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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露露    


  耳中聽得一聲輕嗤,他猛地抬起頭來,瞧見端端正掩嘴而笑,慎思一驚神,才知道自己又在端端面前失態了,臉上-熱,-口乾糧噎在喉中差點嚥不下去。

  「辜兄弟是否有什麼難言之隱,若不方便說,老朽也就不再問了。」秦老漢看他臉上轉過無數神色,又是欣喜又是迷惘,疑惑地望著他。

  「沒有!沒什麼難言之隱!」他連忙擺手否認,「晚輩是聽得一位神醫言道,這島上有種叫血罌粟的怪魚……」

  一聽見「血罌粟」三個字,秦老漢及端端兩人對望了一眼,驚詫不巳。

  「你要來這島上找血罌粟?」秦老漢似乎無法置信。

  慎思眼見兩人神色有異,忙問道:「莫非前輩知道哪裡有血罌粟?若真如此,能否請前輩告知在下?」他滿臉誠摯,盼能由秦老漢口中得到一點線索。

  秦老漢沉吟了一會兒,才對著慎思說道:「沒錯,我知道哪兒有血罌粟,不過,你要想得到牠,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慎思聽得秦老漢佑道血罌粟的消息,急忙求道:「這血罌粟對我來說十分重要,求前輩指點迷津,在下感激不盡。」

  秦老漢搖搖頭,口中不斷說道:「這太難了!實在是太難了!」

  「只求前輩告訴我哪裡可以找到牠。」慎思急得滿頭大汗,「這血罌粟關係到我嫂嫂的性命,無論多難我都要試一試。」

  秦老漢還是搖搖頭,無言地望著天邊。

  慎思轉頭望著端端,眼中淨是懇求,「秦姑娘,你一定也知道血罌粟的下落,是不是?求求你告訴我,嫂嫂正等著牠救命呢!」

  端端無聲地歎了一口氣,「不是我們下願告訴你,只是這過程驚險萬分,稍有不慎,恐怕連你都會喪命。」

  「不要緊!只要有一絲希望,我是絕對不會放棄的。」慎思堅定地說。

  「辜兄弟,不是老朽不說,而是這其中根本連一絲希望都沒有。」秦老漢仍是堅持不說。

  慎思騰身躍起,對秦老漢一個抱拳,「只求前輩告知血罌粟的所在,至於此行是生是死,在下絕無怨言。」

  秦老漢還是擺手搖頭,「辜兄弟,很抱歉,我實在是愛莫能助。」

  老人頑固的拒絕已讓慎思僅有的耐性消磨殆盡,他瞪大牛眼,真想不通怎會有如此不近情理之人,他幾乎就要揚起拳頭直飛過去,看到端端在一旁直瞅著他,一句粗話剛湧上喉頭,就被他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前輩……」

  「我爹都這麼說了,你就別再為難我們了。」端端不耐煩慎思這種死纏爛打的個性:心下微有恚意。  慎思一接觸到端端的眼神,心中一凜,默不作聲。

  秦老漢見慎思不再追問,遂指著不遠處的小山丘,「辜兄弟,往前五里之地,就是寒舍,要是你不嫌粗陋,不妨到舍下略作歇息。」

  「既然前輩不願透露血罌粟的訊息,在下也不敢叨擾前輩。」其實他真想多接近端端,不過遇到秦老漢這種固執的老人,他還是想擁有一點自己的骨氣。

  「你簡直是不識抬舉!」端端沒想到爹的一片好意會遭到拒絕,不禁大怒,「想露宿沙灘,那也由得你,我看你身強體壯,想來凍上一夜也不會有事。」

  慎思沒有理會端端,只是向秦老漢躬身,開口問道:「不知前輩可否告訴在下,這附近何處有客棧可以暫住一宿?」  秦老漢尚未回答,端端已是嗤之以鼻,「哼!你以為這是哪裡?客棧?你不如跳人海裡,去向海龍王借龍宮來住吧!」

  「端端!」秦老漢嚴肅地看了女兒一眼,接著又對慎思說:「辜兄弟,方圓十里之內,你絕對找不到客棧,這沙灘上夜風凜寒,你身上的衣服也還沒有乾透,我看你還是聽老朽的話,到舍下住上一宿吧!」

  「前輩的好意,在下心領了,不過誠如令嬡所言,在下身強體壯,這一點點寒風是凍不死我的。」慎思也不知哪來的牛脾氣,一心想和端端倔下去。

  秦老漢無奈,只好旋身就走。

  端端對慎思做了一個鬼臉,隨著父親身後快步走去。

  第二章

  慎思望著秦家父女倆離去,心中陡然升起一絲不捨,獨自佇立在海邊,目送著那蔥綠色身影漸漸變小,終至消失不見。

  他長歎了一聲,頹然低頭,開始悔恨方才自己怎會做出那些無謂的行動,這可好了,惹怒了佳人,連血罌粟的下落也同時斷了線。

  有千百個念頭在心中紛呈雜現,像是同時有無數個自己在不斷地爭執著……

  他真的不是有意要說那些氣話的,可是一看到端端那種挑釁的眼神,情緒卻會不自覺地隨著她起舞。

  他一向是很理智、很能控制自己的,當初父母將自己取名「慎思」,想必一定知道他這個優點。

  雖然這純粹只是一己的看法,但風雲莊上上下下一百多人,從來沒有人對他這個看法有過任何意見,雖不知他們是真的同意還是不敢不同意,總而言之、言而總之,自己一定是屬於沉著冷靜、處變不驚、慎謀能斷的那種人就是了。

  唉!怎又用上那小呢子說話的語氣呢?什麼「總而言之、言而總之」,這不是那母夜叉剛剛所用的辭嗎?

  說她是「母夜叉」,天底下還真找不出比她更美的母夜叉了,那新月般的眉、那緊星般的眼、那流雲般的發……

  一個人長得美又有什麼用呢?她雖美若天仙,卻心若蛇蠍,居然敢叫他辜三少跳海住龍宮,就算是他親娘也從來不這麼說……

  慎思已經搞不清楚腦中到底哪個才是自己真正的聲音了,他未曾有過如此複雜的情感,甜蜜、酸楚、苦澀,全混成一鍋大雜燴,一古腦兒地往他口中灌了進去。

  想到「大雜燴」,才意識到自己餓了,他摸摸乾扁的肚子,秦家父女所給的乾糧根本沒有進到腹中,只不過是略塞牙縫罷了,還真後悔剛才沒再多要一些,而今舉目四顧,眼裡除了沙灘之外就是大海,完全沒有食物的蹤影。

  這可把堂堂的辜家三少給難住了,習慣了茶來伸手飯來張口,一頓得吃下一大鍋飯,外帶一隻雞二斤肉三壺酒,現在要他自己去找食物,還不如叫他盛碗沙子拌著海水吃算了。

  他拖著腳步,不由自主地往秦家父女離去的方向踱了幾步,又走了回來,用力敲了一下腦袋,埋怨自己這麼沒出息,居然會為了食物而去向那蛇蠍美人示弱,這不是擺明了俯首稱臣嗎?

  想著食物愁上加愁,忽然間他心一橫,猛吸一口氣,縱身跳人海裡,至少海中還有些可供他食用的魚蝦,總比站在岸上乾瞪眼的好。

  正如他所料,這片淺海人跡罕至,海水清澈見底,魚群在他身旁穿梭,他猶如看見了一盤盤的佳餚,紅燒黃魚、清蒸石斑、豆豉白鯧、乾煎鯛魚……淨在他眼前游來游去。

  他相中了一尾行動看起來較為遲緩的石斑,施展家傳的「盤絲擒拿手」,一招「蒼鷹搏兔」,右臂微屈,在身前拐了一個小彎,然後迅速地往魚尾抓去,小指才剛觸碰到尾鰭,那條魚竟像是背後長了眼似的,一個「神龍擺尾」,瞬間便已在三尺之外。

  他雙手用力一劃,分水而進,衝到那魚的身後,左手再一招「惡虎撲羊」,五爪箕張,快如閃電般地直奔魚腹,無奈他快魚更快,這次連魚皮都沒碰到,魚兒已一溜煙地游到一個石洞中躲了起來。

  更可恨的是,那條魚居然還從洞中轉過身來瞅著他,魚嘴一張一闔,彷彿在嘲笑他:你追不到我!你追不到我!

  這可把他給氣得七竅生煙,一句「  ***  」只罵了一半,鹹澀的海水便已衝口而入,嗆得他直咳,急忙浮上海面,略做換氣後,才將那句「  ***  」完完整整地罵了出來。

  剛罵完,心中稍微暢快,又轉念一想,這條魚想必連牠媽是誰都不知道,何況牠還在水中,根本聽不到自己的怒罵,他等於是白罵了,想他辜三少除了十五歲那年罵過路旁一坨不小心被他踩扁的狗屎之外,何時遇過這種被罵的東西卻不知自己被罵的情況,這豈不是吃了悶虧?

  一股拗勁由心而生,又吸了一口氣,翻身鑽入水中,打算再尋那條魚。

  他全然不管眼前其他的大魚,一心只想找到那條笑他的石斑,想著一會兒捉到之後該如何來料理牠,才能一洩心頭之恨,舉目四顧,那條魚早巳沒了蹤影,而且海中的魚成千上萬,魚兒身上又沒寫上名字,更不可能一條條地游來向他報上名號,他瞎忙了半天,連跟那條魚長得像的都見不著。

  足足折騰了一個多時辰,直至夕陽已經漸漸西沉,海水由淺藍慢慢轉為深藍,他這才想起當初是為了填飽肚子才躍入海中,但海中視線昏暗不明,這時別說是抓魚了,連自己的手都看不清楚,他接連撞了好幾次的礁石,手上、臉上傷痕纍纍,身子又累又餓,逼不得已,只好游回沙灘。  甫一上岸,就見到端端站在火堆之旁,微笑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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