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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謝佩錡    


  光是「溫泉」兩字,便足以出一本百科全書了。

  洗完澡出來,夏可風已泡好了兩杯烏龍茶,而且不知從哪裡叫來一堆吃食,有炸花枝圈、炸薯條、辣雞翅、紅燜鮮筍、鐵板羊肉面、海鮮湯。

  「你會變魔術啊?」她吸了吸鼻子。「好香喔!看起來好好吃。」

  「快吃吧!」

  兩人快樂歡笑,暢談陽明山有哪些地方好玩的。他們共吃一盤鐵板面時,覺得像是一起過了半輩子了。

  「對了,我忘了告訴你,爸他們養了一隻黃金獵犬叫『上校』,非常盡忠職守喔!若不是爸牽它出去散步,你沒見到,否則,它也會將你當作入侵者,一口咬住你的褲管不放。」

  他取笑她:「聽起來像是你已『慘遭犬吻』。」

  「還好啦!它不會真的咬傷人。」

  「那我會記得帶一隻雞腿回家。」他眨眨眼。

  「你想賄賂上校,有用嗎?」她甜美地問。

  「大不了下次我們去品嚐南非料理或巴西料理時,帶它一起去好了。」他自信滿滿的說。對付一隻狗有啥難的?

  「你滿腦子都想著吃的。」

  「人生惟口腹,耶律楚村說的。先滿足了口腹之慾,其它的慾望倒在其次。」他嘴角泛起一抹微笑。「你難道不想吃看看嗎?我好不容易才找到這種稀有料理。」

  她露齒一笑。「當然,你休想撇下我!」

  「我怎麼捨得呢?」他深沉的眸子掃遍她全身,聲音略微沙啞。「妳今天好漂亮,比滿漢全席更誘惑人。」

  她想笑,因為他把她比喻成世界一級料理,可是,她卻笑不出來,因為他凝視她的眼睛裡燃燒著熊熊火焰。

  夜裡,他們各自躺在單人床上,傾聽彼此的呼吸聲。

  「晴晴,你會冷嗎?」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壓抑。

  「嗯!山上的冬天好像提早來了。」她的聲音溫柔而微微喘息,似乎在告訴他,她已沒有力氣再抗拒了。

  彷彿達成了一種無言的協議,他緩步走向她,直到他們並肩躺在單人床上時,她覺得身體微微顫抖。

  突然他翻身壓在她上面,「舒晴?」他輕喚著她的名字詢問她。

  她唇邊浮現一個猶豫的微笑,點了點頭。

  他們的唇在一個無盡的吻中緊緊膠合,深知而且深愛。

  ※※※

  過完年的春天,官姿華傳出喜訊,如願嫁入豪門,做了衛武陽的夫人,也是商界大老衛冷泉的二媳婦。

  由於過去那一年,她一直表現得很怕別人沾了她的光似的,官茂園一家人索性都沒出席婚禮,由她的生父官茂林春風滿面、洋洋得意的挽著她的手臂走向紅毯的那一端,把她交給新郎。

  衛武陽和官姿華的結婚照刊登在雜誌上,果真郎才女貌,男的儀表堂堂,女的艷光四射,一雙佳偶看來十足登對。可是,看完雜誌上的採訪內容,卻使官舒晴有些氣憤官姿華的忘恩負義。

  「她怎麼可以對記者亂說話?完全抹殺了爸和阿姨的養育之恩。」官舒晴向親密愛人夏可風抱不平。「你看嘛!說什麼她自幼父母離異,她父親為了讓她過富裕的生活,不得已到外地打拚事業,只有將她寄養在親戚家……簡直鬼話連篇!」

  「好了,晴晴,你不要激動,也不用生氣。」夏可風朝她愛憐地笑,冷靜地分析給她聽,「姿華確實理屈,不過,也滿可憐的,因為她高攀了天上的一顆星,她害怕被那顆星周圍的群星所瞧不起,當然不能說出幼時遭父母遺棄,全賴伯父的一片善心才得以成長的不堪往事。

  「上流社會是最現實功利的,姿華又那麼要強好勝,既然沒有足以誇耀的身家背景,最起碼也不能讓那些貴夫人和千金小姐暗地恥笑她形同棄兒,因為她的生父還健在啊!我想,她一開始就沒有對衛武陽說實話,那麼只有把謊言繼續編下去了。」

  「這一切是多麼荒謬、勢利和不可理喻!」官舒晴低低的歎了口氣。

  「其實她會這麼做,我一點也不感到意外。」夏可風老神在在的說:「西方有一段格言是這麼說的:『驕傲殘殺了謝意!』一個驕傲的人很少是知恩的,因為他永不以為他已得到了他所應得的一切。」

  「算了,只要她幸福就好。」官舒晴下結論。

  再怎麼差勁也是自己的堂姊,血緣親近,如果她不幸福,自己心裡也會替她難受,即使她不太領情。

  夏可風將未婚妻攬進懷裡,悠悠地道:「你能看開,足見是聰明人。」

  「而你有法子娶到我,不就是聰明絕頂?」

  他怔了一下,繼而大笑,捏捏她的小鼻子。「你愈來愈滑頭了。」

  「多謝師父教導,近墨者黑嘛!」

  「好啊!愈說愈刁了。」

  他伸出魔掌呵她癢,她笑著、叫著逃開了,追逐之間滾倒在床上。

  見她不笑了,他露出一個邪邪的笑容俯視她,「準備說抱歉了嗎?」

  「抱歉我對你不夠壞嗎?」她的眼睛閃著光芒。

  「毫無歉意,罰你今晚不准下床。」他喃喃說著,慢慢褪去了兩人的衣服,彼此探索、感覺、愛撫、共效于飛,他們極為滿足,而且心靈充實。

  他們在各方面都很適合,深恐失去彼此。

  不過,他們仍有一事不合。夏可風非常喜歡游泳,尤其喜歡去海邊玩,官舒晴則忌水,一到了夏天的放假日,兩人豈不是要兵分兩路,各玩各的?

  夏可風認為這是沒道理的,既然官舒晴都說她對母親和哥哥之死已無心結,怎麼仍害怕去海邊呢?

  他天生是一個再實際不過的人,覺得從哪裡跌倒就要從哪裡爬起,到了夏天,每當他要去海水浴場玩水消暑,總是力邀官舒晴一起去,一開始官舒晴還會找藉口,後來看他那麼失望,便勉為其難的答應,但聲明絕不下水。

  「不下水也行,但你總不能一身淑女打扮,惹人笑話吧!」

  於是,夏可風便拐她去選購連身泳裝及海灘外套——心愛的女人絕不能穿比基尼示人。

  官舒晴也不笨,怕他霸王硬上弓的拖她下水,便邀了孫巧靈和柏雅器一起去。

  「膽小鬼,」夏可風笑斥她。

  那天在海水浴場,夏可風消失了一段時間,沒人知道他上哪兒去了。

  官舒晴和孫巧靈在海灘傘下坐著,往事一幕幕重回到她眼前來,已不再那麼刺痛她的心了。她第一次向孫巧靈敘述她為什麼害怕到海邊來,說著、說著不覺又熱淚盈眶。

  「舒晴,別這樣子。」孫巧靈也為之鼻酸。「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傷心事,每當我難過的時候,大器總告訴我:『讓你的憂傷先你而死吧!』如今我也把這句話轉送給你,不要再為了無可補救的事情傷心、介懷,況且,那也不是你的錯,你不可以難過一輩子,這樣對夏大哥不公平,因為你不快樂,他也不快樂,何苦呢?」

  「這是我最後一次為這件事掉眼淚,以後不會了。」官舒晴擦乾淚痕,內心舒坦多了。「奇怪,怎麼都沒看到可風?」生活重心已移到情郎身上。

  「我去問大器。」孫巧靈跑開了。這小妮子也是愛情第一,朋友第二。

  官舒晴沒見到夏可風,總覺得心神不寧!獨自坐在沙灘上望海沉思。

  「好沒意思!約我來,自己卻跑掉了。」

  深邃而又遼闊的海是美妙多變化的,平靜時像一望無際的草原,澎湃的時候,那起伏的巨浪像蜿蜒的山巒。官舒晴迎著海風,看風吹海面蕩漾起層層鱗甲似的波浪,週遭戲水嘩語聲彷彿離她很遠、很遠。

  她想像著在黃昏、在夜裡,情人們擁著滿懷的愛意,徘徊在淡霧輕煙裡,廣闊的大海已染上橙黃色,朝輝夕陰,金光四射。多美啊!而在月色下,伴著情深似海的柔情,靜靜地傾聽松濤和著驚濤拍岸而來,當此良辰美景,有什麼情話傾訴不出?有幾多相思不能吐露?

  這海呀海,撩起了青春心湖的漣漪。

  多麼浪漫!多麼美妙!難怪小說家總喜歡把愛情故事和海邊牽扯上關係,電視、電影裡的偉大愛情也常在海上發生。

  她好想見到夏可風,傾吐此時的心情。

  陽光照眼昏花,她的心湖隨著眼前白色的浪花翻騰著。

  「喲呼——」驀然,耳旁爆起一聲吆喝,她問來不及壓驚,整個身子忽然懸空而起,嚇得她連聲尖叫,原來她被人抱在懷裡,快速奔向海面。

  「幹什麼啦?放我下來——」她這輩子沒發出過這樣高分貝的聲音。

  登徒子夏可風大概也怕耳膜受損,一鬆手,官舒晴跌落海水中,吃了兩口鹹水,跪坐在海水裡,心火正起,卻聽到比她更響亮的吼聲——

  「官舒晴——我、夏可風現在向你求婚,請你答應提早跟我結婚。」

  官舒晴被唬得一楞一楞的,還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撲通」一聲,發現跪在她面前的是失蹤好一會兒的夏可風,他有一張好熱情、好熱情的臉龐,一對眼睛像兩簇星火那樣炯炯發亮,好專注的望著她,使她有種動彈不得的感覺,似乎有某件既稀奇又神秘的事情要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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