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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步玎    


  "費了那麼大功夫找到這來,就為了喊我這三個字?"她慢慢牽著馬,一整天下來,總算有個忙裡偷閒的機會。

  "你可真行,樣樣都會。"看鄉民對她崇拜的樣子,沒來由地竟嫉妒起她來。

  "有些看多了,有些書上曾寫過,照本宜科,也不一定有把握。"像是蛆蟲清除腐肉,還是看著華陀的書上寫的。

  她似乎不覺得出門太久,會引起他的擔心,素淨的臉上還洋溢著積善的愉悅心情。

  "誰允許你擅自離開山莊?"他瞪著她,鼻孔裡還噴著氣。

  "我跟鵲姐說過,而我也交代過拾翠,夫君問起,就直截了當告訴他。"她對著馬兒笑著,還摸摸它的鬃毛。

  就是不願正面對著他。

  "我要你親口來對我說。"他看她一派清悠,思緒更加紛亂。

  "裁雲的話會逆了夫君的耳。"

  她的語氣永遠是這樣安嫻柔順,即使是在出現意見相左之時,也是不慍不火,她始終抱著以夫為天的念頭,就算對方出現冥頑的觀念,她也不好當場點破,她會輕輕在一旁戳著戳著,戳到他會感覺到痛為止。

  "今後不管有什麼事,一定要先來告訴我,雖然還沒與你成親,但指腹的意思便是……你就是被我給訂了,尊重夫君便是基本的道理。"他鄭重宣佈,而且預計在成親之後,把她管得更嚴。

  "夫君說得對,今後裁雲盡力做到便是。"

  "是一定。"他的棕眸亮得發光,一頭的亂髮彰顯出他披星戴月,追了不算短的一個距離。

  而莫嘯虎一臉疲態,下垂的肩膀看得出他的奠可奈何。

  "對了,夫君前來,找我可有什麼事?"她這下才認真看著那張俊逸的臉。

  "巡廠捨,我要你陪我去!"

  "廠捨?那鑰匙可是杜二娘掌管的,而且聽說,傅家有個規矩,只准對帳,不准清盤。"上回小四兒堅持不讓她進去,她就曉得頭大有文章。

  "從今天起,這個規矩從我這消失。"

  ☆ ☆ ☆ ☆ ☆ ☆ ☆ ☆ ☆ ☆ ☆ ☆ ☆ ☆

  華麗的蠶絲繡被上,躺著一位豐嬈妖媚的女子。

  她的一隻纖纖玉足高舉在一名色慾薰心的男子肩上。

  男子噘高個雞屁股嘴,不停地啄吻著玉足,嬌吟之聲不停從女子口中逸出,還帶著頻頻的淫喘……

  龐蓋才脫了羅襖,便聽見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叩叩叩!

  "叫什麼叫,睡個午覺也吵個不休,不怕我打斷你的腿。"杜可嫣將衾襖半掩在胸前,滿臉儘是寫滿掃興二字。

  "杜二奶奶,不好了,少……少莊主要來跟你拿鑰匙查倉了!"小四兒在門外大嚷,他也顧不得腦袋瓜是否能保,這要不通報,他脖子上一樣得涼快。

  "查倉?"龐蓋這回腦袋瓜也涼了,這韓百竹不是已經下了令,倉米管理都由杜可嫣全權負責,而他只負責對對帳冊即可,怎這回,他竟然想要查倉。

  "你別愣在那,好壞也說句話吧!"杜可嫣邊套上褻兜,慌亂地套上錦花鞋。

  "一定是那娘兒出的餿主意,嗯……小四兒,你待會兒……"龐蓋在小四兒耳邊嘀咕兩聲,只見他面有難色地點頭,接著便逼不得已地跑了出去。

  兩人連忙朝廠捨方向而去,一路上,杜可嫣是急得要死,而龐蓋的表情則是變幻莫測,讓人猜不透他骨子裡,到底在玩些什麼花樣。

  ☆ ☆ ☆ ☆ ☆ ☆ ☆ ☆ ☆ ☆ ☆ ☆ ☆ ☆

  中堂花廳,黑靴子不停在兩張太師椅前踱來蹬去,韓飛彤兩手交背身後,神情顯得有些浮躁,要他等那騷浪婆娘,不如去扛磚練武,還來得有意義。

  "夫君,稍安勿躁,二娘等會就來了。"裁雲曉得他最大毛病便是沉不住氣,杜可嫣算準他這點,每回要與飛彤對帳冊,便慢條斯理而來,像在逛窯子般,等把飛彤的耐心磨完,自然也就不會想好好詳看帳冊。

  "我當然曉得她會來,夠膽的話,就永遠別出現。"

  這些時日他將裁雲那天在他房中所問的問題,再仔細拿出來琢磨琢磨,還真有他那麼點道理存在,只是那時候被問惱了,便不分青紅皂白髮了頓脾氣,等到發現裁雲的顧慮已迫在眉睫時,才曉得自己錯了。

  光看販售到米行及庫存的盤量就可窺視一二,兩相比較下,便可看出今年的盈利減短,如此看來,廠捨存米應該會多些,然而,杭州一帶的米行卻老喊著買不到米,這其中的古怪,全讓裁雲給算計著。

  加上從碓房所捎來的訊息,很多春米都還未上房送碾,這更讓他無法沉得住氣。

  "夫君,這是新采收的杭菊,我命掬香特地用虎跑泉的泉水為你沖泡,你潤潤喉,順順氣,查帳這等事,心躁不得。"裁雲從掏香手裡端來青瓷杯,恭謹地為韓飛彤端上。

  "誰說我心躁了?別以為我只會舞刀弄槍的,真要細查莊內財務,我一個子都不會讓他少。"他接過杯,咕嚕咕嚕喝上兩大口,杭菊的味道,如焚琴煮鶴,一口氣都進他肚內。

  掬香和拾翠在一旁偷偷竊笑,帳冊跟個鬼畫符,還說他一個子也不會少,好在裁雲及時給了兩人一個嚴厲目色,才讓兩人閂緊了嘴。

  "那……裁雲不知可否在夫君身旁,好好地學習呢?"她接過茶杯,投以認真求教的眼神。

  "嗯,行,為你破例一次。"

  兩名丫環真替小姐抱屈,該是誰向誰學,都還不知道呢!

  說時遲,那時快,杜可嫣與龐蓋已跨過高檻,大搖大擺走了進來,幾十天水不犯河水,這回,河水倒自動衝進井水來了。

  "怎麼,心血來潮就要來逛逛廒捨,你是春雨下久悶慌了,想拿米出來玩啊?"杜可嫣劈頭便來句酸進牙縫的話。

  "你嘴裡含著七八個枇杷核,滑著溜著可轉的,我說不過你,鑰匙拿來,我要盤庫。"他懶得和她聊廢話,掌心上攤,正事要緊。

  龐蓋這時走上前來,恭敬地向韓飛彤請個安。

  "少莊主,莊主有令,這盤庫之事,一向由莊主自己親臨親為,而杜二奶奶只需將盤庫的量登載於帳冊上,再交由少莊主核對帳房帳本即可,萬萬沒有少莊主親盤這項規矩。"

  他言之鑿鑿,將家規法則全端上檯面,無半點徇私通融餘地。

  "規則是死的,能運用才是活的,不過是例行性看個存糧,說不定,裡頭有個鼠耗蟲噬的,也好及時查出。"裁雲目光精炯地走來,她隨口一說,便是個理所當然的理由。

  這鼠和蟲的,說的是指誰,在場的人大伙心知肚明,說開了難看。

  杜可嫣的臉一下漲成豬肝色,氣呼呼地指著裁雲說道:"都還沒進韓家門,有什麼資格在這大放厥詞,也不想看看,韓家到底留不留你這掃帚子,我都還沒吭氣,你倒先放了響屁!"

  "你說誰是掃帚子?"高大如塔之身影盤據在杜可嫣跟前,她壓了壓氣,但餘氣仍未消除。

  "可不是嗎?一個家道中落的官宦之家,不是帶柄的掃帚子嗎?要不這樣,為何指腹為婚之事從不見提,若非想要找個遮風避雨的歇腿處,會大老遠跑這趟路不見鬼了才怪!"她絲毫不給裁雲留任何情面,十幾天下來,看她積極掌理莊內事務,還做得有聲有色。在杜可嫣心中,油然生起一股莫名的壓力。

  "豈有此理,你非要這樣損人不可嗎?若是你認為她不夠資格,我會讓她很快就有資格的。"韓飛彤目光精斂地看著杜可嫣,同時還向四周的人掃了一圈。

  "你該不會是真要跟她成親吧?你韓少莊主何時對這檔事認真過了,以往那些二三十個在莊裡進進出出的女人,哪個不是你口頭上說要成親的,結果呢?不也就十來天功夫,便被你給轟出大門,再說,你為了你那可憐的母親,南征北討,四處尋親,在江湖上闖下響噹噹名號,人人眼中可敬的韓將軍,你有辦法留在莊裡,不再去當你的孝子嗎?"當著眾人面,杜可嫣把悶在心頭的話,一股腦全洩了出來。

  "你有完沒完!"巨掌一劈,一道龜裂痕跡出現在檀木桌上,杜可嫣往龐蓋身軀縮了進去,這回,真的不敢再說了。

  "少莊主,杜二奶奶在莊裡還算有她的權威與地位,請少莊主切莫在外人面前失了家禮。"龐蓋卑躬屆膝,然而話裡頭,明顯有著替杜可嫣護航的意味。

  "若要人家尊重,請她自己先尊重自己。"他再次把目光聚在杜可嫣身上。"你拿是不拿?"

  杜可嫣看了龐蓋一眼,心不甘情不願地將鑰匙交由龐蓋手中,讓他轉交給韓飛彤。

  正當龐蓋準備將鑰匙交往韓飛彤手裡時,小四兒突然從外頭慌慌張張跑進廳來,未了,還在廳前絆上一跤。

  "不……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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