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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桃莉·派蒙 「我一定不會錯過的。貝拉今天收到一封大衛寫回來的信。」 莎曼的呼吸霎時停住。拜託,別說他愛上了美國女孩。「他過得如何?」 「很好,很用功。我以前沒告訴過你,你六歲時,因為吃豌豆,全身長疹子,你以為自己快死了。大衛還說要自己吃豌豆證明沒那回事,但你拒絕。你說在天堂會很忙,要他活著來照顧我。」 「那他怎麼說?」 「他要我讓你和我睡在一起,還要每隔幾分鐘就裝出打呼的聲音。」 「為什麼?」莎曼抓著桌沿專注地聽,不願錯過任何一個字,大衛的故事她永遠也聽不膩。 「那會提醒你你還活著,他還嚴厲地警告我不可以睡著。」 莎曼心裡漾起一股暖流。「後來呢?」 莉莉笑道:「我睡著了。貝拉和我今天還為這事笑了好久。」 「在歐家人在集中營受的那些罪之後,大衛當了濟世救人的醫生,意義更是重大。」 莉莉的臉上掠過一抹難解的神情。「是的。」她靜靜地說道。「希望他很快找到一個意中人,結婚以後定下來。貝拉和米契想抱孫子嘍。」 莎曼的心臟急促地跳著。「他有意中人了嗎?」 「至少我確定他有去約會。」 莎曼頓時胃口全失。 洗過碗後,她倆如往昔般到一間空著的房裡一這裡昔日曾是她倆假想的宮殿——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新聞播報說柏格第三度贏得法國公開賽的冠軍。畫面隨即轉到紐約。那位播報員長得也滿不錯,但還是略遜大衛一籌。 「各位先生女士,」他報道著。「兩天前,本人剛從以色列回來,看到巴解組織因邊界紛爭而殘害以色列人,有四人死亡,許多不到十歲的小孩受傷。以色列揚言報復。卡特總統發表談話譴責無辜生命受害。法國季斯卡總統也警告各地的恐怖分子放下他們的武器。下周的聯合國安理會將討論這個議題。」 他停了一下,臉上浮現一抹笑容。「通常我播報新聞不會做個人評論,但今晚是個例外。」他笑得更深了,兩眼閃閃發亮。「本人深感榮幸要宣佈卡特總統今天提名聯幫法官李莫瑞為最高法院的法官。參議員高麥斯尤其支持這項提名。這裡是黎艾維來自紐約的報導。晚安。」 「哦,老天!」莉莉驚呼。 莎曼嚇得跳起來。她母親臉色慘白。她心裡浮現心臟病發作的可能性。 「媽,怎麼了?」心慌意亂的莎曼揉著莉莉的手腕,焦急地回想大衛教她的急救術。 她緩緩地將莉莉的頭放在她自己的兩腿間。「就這樣不要動。」她命令道,然後趕緊去倒了一杯水來。「現在我扶你坐好。拜託,告訴我你哪裡不舒服。」 「沒什麼。」莉莉,一邊喝著水。「已經好了,大概是消化不良。」 莎曼的眼裡湧上淚水。她母親從來沒有生過病。從來沒有!有的話也只是感冒而已。恐懼充斥著她的內心。雷家人走了一個女兒,但彼此還可以相依為命。母親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她還有什麼?由於自己年輕健康,她從來沒想過母親可能會有什麼不幸。不行,媽媽不能有任何差錯。「我打電話叫醫生來。」 莉莉抓住她。「不用了,我現在很好。」 心慌意亂的莎曼沒有爭辯。莉莉的臉色好多了,幸好。 「答應我,」她哀求道。「如果再不舒服,一定要去看醫生。」她跪下來撒嬌地將頭放在莉莉大腿上。「你是我的一切。」她傷心地道。 莉莉愛憐地撫著莎曼的長髮。「一定會的。現在讓我們多坐一會兒。」 莉莉的心中也是滿懷恐懼。黑色的惡魔彷彿要將她吞噬。她得找貝拉和米契談談。一個小時後,她將心不甘情不願的莎曼趕出門。心頭的恐懼一直揮之不去。今晚她感到噩運臨頭,淚水刺痛了她的眼。那嘈雜的人聲愈來愈大,她無法逃避,一切彷彿昨日」…… 四歲的莉莉耐心地坐在木板凳上,旁邊是薛卡爾。在希特勒嚴峻的肖像一下,卡爾彷彿小丑。紅色的頭髮像拖把般跑出帽簷,還有大蒜鼻和擠在一起的綠眼睛。 莉莉在等她父親——伍漢斯——從佛許大道一樓的蓋世太保總部出來。 她想到外面的草地上玩,去收集散落的七葉樹葉,她更想聞紫丁香的花味,但紫丁香八月不會開花。 莉莉拿起紅色蠟筆畫了一匹馬。爸爸最喜歡的顏色就是紅色。突然她聽到父親大叫:「豬!畜生!」 一個男人的尖叫聲。她跳了起來。那男人又尖叫。莉莉用雙手摀住自己的耳朵。每回到父親的辦公室總是令她感到害怕。她討厭這硬板凳,噁心的味道,可怕的聲音。她轉頭將臉埋入卡爾的胸膛,等待聲音消失。 有些事她不太瞭解。她曾經問爸爸為什麼當卡爾帶她到兒童樂園坐迷你火車時,一位媽媽生氣地看著她?為什麼她想和她女兒玩,但她卻把女兒猛地一把拉開? 爸爸捏捏她下巴,把她高高抱起轉圈圈。「你不需要他們,他們不過是些猶太豬。你有我就夠了,親愛的。」 她愛父親。銀金髮藍眼珠的伍漢斯瀟灑英俊,每個人都說她像他。媽媽說爸是人中之龍,大家都聽他的命令。她說他是世上最聰明的男人,是審判的法官,尤其是對猶太人和反抗者。莉莉不懂媽媽的話。但媽媽如此引以為傲,所以那必定是好的。 爸爸常常在辦公桌上放一張不同的照片,她看過一次。照片中的男孩有好大的耳朵。那女人看起來比她媽媽老,而且一點也不漂亮,媽愛花——秋海棠、玫瑰、水仙,紫丁香是她的最愛。史特拉,她的名字聽起來像是個電影明星。 每天早上,爸爸會讓莉莉在他的杯子裡加上十二滴奶精、兩顆方糖然後攪拌。她會屏息等待他啜飲一口顯示他對她的喜愛。她愛爸爸,雖然他很嚴厲。 爸爸走出辦公室時,她剛畫完馬。她向他衝過去,他抱起她。 「我們可以走了,爸爸。」 「我們改天再搭車去兜風,現在先回家。」她咬咬牙,長久的等待卻落了空。 爸爸叫她回房待著。「不,親愛的,你沒做錯什麼事。」她母親說。「爸愛你,只是爸媽得談一談。」 晚飯時,他倆一點笑容也沒有。吃過飯,媽媽立刻趕她上床,爸沒說故事也沒唱歌。夜幕低垂,房間一片漆黑。她又聽到那個男人的尖叫,怪物們又回來了,他們在牆上飛舞,她嚇得躲到床單下。 第二天早上,她父親用力地親吻她,用力地抱緊她使她幾乎喘不過氣來。「我愛你,親愛的。到窗邊來跟我揮手說再見。」 她爬下床。「爸爸,我今天不用幫你倒奶精嗎?」 她站在媽媽旁邊向爸爸道別。爸爸走在街上揚起帽子和她們揮手,還給她們一個飛吻。 「爸爸要到柏林去。」爸沒回來吃晚飯時媽解釋道。 那天晚上,媽媽將她搖醒。「起來,我們得馬上離開!」 門口一盞昏暗的燈光在牆上投下陰影。莉莉畏縮了一下。怪物!她用手抱住媽媽的脖子。「告訴爸爸我要他。」 「噓,莉莉,你要把爸爸給忘掉,別提起他的名字。」 媽媽讓她脫掉睡衣穿上最好的羊毛衣時她抗議道:「這是冬天穿的。」 「襪子。」史特拉喃喃自語。「幫我的寶貝穿上襪子。」 「不!」她不想穿襪子,也不想穿母親幫她穿上的冬天厚外套。這時她瞧見手提箱中裝滿了她的衣服。 「我們要上哪兒去?」她問道。和母親在一起時總是比和父親在一起時自在。 「我的藍色兔兔!」莉莉從床上抓著它。她母親幾乎是半拖著她走下樓梯的。 到了外面她驚呼一聲。她們要去參加宴會!街上彷彿嘉年華會一般熱鬧,燈火通明,人們又唱又叫,親吻,擁抱。教堂的鐘聲響個不停。裝飾著花朵的坦克車駛過街道。窗戶上處處飄著三色旗。人們互相乾杯。莉莉伸長了脖子看著這稀奇的景象。 「媽媽,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在唱什麼歌?」 「馬賽進行曲。今天他們解放了巴黎,記得,不可以提到爸爸任何一個字。」她母親將她抱在懷裡開始用跑的。 為什麼不能提到爸爸?她不懂什麼叫解放,但一定不是什麼好事,因為媽一直強調叫她不准提到爸爸,而且看起來那麼悲傷。 她們飛也似地在街上奔跑,不停地撞到擁擠的人群。她彷彿看到著制服的軍人,但卻不是爸爸穿的那種制服,他們說的話她也不懂。 「記住,別提到爸爸。」母親氣喘吁吁地將她放在一幢公寓前,然後帶著她走上三層階梯。穿著那麼厚重的衣服,莉莉全身冒汗,但母親並未理會她的埋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