兩座倉庫之間的狹窄通道突然出現;那是她一路來僅見的通道。她停下來,準備逃跑。

  「……我用菜刀猛刺梅杜莎。好多、好多的血……」

  逃跑的動作會粉碎束縛裴奧世的脆弱催眠狀態,她不會有第二次機會。

  「我帶走我帶得走的一切,後來把它們全部賣掉,包括那顆該死的寶石。她經常告訴我那顆寶石具有某種力量,但我不相信她。直到多年後我的情況開始惡化時,我才明白她說的是實話。她在我的夢裡來看我,她嘲笑地告訴我,我賣掉了唯一能驅逐她鬼魂的東西。」

  「『藍色梅杜莎』,因此你決心找到它。」

  「我非找到它不可。要知道,她想要逼瘋我,只有那隻手鐲能夠阻止她。可惡!你一定得告訴我,它在哪裡。」

  就在這時,她的左邊突然響起翅膀亂拍聲。一隻水鳥尖叫著它的不爽起飛,低低地飛越過河面。

  裴奧世立刻從催眠狀態中驚醒。他眨一下眼睛,接著好像恍然大悟大事不妙。

  「這是哪裡?你以為你在做什麼?」他舉起手槍。「你以為你可以耍我?」

  「裴奧世,」拓斌的聲音在霧中出現,陰森森地在空建築物之問迴響著。「住手,否則我立刻一槍打死你。」

  那句威脅彷彿催眠了整個世界,薇妮的週遭一片死寂。

  裴奧世猛然轉身,在濃霧裡找尋聲音的來源。「麥拓斌。你在哪裡?你給我出來,否則我宰了她。」

  薇妮拔腿就跑,衝向她先前看到的通道。短短幾尺的距離就可以決定她是生是死;手槍只有在近距離內才射得準。

  「不!」裴奧世開始回頭追她。「你休想逃,梅杜莎。」

  「裴奧世。」拓斌再喊。他的聲音恍似死神的召喚。

  裴奧世的手槍轟然一響。在驚駭欲絕的一剎那裡,薇妮等著感覺子彈射入背部的衝擊。接著她發覺裴奧世是朝拓斌開槍,而不是朝她。

  「天啊!」

  但她明白那一槍是亂射的,裴奧世不可能在濃霧中看見拓斌。

  「隨她去,裴奧世。」拓斌用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說。「你必須先殺了找才會有機會逃跑。」

  薇妮背貼著最近的牆壁,把頭探出牆角偷看。裴奧世扔掉了第一把槍,正慌忙地從大衣口袋裡掏出第二把槍。

  「出來,麥拓斌!」裴奧世大叫。手裡握著槍,他轉身在濃霧裡找尋拓斌的身影。「混蛋,你在哪裡?」

  「在你後面,裴奧世。」

  拓斌終於從霧裡出現,從容不迫地沿著駁岸走向他的目標。他一手握著槍,黑大衣的下擺在鞋面上方辟啪作響。無形的力量光環圍繞著他,在他接近目標時,變得史深、更強。

  薇妮覺得他就像是從即將來臨的黑夜濃霧裡吸取能量,像揮劍似地揮舞著那種能量。

  她感到無法呼吸。

  這是她第一次感覺到他未受訓練的原始才能。幸好他沒有想過要當催眠師,她心想。

  拓斌確實是個危險人物,她心想。他想必在多年前就有所自覺,所以練擺了一身自製克己的好工夫。她很想知道他何時才會領悟出,他能夠控制和壓抑在體內作用的力量,只有使他更加像個巫師。

  「不要過來。」裴奧世高聲叫道,現在聽來像是徹底瘋了。「可惡!不要過來。」

  他舉槍射擊。

  「不!」薇妮尖叫。

  第二聲槍響幾乎在同時問劃破濃霧。

  裴奧世一個抽搐,摔出了駁岸邊緣,薇妮聽到水花四濺的聲音。

  「拓斌,」她往前跑。「你沒事吧?」

  拓斌從無形的風暴中心望向她,他的手槍垂在身側。在那一刻裡,她可以肯定在他眼中瞥見危險的能量流。

  只是你的想像力作祟。自製一點。她告誡自己。

  「我沒事,」他說。「他射偏了。我想是你使他神經緊張。」

  他低頭看到裴奧世俯臥著漂浮在河面上。她知道他為什麼射偏了。不是她的功勞,而是拓斌從霧裡走向他的身影把他給嚇得魂飛魄散。

  她二話不說地投入拓斌懷裡。他緊緊地抱住她,許久、許久。

  等拓斌把裴奧世的屍體從河裡撈出來之後,薇妮才想到倉庫。「我想要進去看一看。」她說。「為什麼?」拓斌問。「他一直叫我進去,」她望著緊閉的倉庫門。「我必須知道門後面有什麼。」

  他猶豫一下,然後上前打開倉庫門。她慢慢地走進去,讓眼睛適應昏暗的光線。

  倉庫裡堆滿繩索、空板條木箱和木桶。

  賀浩華躺在角落裡,雙手被繩子綁著,嘴巴被布條綁住。

  薇妮連忙上前除掉他的塞嘴布。他呻吟一聲坐起,好讓拓斌能割斷捆綁他手腕的繩子。

  「以為你們兩個不會到這裡來了。」他寬心地說。

  23

  那天晚上,在拓斌和警方打完交道後,他們和敏玲、東寧、嬌安、衛黎一起聚集在客廳裡。雖然還沒有收到酬勞來支付這件案子的開銷,薇妮還是給每個人倒了一杯她寶貝的雪利酒。死裡逃生使人變得比較慷慨,她心想。

  「他們三個都想要得到『藍色梅杜莎』。」她說,坐到嬌安身旁的沙發上。「每個人的理由都不相同。浩華,很遺憾,真的相信它的傳說,想要它來進行他的實驗。瑟蕾想要賣掉它好躋身於上流社會的階層。而精神錯亂的裴奧世,認為它可以替他趕走他年輕時殺害的姑姑的鬼魂。」

  嬌安打個哆嗦。「好險。幸好麥先生抵達班克斯爵士的宅邸時,正好看到你被迫坐進裴奧世的出租馬車。」

  「的確。」敏玲啜一口雪利酒。「要是他沒有看到你和設法跟蹤馬車,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衛黎打量坐在他對面椅子上的拓斌。「經過了這件事,你不得不承認世上真有巧合這種事吧,麥拓斌?嬌安說的沒錯。要不是你下午正好去班克斯爵士的宅邸拜訪,你絕不會看到雷夫人進入出租馬車。」

  短暫的沈默中,眾人全啜著雪利酒。

  拓斌一邊轉動手中的酒杯,一邊注視著薇妮。他微微一笑。

  「我下午會去班克斯爵士的宅邸不是出於幸運或巧合,」他靜靜地說。「而是因為薇妮留下字條告訴我,她去了哪裡。」

  兩人的目光交會,薇妮在拓斌眼中看到同樣的認知。不管日後還會有多少衝突,一種心靈的聯繫已經在他們之間形成。他們不僅是情人和夥伴而已,那種心靈的聯繫現在已經是牢不可破、堅不可摧。

  「不幸的是,你們現在沒有剩下任何客戶。」嬌安同情地說。「聽說賀先生因資金短絀而把付款日無限期延後,葉英先生自然也取消了與你們的協議。」

  薇妮從沈思中抬起頭。「我很有希望搶救到至少一個客戶。精確地說,陸夫人。」

  敏玲皺眉。「但她只有在你們送還手鐲和商定有利可圖的交易時,才願意付錢。」

  「我打算明天一大早就去處理那件小事。」薇妮說。

  所有的人都望向她。

  衛黎的眼睛在火光中發亮。「你是說你知道陸夫人把手鐲藏在哪裡?」

  「對。」薇妮說。「下午我正要去取出它時,不料半路上卻殺出了個裴奧世。」

  ☆  ☆  ☆

  戴醫師默默地打量站在他辦公室門口的薇妮和拓斌,片刻後才緩緩地站起來。他朝兩張椅子比了個請坐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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