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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薰衣 「說看看。」 「她不像一般的貴族女子……她有傲骨,但是相當內斂。外表看來很溫柔,可是我感覺得到……那水一樣的溫柔底下,有著非常灼烈的火在燃燒著……」蝶羽一面低語,一面回想著這第六位新娘的一舉一動。船已經走了五天,看來雪契也不急著回國,教船長慢慢走。因此到今天還沒完全離開珍珠海的範圍,遠遠地有些海民的船似無意地跟著,雪契也沒什麼表示。瀲灩偶爾會離開她的艙房走上甲板,遙望著那些船的她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只有一股淡淡的悲哀。 但是她真的很美。 與那些花枝招展的貴族美女不同。她美得自然、很舒服。人們會情不自禁地被她吸引、喜歡上她……就像是剛進入珍珠海的那種感覺——非常溫暖、美麗、柔和……蝶羽早已注意到,即使瀲灩安安靜靜地沒有刻意和任何人打交道,活動範圍也不離她的艙房和甲板兩處。可是只要她一出現,士兵們的眼光都跟著她在轉……不同於對雪契的敬畏、不同於對她的服從……那是什麼呢?她甚至要以為那是一種戀慕……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抬起頭看著她的皇子——雪契呢?雪契又是以什麼樣的眼神看她?她從來沒有機會捕捉到雪契看瀲灩的眼神——印象裡只有五天前瀲灩剛上船的那一次……那種高高在上的傲然和殘酷,她有點安心…… 「對了……她問起過這條航線的事。」 「哦?」雪契眉一挑,「她得到什麼結論?」 沒有問她怎麼回答,只問瀲灩得到什麼結論——蝶羽有一絲不悅地回答:「她說她不必再問。」 「絲絲……」在她納悶著自己心情轉變的理由之時,雪契低笑起來;這笑聲讓蝶羽不覺輕顫,拉緊了衣物看向雪契,後者優閒地將她攬向自己,手則從她的肩向下滑入衣物遮掩住的深溝之中。蝶羽哼一聲,身體不由自主地開始緊繃,卻還聽見雪契悠然而冷淡地說:「海民很天真,不過他們的領導者還有點頭腦……大致和我預料的相差不遠。這也好……」他翻身壓住蝶羽抽走她身上的衣物,低頭舔咬著她的耳垂,「這個女人,不會無聊。」 蝶羽漸漸聽不清楚雪契的話了……只是輕喘著……又是一場灼身的熱和寒心的冷…… 夜霧迷離的珍珠海,潮浪拍打船底的聲音一波波在夜色中迴旋,視野不佳,只能暫時停船。只怕脫離航線就要觸礁沉沒,輪班的士兵挺著武器在甲板上戍守,船尾的艙房慢慢走出了瀲灩。 士兵們看著她走近船舷,眼神都有些癡迷。夜晚的瀲灩比白日多了些淒美之感,裹著一身白衣,在霧氣裡有些模糊難辨。扶著船舷,她沉默地看著這場霧;心中尋思是不是要告訴船長或是皇子該如何在霧氣中尋路而出…… 算了……又何苦逼著自己離開此地呢?但是她實在太害怕了……怕自己會受不了而跳水游回家中——那麼還不如早點離開,好讓自己斷念,乖乖地留在船上……這裡……按照這幾天的船速看來,已經離外海很近很近……她有把握在這個距離內游回去……即使游不回家中也能游到最近的島……不行,不能想…… ……但是霧愈來愈濃了…… 霧這麼濃,就算她跳下水去這些人也抓不回她的…… 並不是要逃走……她只是突然很想回家看看……走的時候,都沒跟族人好好道別……這幾天,他們的船遠遠跟著,她看了好難過…… 揪緊了繫在船舷的繩梯,她呆呆地看著海面,難以壓抑自己的心緒。 驀地一聲長嘯——霧色中一道優美的流線型破浪跳起,就在她面前翻個大圈又溜回海中——士兵們頓時騷動起來,一群人點亮了火把凝神戒備,只有瀲灩——驚訝了半天之後,脫口叫出:「小貝?」 在她腳底某處的海面傳來海豚的叫聲,此起彼落,顯然有一大群在這附近。 「……抱歉,我竟然忘了……」瀲灩低下頭,笑著,卻又忍不住落淚。說著她站上船舷,回頭對著眾兵士安祥而堅定地:「我要和我的朋友告別,放心,天亮前我一定回來。」 說著,在眾還沒反應過來之前,瀲灩已經跳入海中。士兵們闃然無聲,幾分鐘之後,他們「嘩!」地大叫起來,一些人忙著放下小船準備找回新娘,另外當然也有人急忙衝到船首的皇子休息處報告——雪契早已穿好衣服,不等來者說話便出了艙房,走到瀲灩跳海之處冷漠地注視著夜霧。 蝶羽隨即跟出,一面走向雪契一面聆聽報告。看著那茫茫霧色,她忍不住皺眉,「她想逃走嗎?未免太無謀了吧!」 「海豚啊……也許是海神之子不忍他所愛的人魚離開吧……」 雪契帶笑的聲音讓蝶羽瞪大眼睛,印象裡的雪契不太可能說這種浪漫的話——但是雪契一點表情也沒有,下一句便直接切入問題:「她說天亮前會回來?」 「你相信?」 雪契唇角上揚,眼中卻無笑意,「她不敢不回來。但是……她未免太放肆了,需要好好教導才行——弓來。」 遁上鐵弓的百夫長忍不住低聲說道:「殿下……要是射中新娘……」 「啊,那就太遺憾了,不是嗎?」雪契對他微微一笑,後者一凜,不敢多言。同一時間,銳利的箭矢已經離弦破霧而去——迷茫中聽到一聲淒厲的慘叫,雪契露出愉快的表情,輕輕地:「一隻。」 瀲灩還沒從震驚中回復過來,又傳來一聲慘叫。她心都要絞碎了,驚慌地朝著發出慘叫的地方游去,舌尖已經嘗到混雜血味的海水——血!海裡有鯊魚,鯊魚會來!但是海豚們依然發出聲音暴露自己的目標,緊眼在她身邊的小貝叫得尤其響亮。她轉身抱緊它,發出痛苦的哀鳴:「住手!」 「聽說這海裡有鯊魚,你想帶著流血的海豚游去哪裡?我的新娘。」 珍珠海的夜從沒這麼冷,瀲灩呆呆看向船的方向,霧太濃,看不見船上有什麼人。看不見說話的人此刻是什麼表情,她只是發呆。 「被我射中的海豚絕對活不了,你不必擔心。」雪契示意旁人放下繩梯,「該怎麼做,你自己決定吧。晚安。」 再也沒有其它的聲音傳來了,霧那邊只有灼灼的火光在等她上船。 小貝不解地叫著她,其它的海豚則在受驚狀態之下一哄而散。 霧變稀了,她看得見兩具豚屍在她不遠處飄浮,黑色的血在暗色海水中飄流不止。但是她很快就看不清楚了……淚水模糊了視線。 「小貝,快走。只有你一個是贏不了鯊魚的,快點離開這個海域……不要再跟來了。」 海豚似是不依,依然挨著她。 「我叫你走!」瀲灩怒聲大叫著,朝著船游去,抓住繩梯回頭踢向小貝,「走!我不要你了!滾開!」 小貝大吃一驚,翻身游遠,可是沒一會兒又游回來。 瀲灩不再理它,咬牙登上繩梯翻回甲板。蝶羽早已準備了毛巾等在一邊將她全身裹住——底下的小貝叫了好幾次,終於離開了。過沒多久,就聽見海中的肉食獸在分撕死豚的聲音,瀲灩卻沒有任何反應,濡濕的發和面容淨是難以置信的驚愕和愴痛。 蝶羽看在眼裡,眼角餘光所見,周圍的兵士都露出同情的眼神……不可思議。這群和戰鬼出生入死,屠城殺人,即使面對嬰兒也能痛下殺手的軍人竟然會對眼前的女子動了惻隱之心…… 胡思亂想。她暗笑著……那是因為此時瀲灩並不是他們的敵人,而是雪契的新娘。她覺得很輕鬆……比五天前的感覺輕鬆了好多好多。扶著瀲灩進艙,她甚至還能笑著要她休息,帶上瀲灩的門,她走進雪契的艙房。後者正好卸下衣物,回頭看見她,俊臉上沒半點表情,「有事?」 「呃……我……」蝶羽一時愕然,不知要說些什麼。她以為雪契在等她回來,但是皇子只是不耐地揮手,「沒事就離開吧,我要休息了。」 「……是……」 退離了皇子的房間,蝶羽走到甲板上看著那兩隻已經殘缺不全的死豚。霧散了,月光明亮……她的心卻起了霧,一片茫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