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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佘惠敏    


  我們是裝扮成和嚴蕊有交情的富商去拜訪這些官員的,每次聽了他們的胡謅,我都忍不住想過去暴捶他們一頓。幸好老謝還比較冷靜,每次都把我拉住了。這麼拜訪了一圈下來,又過去半個月時間。我和老謝一商量,決定不再這麼浪費時間,直接闖皇宮去。

  我們的計劃是:到御書房裡做做手腳,改改聖旨什麼的,怎麼著也得盡快把嚴蕊救出去。

  17入宮

  這時是紹興三十二年正月,當政的皇帝是趙構。這個皇帝,年輕時名聲還好,在徽宗的兒子裡頭,算是比較不錯的一個,要不然也輪不到他來當這個中興之主。他立國的時候,金兵肆虐,盜賊蜂起,也算是舉步維艱,其情可憫。不過這個人恭儉仁厚,是個守成的君主;恬墮猥懦,卻不是個治亂的帝王。他耳朵根子軟,最易受奸臣擺佈,先受惑於黃潛善、汪伯彥,後受制於秦檜,致使李綱見逐,宗澤貶死,趙鼎張浚相繼遭貶斥,岳飛父子更是死於大功垂成之秋。大好抗金形勢被他毀於一旦,「偷安忍恥、匿怨忘親」的譏誚,於他來講,可謂一針見血。

  我跟老謝走在皇宮裡,看著飛簷斗拱、玉柱金梁,心中不由得湧起興亡之感,家國之思。再看看老謝,似乎比我還要感觸良多。

  我們找到御書房,卻不能接近書桌上堆的那些奏折。書桌上的寶璽好像有辟邪的功能,我們每次一進到玉璽周圍三尺的範圍內,就會被彈出來。

  無奈之下,我和老謝商量,決定在此守株待兔,等皇帝來了,直接跟他交涉,請他盡快處理嚴蕊的事情。為了少費口舌,方便起見,我們決定扮成岳飛父子顯靈,就說嚴蕊跟我們是親戚,讓他幫幫忙。我們是這麼想的,他這一朝,岳飛父子死的最冤,想必他也負疚於心,讓他幫這麼一個小小的忙,一定不在話下。

  過了不久,趙構進來了。他頭髮斑白,滿臉皺紋,本來只有五十多歲,看起來卻有六十多歲的樣子。再看他那副愁眉苦臉的倒霉蛋模樣,哪裡像在做皇帝,倒像是在做苦工。

  他磨磨蹭蹭走到書桌旁邊,挑了幾本奏折,隨便看看就放下了,揉揉太陽穴,嘴裡嘟噥著:「又沒什麼好消息。」然後抓起玉璽,看著它,神色木然,也不知在想什麼,我猜多半是在發呆。

  我不想再等他磨嘰下去,於是變化成岳飛的樣子現了身。

  他見了,嚇得直發抖,手一鬆,玉璽光噹一聲,摔在地上。他自己也蹭蹭蹭後退幾大步,坐倒在一張靠牆的小榻上。

  「聖上……」我剛一開口,卻聽他尖叫起來:「出去,出去!你不是我害的,秦檜已經死了幾年了,被你召去了,你的仇已經報了,不要來找我!」

  我正要再說點什麼,他卻勉力鎮定下來,沉聲說道:「岳愛卿,我是君,你是臣,你是個精忠報國的人,可不要做出以下犯上的事情來。」接著又喊:「人呢,快來人!人都哪裡去了?」

  18意外

  當然不會有什麼人進來,這間御書房已經被我們做了手腳,裡面的聲音傳不到外面去。

  但是他嚇得這樣厲害,我也沒辦法跟他說上話,於是我使了隱身法,從他面前消失。他才總算安靜下來,斜靠在牆上,呼呼的喘氣。

  我問老謝:「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老謝歎了口氣,說:「其實最好的辦法是扮成他親近熟悉的人,如愛妃內侍一類,去找他求情,可惜我們不熟悉宮掖,一時也不知道該扮誰去。要想救人,也就今天晚上有機會了,過了今晚,宮裡一定會佈置許多避鬼的東西,我們就不容易再進來了。」

  他想了想,忽然拉住我的手:「有了,你來扮秦檜,他跟皇帝老兒關係好。」

  我一把甩開老謝的手:「去,居然要我扮這個大奸臣!要扮你扮,我不幹。」

  老謝笑嘻嘻的說:「我又不急著救人。再說,你在裝神弄鬼,變來變去這方面,的確比我有天賦。」

  我想了想,咬牙道:「也罷,就扮一回秦檜好了,反正是為了救人。」

  我扮成秦檜,努力在臉上堆滿笑容,和顏悅色的去接近趙構。

  趙構在閉著眼睛喘氣,一開始並沒有發現我。我都快走到他跟前了,他才覺得異樣,睜開眼,見了我,忽然一蹦三尺高,接著就哧溜溜竄到牆角,搖著手說:「別過來!你別過來。你還笑,不要笑了,你一笑準沒好事。你怎麼也來了,難道我對你還不夠好?我知道,你臨死的時候,想讓你兒子接替你的位置當宰相,可他的確不是那塊材料啊,前不久,我還給他加封了一次呢,難道他家祭的時候沒告訴你?你知道麼,你死了以後,有多少人告你,想治你的罪,滅你的九族,都被我壓下來了,難道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麼?」

  我被趙構這番話弄得一愣一愣的,看來他和秦檜,也是貌合神離。我一轉眼,突然發現趙構還在旁邊的小榻上,回望一下,牆角現在正跟我說話的那個也是趙構。我忽然明白了,大驚之下,鬼膽欲裂,指著在牆角說話的那個趙構問:「你,你怎麼出來了?」

  趙構也忽然明白了,原來他已經被我嚇得魂不附體,剛才跳到牆角的是他已經離體的魂魄。「我死了?我死了!」他惶惶不安,三魂七魄開始鬆動分開,四散逃逸。

  我趕緊從懷裡掏出定魂珠,去收他的魂魄。老謝看事情緊急,也跑了過來,幫我的忙。我們忙了一大通,直到在御書房裡再也找不到散落的魂魄了,這才停下來。我們圍著定魂珠看來看去,數來數去,卻只有二魂五魄在,還有一魂二魄,不知道消散到哪裡去了。

  老謝臉色凝重:「兄弟,我們闖了大禍了!」

  19訣別

  「我們嚇死了一個皇帝。」老謝說,「這下子,人間鬼界,不知有多少人和鬼要受到我們牽連,要遭到嚴厲懲處。」

  我看著定魂珠說:「還有二魂五魄在,難道就一點希望也沒有了麼?」

  老謝搖搖頭說:「就算我們施法,把這二魂五魄逼進他的軀體裡,那也是個失魂落魄的皇帝,不管是人還是鬼神,都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

  我們面面相覷,你看我我看你,在那裡發呆。

  眼看天色將明,我腦中忽然靈光一現,對老謝說:「有了,我來借屍還魂。」說著幾步跨進趙構的屍體。

  「趙構」又活了過來,我覺得自己老態龍鍾,渾身酸痛。心中明白:那個好不容易變回的瀟灑的鬼的形象,從此又與我無緣了。而與謝元卿、嚴蕊這樣的老朋友之間,只怕也是後會無期了。

  「兄弟,」老謝拉著我的手說,「你可知道,一旦事情敗露,你將遭受地獄裡多少酷刑的折磨麼?」

  「就算敗露了,我也不會連累他人。我就說是我貪慕榮華,所以裝成厲鬼嚇死皇帝,然後鳩佔鵲巢。所有罪責,由我一人承擔好了。」我笑著安慰老謝:「何況,這件事多半不會洩露。我復活為鬼魂的事,除了你沒人知道,我早已從鬼籍上除名。現在少了我這個鬼,也不會有人知道。而趙構魂飛魄散的事,除了我倆之外,再沒有其他的人鬼神仙知曉。」

  老謝點點頭:「也只有這一個法子了。為了不啟人疑竇,我今後是不會再來看你了。你在這裡舉目無親,自己要事事小心,不要露出什麼破綻來。」

  我們依依惜別,老謝走出去前,忽然最後一次回頭問我:「這件事情,要告訴嚴姑娘麼?」

  我心中一痛,勉強笑道:「告訴她吧,免得她以為我為她撞死了,心裡歉疚不安。她嘴巴緊,不會洩密的。」

  老謝點頭答應,正要走,我又叫住他:「回去以後,想辦法給我一次你們的消息。一次,一次就夠了,我想知道你們過得怎麼樣。」

  「好的,就一次,我會把消息夾到官員的奏折裡,你注意查看。」老謝衝我一拱手,轉過身去,頭也不回的走了。

  20忘憂

  這一天,我稱病沒有早朝,休息了一個上午。下午的時候,我把丞相王淮宣進御書房來,要解決嚴蕊的事。

  我問:「朱熹告唐與正的案子,可有結果了麼?」

  「稟聖上,朱熹一直查無實據,卻又不肯放手,我們正要恭請聖裁呢。」

  我怒道:「幾個大臣互相攻訐了三個月,已經不成體統了。還要把一個名妓夾在當中,嚴刑拷打,更加不像話。現在街談巷議,都是罵這幾個官員,誇那一個妓女的。連朕這樣在深宮裡呆著的人,都聽到不少難聽的議論了,可見這件事情的影響有多壞。朱熹這人不識大體,朕本來派他去視察旱傷各州,解災民於倒懸,他卻為了這件事糾纏不休,滯留揚州不去,就將他免了職,讓他回家好好反省反省。唐與正持身不正,現在既已停職,就叫他在家好好修身養性,江西提刑的職務,另委他人好了。揚州王知府也有不是之處,嚴蕊這件案子,本來該他來審,他倒好,任憑朱熹來辦。把王知府調離揚州,另派岳霖去揚州任知府,讓岳霖來審嚴蕊的案子罷。這幾件事情,你快點去辦,不要再拖拖拉拉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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