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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蘇荻    


  「嗯,傳說是一株自開天闢地以來的千萬年古桐所砍下來做成的琴,因而彙集了所有天地間的靈氣,具有一股魔性,可以操控人的意念。」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他十分沉重的凝睇她。「煙兒,如果這傳說非假,你爹的話是真,而這琴也確實存在著,那麼,你的麻煩就大了。」

  「我不知道是真是假,惟一可以確定的是,我爹早就把這琴給扔進了一處山谷,我自小帶在身邊的,只是一架普通的琴。」

  「也就是說,他們若是察覺搶去的不是「伽陀羅琴」,說不定還會回頭再來找你。」

  「那怎麼辦?看他們的樣子,似乎是勢在必得。」

  「這不正好,反正我們也要找他們,等人自動送上門豈不方便得多?省得我們沒頭沒緒也不曉得到哪兒找他們。」「你說得也有道理。」一股歉意湧上心頭,她垂下長睫,遠去眼中光采。「這事該由我一人來承擔,拖累了你,說不定還會有生命危險。」她的語調輕得不能再輕,話裡的涵意卻是語重心長。

  時墨不動聲色的將她被風拂亂的青絲細發撥到耳際後端。

  她悸動地一顫,喉嚨突然一哽,又心虛的吞了回去。

  「你怕我因你而喪命?」

  她輕咬唇瓣。「你是尊貴之身,要是因我而掉了一根寒毛,我都會過意不去的。」

  儘管這個答案依舊令他反感到極點,但他已有些習慣她回答的一貫模式,表現在臉上的不悅也減至最低。

  「我跟你不一樣,不管你是尊是卑,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對你不利,我都會挺身而出。」他頭一回如此露骨的明示心中想法。

  適才的哽意捲土襲來。「你……」

  「放心吧,我什麼也不會強逼你的。」俊朗的臉上掠過一道郁霾的黯光,別開臉淡漠的勾起唇角,試圖消弭適才的曖昧氣氛。「還有,我已經命殷旗找齊了人要移土開棺,不過天候差了些,所以得問問你的意思,看是要緩一緩等雨停,還是繼續進行?」

  「就在雨中進行吧,這兒的雨一旦下了,沒有十天半個月是不會停的。」她憑藉著舊時記憶道。

  「那好,你回屋裡多加件衣服,我拿了傘便過來接你。」

  「嗯。」

  目送他離去的背影,她的眼光,開始不自覺地流露出一抹柔情。

  ???

  直到近午,負責殯儀的一批人,才費力將困在泥濘中的棺木搬出凹陷的巢穴,平穩地看放到地面上。

  棺木的外觀保持的還算完整,是丁老爺特地花了錢風光下葬的。郁還煙極力忍住淚,激動而握緊的拳頭已然泛白。

  在樹下燒過冥紙祭拜後,簡單儀式完成,眾人將棺木移到一處臨時搭建好的棚子裡,預備開棺挪骨。

  「先別看。」他一手撐著傘,一手不忘要捂她的眼。

  「爹……」鬆開了緊握的拳,雙手顫抖地覆在他的掌背上,胸口一緊,長久以來未曾宣洩的淚,終於冰涼地滴落下來,浸濕他的掌心,也震動了他的心。

  當她扳開他的手,那雙水漾澄瞳早已卸下防備,在模糊中撲進他的胸膛裡痛哭出聲,將九年來曲折坎坷的嗚咽,化成一瀉無餘的飛瀑,縱流橫溢的淚水就似濺起的水珠,讓他感同身受的如遭雨淋。

  不久,殯儀的人取來薪柴開始焚燒燻煙,火化的過程需要不少時間,雨勢卻跟著轉大。

  然而煙兒的啜泣已漸漸平復,或許是哭得累了,她仍然深埋在他的衣襟裡,呼吸著他身上的如麝氣息,沒什麼力氣,只想倚靠著他,什麼都不去細索。

  奇異的是,當火化的儀式完成,雨就突地停了,霧氣迷漫週遭,加上焚燒過程的濃煙,這兒像個人間仙境,到處都白茫茫的一片。

  「成了,我們過去吧。」他低沉的聲音提醒了她。

  她臉上的淚已干,只剩淡淡的水痕,雙眸的澄澈,增添了幾分嫵媚。

  到了棚邊,殷旗忙得一頭土灰,見到他們,趕緊將一個明顯被蟲蛀爛的小麻袋遞上來。

  「郁姑娘,這是在你爹脖子上掛著的,我本以為是護身符,心想拿下來讓你留作紀念,沒想到是個挺怪的麻袋。」

  煙兒見到這土黃色的小麻袋,當下錯愕地「啊」了聲,心中的酸楚加劇。

  「這是我小時候親手縫給爹爹的錢袋,原來……他把它掛在脖子上,一直一直都帶在身上。」接過小麻袋,她只是抿著唇沒再輕易落淚。

  「都弄好了嗎?」時墨銳利的巡了後邊。「骨灰呢?」

  「在這。」

  殷旗彎腰自板凳上抱起一個白色甕子,煙兒無限感激的接手抱過去。「謝謝你,殷旗。」

  「哎呀,哪裡。」碰上這種苦差事,他也只能認了。

  「既然事情完成了,你把銀子發下去,我們回去休息,明天再上路吧。」時墨全吩咐了聲,便和煙兒先行離去。

  「是。」

  殷旗瞇著眼瞧著兩人走遠,心底多少有了個譜。

  看來,二少爺這回是情關難逃了。

  第八章

  用完晚膳在房內待了會兒,郁還煙蹙著眉,將小麻袋攢緊在手裡,心中轉念如飛,當下循著迴廊來到時墨下榻的住房,打算有事要對他說。

  快靠近門邊時,她的步履忽爾沉頓,聽力一向敏銳的她,聽到房內傳來陣陣撫琴樂聲,串串音符飄散在空氣中,是首情深意動的曲兒。

  豎耳傾聽,琴音纏綿不斷,層層推進,彷彿思緒翻滾,浪花反覆拍打襲湧,衝擊上岸又急急捲退,海面起落猶如心境上的起伏,但內蘊的思潮並不悲傷,一股溫柔的感覺充滿其中。

  隱藏在琴音中的情韻低回,情深款款,透過十指指尖,透過七根琴弦,一波波撞擊著心扇,撩撥著心弦。

  一曲彈畢,音絕神余,那悠揚的餘音仍殘存在她腦海中盤旋不去。

  「誰在外面?」

  時墨冷佞陰沈的聲音將她震回現實,深吸一口涼氣,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縮縮脖子。

  「是……是我。」

  門一敞開,他的神色有些孤傲,糾結的眉心顯示他內心微微的不悅。

  「這麼喜歡躲在窗外聽人彈琴?」他意有所指的問。

  「不,不是的……」她知道,她又再一次的冒犯了他。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站在這裡偷聽,只是,我有件事想找你幫忙。」

  她的解釋讓他不再那麼僵凝,何況,他真正怕的是讓她聽出音中涵意。

  「罷了,進來坐著說吧。」

  旋身入內,古琴尚置於琴案上,時墨泡了一壺上好的碧蘿春,執耳將茶倒在瓷杯中,蒸騰的熱氣,伴著晶瑩清澈的翠綠色液體,聞起來香馨舒服。

  煙兒清儼淡然的眸光,不由自主的追隨他手上動作,看他利落熟練的轉著手腕兒,修長的手指,竟也有著不少被琴弦劃傷的結痂傷痕。

  「在看什麼?」

  突來的問話令她一驚,窘迫的移回自光,想要故作若無其事的搖頭。

  「喝杯熱茶吧。」將另一隻瓷杯置於她面前。

  「嗯。」

  「不是說有事找我幫忙,怎麼都不說話?」他揚眉問道。

  說得是,她差點忘了,趕緊將手中的小麻袋拿上來。「是這樣的,我發現我爹留下的這個麻袋裡有封信,不過,我識的字不多,所以想請你念給我聽。」

  正想將袋口打開,時墨突然神色一凜的伸手按住,厲瞳如炬地掃向黑漆漆的窗外,陰騖的沉下臉,同時壓低音量,幾乎只用嘴形在說話,意思是──別輕舉妄動,外頭有人!

  她立刻噤聲的瞭然於心,悄悄將小麻袋收進腰際的暗袋中,焦灼的望著他,想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怎麼做。

  電光火石間,三條人影抖聲大喝,有如飛鼠般分別竄進屋裡,一左一右一中分別將兩人困在三角地帶中,為首的向晶華,稜威四射的冷眸射向了郁還煙,欺近她一步。

  「把你爹留下的那個小袋子交出來。」

  「你……」她刷地慘白了臉。當真又是他們三個!

  「嘿,這一路跟蹤你們可真辛苦透頂,要是沒順利把「伽陀羅琴」找出來,我們是絕不會罷手的。」憋了滿腹不爽,總算可以出口氣了。向頂天不懷好意的瞟著郁還煙那張絕色的臉蛋,惹得人心癢癢。

  時墨不發一語,他的一手仍定在她的手背上。

  「我不知道你們是誰,但我知道你們的目的只為「伽陀羅琴」,」她穩住恐懼的聲音。「可是我爹早就把琴丟下某個不見天日的山谷,根本不在我身邊。」

  「是嗎?」向晶華漠然揚眉。「我怎知你說得是真是假,何況我們已經瞧見從你爹身上取下了一個小袋子,說不定裡頭就有「伽陀羅琴」的下落。」她使了個利眼,向頂天和向立地分別將大刀架在兩人脖子上,動作迅捷無比,白花花的刀光,刺痛了眼。

  「不許動,否則老子讓你們人頭落地!」要對付這兩個手無寸鐵又不甚懂武功的人,真是太容易了,向頂天笑的得意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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