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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小渝    


  施祥搔搔頭,「好了,爹、娘,雪愈下愈大了,咱們快些回去,不然待會兒就更難走了。」

  「好、好,咱們走了。」和駱冰彤道別後,施祥便攙著施婆婆,一家三日踏著細雪離去。

  許久,等離去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視線中,駱冰彤才收回癡望的眼神。

  她好羨慕,羨慕那種平凡的孺慕之情,因為她從未擁有過。

  「娘,冰彤來看妳了。」她蹲坐在石板上,素手撫過斑駁的墓碑。

  「娘,爹和大娘遇害了,不知道妳有沒有在地下遇見他們?希望沒有,否則大娘見了妳,又要欺負妳了……」

  呼嘯的北風吹過,冰冷的雪遇上體溫,融化在髮絲中。

  駱冰彤束起兜帽,朝墓碑窩緊了身子。

  「今年的青蓮都含苞了,再過些日子,一定會滿池盛開綻放。娘,妳高興嗎?師傅前些日子自苗疆捎了信回來,說他尋到了『赤煉火蛇』的蹤跡,若捉到了就會回來。冰彤希望師傅能快生回來,因為武亟悶慌了,再不找人動動拳腳,他恐怕就要悶死了。不過,都這麼些年了,他還是打不贏師傅……

  「其實,武亟並不適合待在一處不動,否則就像是龍困淺灘般的難過,他想出外四處遊覽,卻一直礙於武玄的關係,不敢動彈,冰彤有些可憐他……」她喃喃低訴著這一年來所有的心情,漫無邊際地說著她的身邊事,好似翠玉正含笑聆聽。

  雪花仍輕盈地飄落大地,喃喃低語聲淹沒在紛紛的雪中……

  ※  ※  ※

  闇冥不喜探人隱私,若他沒在無意間發現了赤雲的祕密,他絕不會生出這份心思。

  又若非他突生心思,想起許久前赤雪曾繪製過的草藥譜,而在她書架上翻尋時,夾在書冊後的手札落下,他也不會窺探到她的心思。

  手札裡間斷地記述著她近年來所發生的事,還有許多的隨筆圖……武亟又練完了一套功,他真的是武學天才,只是老愛說自己是一朵奇葩,白癡!

  連師傅也受不了他……我的資質不像他那麼好,所以只能選擇練暗器與毒功。

  至少……對闇冥而言,也許是種用處。

  師傅說,我身屬寒陰,又練毒功,以後難以受孕受孕……我不曾想過我會有這種機會。

  又到了和闇冥會面的日子,他沒來,心頭竟有些酸澀失望……發現「金線銀絲」。

  (文旁繪了一棵細瘦如線,頂開絨花的植物)武亟又偷了師傅的丹藥。

  對於他的自大,我有些受不了,但他總有辦法讓人無法對他生氣……無可否認的,他待我極好,他,  也許是我這輩子待我最好的人了。

  又偷偷地看著閣冥的眼眸出神,還好他沒發現。

  幽幽的眸子,常會瞧著瞧著就失了神,彷若梗住了氣,溺斃在其中。他一定不喜歡我這般癡呆。(其下繪了一雙波眉和深邃的眼眸)

  下腹痛,我第一回天葵來了。

  老產婆說過,腹痛是身體知道沒能懷胎,而在哀鳴。

  是嗎?

  我知道我難以受孕,卻止不住想有孩子疼愛的渴望。(文旁繪了滿頁翻爬啼笑的娃娃)

  與闇冥錯身而過時,發稍彿過了他的臂,他不知道,冷著臉的我卻心悸了許久。

  回來後,握著曾與他交錯的發,失神了許久。

  我,  決定綁起發辦。

  及笄了,卻沒人為我綰髻。

  取出自染的紅布,裁了一身排紅新衣,點上胭脂,  女為悅己者容。

  閻冥喚了我一聲「赤雪」。

  也許是我的錯覺,他眼裡是否真的閃過了一絲驚豔?

  不想有癡傻的奢望,所以……決心將所有的愛戀都葬在紅豔下。

  連日來的挑戰,終於告一段落。

  身為閻冥的貼身護衛,真有如此榮耀?竟惹得多日不得安歇。

  多半歸功於武亟,聒噪的他仍有極大的用處。

  今夜應可一夜無擾安睡……被偷襲的腳傷又痛了。

  睡吧!我沒有嬌弱的資格。

  赤雪,每個人都喚我這個名。

  只有武亟和師傅仍喚我冰彤。

  恍惚間,駱冰彤已不自覺地掩沒在赤雪的豔紅下,沒人記得無彩的駱冰彤,只有炫麗的赤雪。

  駱冰彤被自己創造出來的赤雪吞噬了,在幽暗的深谷底暗暗哭泣……胸口幽幽地揪痛……為什麼?為什麼我這麼地愛閣冥?

  只是因為我愛他,還是因為……沒有歸屬的我,盲目地想捉住閻冥?

  我愛閣冥嗎?

  這種酸楚的心情就是愛嗎?

  我愛閣冥嗎?

  不,我不想愛他!

  可是……心中的酸澀又該如何解釋?

  (最後的一頁寫著──)-------閻冥要選妃……夢裡,母親和大娘的身影交錯重疊,讓我幾欲瘋狂。

  我不愛人!因為我想愛的人是屬於駱心柔的。

  連夜的夢魘讓我恍惚,該是去陪娘的時候了。

  我不愛人!在愛上人以前,我已被傷……我不愛人!我不愛人!我不愛人!我不愛人!我不愛人……

  第六章  輕顫

  入冬的第一道暖陽乍現時,闇冥的身影獨自出現在青蓮池畔。

  即使他早已預想各種所見的景象,但一個未染胭脂,坐在青蓮池畔梳發的駱冰彤,絕對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金黃暖陽自層層雲靄中,投射在沐浴過後的人兒身上,幻化出朦朧的光圈。

  毫無顏料沾染的素肌,反射著粉嫩的瑩白,似出水芙蓉般地清豔。

  駱冰彤幽然縹緲的眼神落在遠方。沉浸在孑然的世界中,所有的空氣與時間彷彿在她身邊凍結。

  「妳在想什麼?」陰影落在她身上,遮住了暖陽,低沉的男音擾亂了她的思緒。

  「啊……」駱冰彤撫著胸,微驚地倒抽了一口氣。

  她走了定神,喚了一聲:「皇子。」斂下的眼眸裡有一抹來不及收回的狼狽。

  環視四周遺世獨立的雅靜,闇冥輕抿了抿唇,「這倒是處幽靜的好地方,妳選得很好。」當年遷墳時,地方是她挑的,他也沒過問,只是沒想到竟在這山林之間。

  還未從闇冥出現的驚訝中平復的駱冰彤,思緒仍是一片空白,只能順著他的話回答,「這是我娘的故居,她本是山林樵戶的女兒,這樣也算是……落葉歸根。」

  失去紅妝遮掩的臉容,有一絲失措,她低垂的臉站起身想越過闇冥,卻被他高大的身軀給擋住了,將她困在他的懷抱與大石間。

  「我……」屬於他的氣息綿密的包圍住她,今她微顫地喘了一口氣,卻仍不敢直視著他。「皇子有事?」其實她心裡想問的是,他為何會出現在此地?

  闇冥將她的不知所措全看在眼裡,勾起笑痕,長指撩起遮住她半面的長髮,滑過她晶瑩的臉龐……「我……這是及笄後,第一回見到不施胭脂的妳。」滑膩瑩白的肌理,讓他滿意她笑了,手指順勢滑下優美細緻的頸項,感受到她陡地變快的脈動……駱冰彤渾身一顫,撇過臉擺脫了他的長指。

  少了胭脂妝點的臉龐,並非稱得上絕美,他又何必撩撥她的心緒?!

  「皇子……獨自前來?」她並未見到武亟隨身保護,也未見其他隨從。

  闇冥挑起眉峰,似乎從她的語氣中聽出一絲不悅,是因他獨自出遊嗎?

  「這麼說好了,本王也想放個假。」他低下頭在她耳畔邪魅地低語,「所以,暫時放下妳的職責,讓本王好好的喘口氣吧!赤雪。」他深深吸進她半濕髮絲中的幽香,眸子掠過一抹異彩。

  赤雪,當他喚她赤雪時,又怎能要求她放下職責,漠視他的安危……駱冰彤苦笑了一下。

  「皇子若想出遊,赤雪本當盡責保衛皇子的安全,讓皇子能無所顧慮地遊玩,這是赤雪的職責。」言下之意也就是怕不能要求她對牠的安危視而不見。

  「皇子欲往何處?」雖然他的出現打斷了她和娘的相聚,但她們不敢忘記她的生命是屬於眼前這個昂挺男子的,她是為了他而存在!

  闇冥的眸子閃過一抹謔笑,「妳還真是頑固。」手指敲著下巴,微忖道:「既然妳一直不忘主從身份,那我只好以主子的身份命令妳,妳仍待在這裡過妳的假期,當個普通的駱冰彤;而我,則是妳不請自來的客人。」

  駱冰彤水瀲的眸子盯著他,平靜地道:「這裡生活樸簡,不適合皇子尊貴之軀。」她不想讓她唯一的淨地被人打擾了,尤其是他。

  「我說了,找現在是妳的客人,可不是妳的主人,別再叫我皇子。」帶笑的輕柔語氣中含著不可質疑地命令,輕易地撤去她執意隔出的距離。

  手指捲起她頰邊一綹髮絲把玩,任那烏亮的黑綢在他指間纏繞,又放開……駱冰彤咬著下唇,忍不住輕顫。

  她猜不透闇冥為何會突然出現?且明顯地表現出對她的興趣?

  她害怕,怕他一時的興致會永遠毀了她的平靜。

  「皇子,請自重。」她想散故作冷若霜冰,但微顫的語氣卻洩漏了她的脆弱。

  闇冥挑起眉,修長的手指圈圈纏繞她的發,拉近她的臉龐,「這樣就不自重?那麼……」薄抿的唇抵在她唇畔邪悽地低語,「這樣又該如何?」溫熱的唇印上了她冷涼的唇瓣,輕輕相觸,汲取著她第一抹純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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