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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頁     桃莉·派蒙    


  莎曼咬咬牙,不想被莎蘭激怒。「我過幾天就要走。」她冷冷地說。「我們等骨髓移植手術動完再說。這難道不是你真正的目的嗎?」

  莎蘭訕笑道:「你真是埋沒了自己。想像力這麼豐富,真應該去當作家。好,你走吧,亞瑟一定會很想你。」

  「他有你。」

  莎蘭咬咬下唇。「還有大衛,別忘了他。」

  莎曼身體一僵。我為什麼要在這裡任由她耀武揚威?我真想拿把槍抵在她頭上,而不是救她的命。「我要走了。」

  「坐下,看在老天的份上。我是在給你機會說出你的不滿。」她困難地吞吞口水,接下來說話的聲音已近乎沙啞。「只要你說出來,我可以道歉。」

  「道歉!你?」莎曼訝異地目瞪口呆。「這是你道歉的方式?」

  莎蘭躺回床上。上帝,別激動,她告訴自己。向她道歉,事情就結束了,亞瑟需要莎曼。「是的,該死的,我對不起你。就是這樣,我在很多事情上都對不起你。」

  「譬如?」莎曼進逼道,太陽穴隱隱作痛。「譬如奪取了原本屬於我的生活?或者是覺得需要我救你而覺得遺憾?」

  莎蘭毫不畏縮地迎上莎曼憤怒的眼光。「我也傷害到自己。」

  莎曼大步踱到床邊,八年來對莎蘭所作所為的怨恨像山洪爆發一般不可收拾。「哦,是嗎?告訴我你什麼時候開始覺得抱歉的?昨天?今天早上?一年前?還是兩分鐘前?告訴我確實確實的時間。我不知道你在玩什麼把戲,但你一定心懷鬼胎,因為大衛幾次要求你離婚你都不肯,所以我不相信你會覺得對不起我。設計別人是你的天性——自私。」莎曼一把抓起椅子上的外套,往門外走去,快到門口時,莎蘭的問題使她驚訝地停住腳步。

  「你恨亞瑟嗎?」

  「他跟此事有何關係?」莎曼踱回床邊,胸中充滿怒意。「你是他母親這件事,他毫無選擇餘地。你這個虛偽的小人,在你殺掉艾維的小孩之後,居然還有臉繼續偽裝慈愛的母親來惑人耳目!這並不能替你脫罪。」

  莎蘭咬著嘴唇道:「我並不是唯一墮過胎的女人。」

  既然她挑起話題,莎曼也按捺不住地爆發。「我們不是在談論別的女人。你要我現在談?很好,那我們就把所有的帳都算清楚。我的權利你有沒有想過?還有大衛的權利?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艾維對你還不夠好?你傷麥斯和美琪的心還不過癮?大衛和我難道只是你一時興起的卒子?莎蘭,媽走時,你我才只是九個月大的嬰兒啊!」

  莎蘭緊抓著床單。「你怎麼知道我的感覺?」

  「你可以對我說的。我愛的是你,不是麥斯。是你。我恨你欺騙我們。我們本來可以成為好姊妹、好朋友,彼此分享秘密,相互扶持。我甚至希望媽當初帶走的是你,雖然我很清楚即使如此,你還是會將恨意轉向麥斯,尤其是我。你知道大衛和我彼此相愛,甚至論及婚嫁,你怎能如此冷血無情,設下殘忍的陷阱?」

  「不要再對我大吼大叫。」

  「你得為我們八年來的痛苦生活負責,艾維很幸運,他已經置身事外了,這是你自作自受。而且你給我聽好,我才開始要你嘗到苦果而已,你無法就只躺在那裡,什麼話也不用說。」

  「還有放棄大衛。別忘了加上這個。」莎蘭不屑地接道。

  莎曼按住想將花瓶丟到莎蘭臉上的衝動。「你又來了,什麼時候你才能瞭解大衛並不屬於你,可以讓你說放棄就放棄?」

  「他想要亞瑟。」莎蘭嘀咕道。

  莎曼嫌惡地指著莎蘭。她已經試過了,盡力想要把莎蘭視為自己的病人,以使自己能忍受她的行徑,但……

  「亞瑟不是戰利品可以任人宰割。他同時需要父母親。大衛把天堂搬到人間以救你可鄙的生命。想想如果有一個女人以你待大衛的方式對待亞瑟,你作何感想?相信我,如果不是為了亞瑟,我不會在這裡出現。」

  「我真希望有人也能像大衛愛你一樣愛我。」

  從亞瑟來看莎蘭的前一天起,莎蘭就再也沒有流露出那種虛張的勇氣,大衛曾經說過莎蘭的跋扈是幫她度過難關的武器之一。莎曼心中湧起恐懼,她是不是適得其反,使莎蘭打消了求生的意志?看到她筋疲力竭的模樣,莎曼也毫無興致去跟她計較了。

  莎蘭揉揉眼睛。

  就在此時,護士走了進來。她微笑地在床邊忙著檢查儀表,然後對著即將回到加州的莎曼說:「我會想你的,任何人都看得出你們姊妹情深,大家都說你們好福氣呢?」

  莎曼和莎蘭兩人面面相覷,然後不約而同地微笑,最後轉為捧腹大笑。護士被她倆弄得一頭霧水。莎蘭有點歇斯底里地揮揮手,莎曼則癱坐在椅子上。「莎蘭,告訴她。」

  莎蘭喘著氣。「不,你說。」

  莎曼真要感謝這個可笑的局面。「我們……我們,」她笑得說不下去。指著莎蘭道:「我們相互鄙視。」.

  護士知道雙胞胎都喜歡作弄觀察力不夠敏銳的人。「少來了!你們只是在誆我。」她的反應使她們笑得更厲害。她搖搖頭決定投降。「我待會兒再過來,你們倆小時候一定是麻煩人物。」

  「我想我們給她的打擊不小。」莎蘭喘過氣來時說道。莎曼也再度恢復嚴肅的表情。

  「我們兩個長得不像了。」莎蘭道。莎曼看看莎蘭凹陷的雙頰及綠色睡衣下孱弱的身子。「莎曼,是不是太晚了?」

  莎曼狐疑地看著她。

  「別那樣看著我,我真的是想道歉。」莎曼站起身。「你要上哪去?」

  「借一卷錄音帶。」

  「  ***  ,你真是難纏,口氣開始像我了。坐下。」

  「別再說三字經,如果媽聽見,肯定會拿肥皂洗你的嘴巴。我可以想像麥斯被你氣的模樣。」

  「你剛剛說的正中了我的心坎。我確實想為亞瑟多著想。」

  莎曼咬住下唇。「那就做個好榜樣給他看。別再把我和大衛當作你的卒子。」

  「如果我還是這樣呢?」

  「我會回來加入戰線,」莎曼平靜地說。「永遠不會逃避。」

  莎蘭等不及要莎曼離開,死亡的陰影使莎蘭不再心存妄想,她只希望這不是上帝對她的懲罰。生病使她變得實際,她需要莎曼真心的原諒以保證萬一她成為亞瑟的繼母,會真心對他。但要怎麼開口?  艾維開頭常常說……

  莎蘭伸手去拿桌上的紙筆。她計劃列出印象中做過的一

  切惡劣行徑,高遠的目標。光是學校中發生的事就夠她洋洋灑灑寫上幾頁了。想到梅校長那隻老狐狸,時光倒轉她還是會做同樣的事,那女人早該下地獄去。

  手抽筋了,她伸伸手指頭休息一下。記憶裡那些比較嚴重的錯誤行為呼之欲出,這些複雜的事件需要整理一下,最後連一些許久以前的惡作劇都呈現在紙上。她清晰地想起自己赤裸裸地踏出艾維的浴室,他瞇起雙眼喘著氣,然後走過來攬她入懷的情景。想起他堅挺的身子貼在她身上……如果她把時鐘再撥回去。  「不,你不能。」她暗自搖搖頭再繼續。美琪將要嫁給她父親,幫他生小孩。「我還是不喜歡你,美琪。」她喃喃自語,列出理由。

  說出自己的惡行,對她而言不是在向上帝祈求寬恕,而像是在對心理醫師傾訴,或像是在搖一艘無槳的船過驚險的沙洲。為了亞瑟的緣故,她毫無保留。

  想到有人說過上帝完全清楚他的子民所犯的惡行,莎蘭詳詳細細地在紙上寫下她對莎曼所做的一切。包括她痛恨家人對莎曼的接納、麥斯要簽署法律文件以讓出她一直獨力繼承的財產所有權時她的恨意,她爺爺奶奶將高氏西部分支所有權交給莎曼時她把水晶花瓶摔向壁爐的反應,她對大衛和莎曼之間穩定的愛情的嫉妒,甚至昨天,當亞瑟說他多麼喜歡莎曼姨媽做的花生醬三明治時,她都感到一股嫉妒之心油然而生。  甚至那時……

  但一切都結束了,她不會再算計別人,不會再有謊言。哦,她好想見艾維一面……

  那天下午,她睡了好長一個午覺。夢中,母親恭喜她成為一個好廚師——以及好女孩。當大衛稍晚過來看她時,她已經在護士的幫忙下洗過澡,換過乾淨睡衣和睡袍。她坐在窗邊的椅子上,腳上墊著枕頭,腿上蓋著毛毯,身後的夕陽在她身上投下一輪金光。

  「你應該休息一下。」她隨意說道。「明天請個假吧,我回家後還有得你忙的。天氣預報說明天會是個好天氣,邀莎曼一起到公園去走走。」  他的震驚令她莞爾。「反正亞瑟一定會邀她的。他說她的花生醬三明治很夠味,這可是讚美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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