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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薰衣    


  雪契輕輕一笑,「你未免問得過多。」 

  翠姨靜一靜,別過頭去,說話的音調染上更多追憶,但是卻像在說一個故事那樣,「以前有一個女孩,愛上了她不該愛的人。雖然知道不該,她還是堅持已見,與那個男人成婚……剛開始她覺得很幸福。一切她追求的都有了結果,那個男人愛她很深,而她也回報以同樣的愛情。可是時間過去,愛情的熱度退了……她發現她的丈夫固然愛她,卻不把她當一個獨立的個體。她成為他的所有物,一切都必須照他的意思行動。他箝制她的思想,輕視她的家族,束縛她的自由……」說到這裡,回頭對著那個一直以漠然神情聆聽的雪契笑笑,「你呢?你把你的妻子當成什麼?」 

  雪契愣了愣,出人意料地,他竟然開始笑,笑著笑著,他搖頭一歎:「怎麼全世界的人都在問同樣的問題,可笑……真是可笑,哈哈哈……」笑了一陣,他慵懶而傲慢地:「不錯,她是我的所有物。」 

  「因為愛她?」 

  「——」雪契欲言又止,然後吐出一個字:「不。」 

  「那麼……你放她離開大牢,只是為了孩子?」 

  「那是我的繼承人。」 

  「也你的和她的血肉。」翠姨突地尖銳起來:「對你而言,妻子只是法律上的財產,孩子只是地位的後繼者?你——你比你的父親還要愚蠢!」 

  雪契一揚眉,臉色相當陰沉,「看在衛廷的分上不追究你的無禮,我想我們不必再繼續這個話題,翠夫人。」 

  翠姨又悲又怒地看著他,就在這時,衛廷手裡提著兩條還在活蹦亂跳的大魚閃進門,「哇哈!今天收穫好,翠姨!魚來了!啊……」最後一聲『啊』是因為他發現屋裡的氣氛比他出門前還沉重,苦著臉,他走向翠姨:「翠姨……魚……」 

  「交給我吧……」提過魚,看了雪契一眼。翠姨扔下話離去:「你的表弟來這裡接他的新娘去見他父親,你最好先去和瀲灩說一聲。」 

  「接瀲灩去見陛下?」衛廷一時反應不過來,「幹嘛?他不是連雪契的婚禮都不去,哪還會對瀲灩有興趣?」 

  「誰知道他在想什麼?」翠姨冷哼一聲,提著魚便走進廚房。衛廷甩著兩手,看向雪契:「你是來帶瀲灩去皇都?……等一下……」他陡地大叫起來:「什麼啊!喂!瀲灩現在懷孕六個月了,你還想帶著她跑來跑去?你有沒有搞錯啊!還有你這傢伙啥時變成孝子了?國王說什麼你就做什麼?我才不信。」說著他又對雪契擠眉弄眼,「別裝了啦,你是找借口來探望她對不對?」 

  雪契歎了一口氣,「你再不上去我就自己上去。還有順便告訴她,盡快整理好行李,時間不多,必須馬上出發。」 

  「那你自己上去。」衛廷一瞪眼,「我手上都是腥味,要去洗手。」 

  衛廷話剛說完,雪契已經掠過他走上樓梯;前者是一咂嘴:「看你急得——假惺惺,笑死人。」 

  *   *   * 

  離開日絕近一個月,蝶羽一直試著振作精神。但她還是知道,自己的表現不如以往;而雪契不在,士兵跟著有些散漫。不該如此——她只不過問了一個積壓已久的問題和得到一個意料之中的答案而已——應該只是如此而已啊……與那個大概只有十四五歲的戰俘坐在同一輛馬車裡面,四周圍都有重兵嚴加看守,可是她卻常常突然間失了神,也不見得是在想些什麼,就是……那個孩子從上了囚車後一直瑟縮在角落一語不發,看著她的神情充滿疑懼戒備。看著他,她總是會想起雪契——那個十四歲就上戰場,至今已在生死與血腥中度過將近九個年頭的男子,想到自己…… 

  身為一個微小臣子的女兒有著薄弱的一點貴族血統。她自小便知道自己的命運若是一切依從父母的安排,充其量就是嫁給一個平凡的男子庸碌一生……她不甘。她有頭腦、有武藝、有自信,她懂得把握機會。趁著皇子出征到家鄉附近時,她不顧世俗限制毛遂自薦,終於得到皇子的注意,並進而立下功勞,而得以待在皇子身邊……她崇拜雪契。崇拜他敢於掙脫父親的掌控而以實力取得自己的天下、崇拜他年紀輕輕已經有如此能耐教叛軍敵國聞風喪膽…… 

  她忘了自己是何時愛上雪契,只知道十六歲那年她在戰場上受傷從此不能生育,得知這個消息她內心所下的決定是如何地毅然毫無反顧。而今……後悔了嗎?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雪契愛上瀲灩又如何呢?她是他的妻,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只是……只是她…… 

  雖然精神有些不濟,她還是克盡職守,不論日夜都不離開俘虜一步,少年有時哭泣、有時沉默,看得出他並不是個堅強的孩子。想要給予他一點安慰,但僅是稍微的接近她都會讓他驚恐發抖,她忍不住開口:「憑你這個樣子,迪薩的殘黨還對你寄予希望未免太蠢了點。」 

  男孩聞言停止了顫抖,張大眼睛看著,還是不說話。 

  她在說什麼,想什麼呢?可是她總是會想起雪契——想起當雪契年少時失手被擒,令已方所有的人都驚慌失措,他卻乘機擾亂了敵方的軍心、而後從容逃出,順利引導我軍得勝。想起自己那時的心情,那時的雪契…… 

  「如果我是你的臣子,看到你現在的樣子,大概會馬上棄你而去。」 

  「胡……胡說!」這句話似乎給了男孩相當的刺激,他馬上脹紅了臉爭辨:「費文他們……絕不會丟下我的!」 

  費文!蝶羽驀地注意到這個名字,並很快聯想到那些城破時沒有找到的漏網之魚。她看著少年,笑了,「是嗎?那為什麼他們到現在還是什麼動作都沒有?你知道嗎?以你的情況,不管是被你外祖父引渡回去或是留在暝國,都是死路一條。」 

  少年臉色一白,微微地發著抖又不說話。 

  蝶羽輕蔑地笑了,「迪薩那種弱小無用的國家還會有什麼忠臣?你還指望他們?不設法自立只會仰仗他人,只有落得悲慘的下場。你的父母就是明證。」 

  「不是……」 

  「不是嗎?你忘了當初引我軍入城的是誰?不就是你父親的政治官嗎?」 

  少年哭著大叫一聲:「費文他們不是那樣的!他們說過會來皇城救我的!」 

  「什麼時候說的?」蝶羽臉色一寒,男孩立刻摀住嘴拚命地搖頭。但是她很快地就入鬆了表情,「啊,真是,何必問呢?這一路上我都和你在一起,想想他們能和你聯絡的機會也只有趁你在日絕的時候了。至於什麼時候……大概是發現皇子妃有孕,大家一片慌亂的時候吧?是不是啊?」 

  少年僵住,恐怖地看著她;蝶語卻不看他,自言自語著:「要猜出誰是內應也很容易的……如果有的話……」說著她睨了少年一眼,「其實現在就殺了你也是可以的……只要做得技巧些,像是連邦下的手……那不但我們省去了很多麻煩,暝國還可以用這個理由向連邦要求更多的利益……」 

  「不……不要……」少年驚慌失措地滑下椅墊抓緊了門把——當然那是上了鎖的,他不可能移動分毫,「我……我要是呼救,你也難逃嫌疑……」 

  真是個孩子,暝國也好、連邦也好,怎麼可能做出這種冒險的事?蝶羽失笑了起來,神態更加悠閒:「緊張什麼?你不想說就算了。本來皇太子之所以讓你活著,就是為了要引出那些餘黨加以剷除。誰會期待魚鉤上的餌會告訴自己魚在哪裡呢?」含笑引用了雪契的話,她甚至閉上了眼睛。 

  男孩靜了半晌,一聲含恨的低語傳來;蝶羽沒有睜眼,卻聽得非常仔細。「你們不敢的……只要抓到皇子妃,你們絕對不敢的……」 

  *   *   * 

  二樓的陽台上有花台,有籐架;籐架底下擺了一副簡單的桌椅。天氣好的時候,瀲灩喜歡坐在這裡眺望底下的漁村和海景——更遠一點,那麼這裡和珍珠海便真的很像了……簡樸的屋子小船、三三兩兩的村民在村中的小路上來來往往、一望無際的海……就像是在海神祠下望村子的感覺 ,她覺得安適、穩定、剛剛到這裡時是初春,而今已經是仲春了。陽光和煦的白日,瀲灩甚至可以在這裡待上一天,看著村莊、感受腹中嬰孩的成長…… 

  啊,動了。她含笑輕輕覆徉隆起的肚皮。第一次感覺到胎動時,她興奮地大叫起來,當晚翠姨還特地為此煮了她愛吃的大餐慶祝呢……孩子你安心地長大、媽媽會好好守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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