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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梁鳳儀    


  「我愛你的,放心!」

  「你不愛喬楓?」

  「你覺得她有沒有值得我愛的地方?」

  「她是只母狗!」

  「她仍是我妻!」

  「不,我抗議!」

  「你不宜這樣提高聲浪!隔牆有耳!」

  「你我不是已作了最壞的打算嗎,在最惡劣的情況下,我們都不能算失敗者,有人比我們更面目無光!」

  聲音自牙縫中透出來,我從來不知道董礎礎對喬家竟然這般切齒痛恨。

  千萬別把人的自尊肆意摧殘,一下子反撲了,會出盡所能,孤注一擲,寧可一拍兩散。

  喬園正屋,如此陰風陣陣。

  「我們幾時能再相見?明晚?」

  「通電話!」

  「你是否要等喬楓對你使了脾氣,你忍無可忍才拿我作避風港?」

  「要如此的話,你無片刻安寧!」

  「喬楓原來比我耳聞目見的更不堪?」

  「回去吧!」

  「浚生,帶我遠走高飛!」

  「夜深了,我們再談!」

  南門開啟了,再關上。

  我差不多一直坐至夭色微晴,才掙扎著移動身子,回到西廂去。

  第八章

  我病了。

  發著高燒。

  醫生給我打了針,讓我服了藥,強逼我留在床上好好睡一覺。

  家姑一直坐在床沿,看護我。

  喬家各人都輪流著來西廂探望。

  我因此寧可閉上眼睛,竭力睡去。

  我不要見喬家的人。

  昏昏沉沉,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睡夢中,我回到英倫奧本尼路上去,踩著輕快的腳步,找到了那古老的房舍,叩著門。心中亂嚷:

  「是我,是我,開門,開門,我是長基,長基回來了!」

  有人走下樓梯的聲音,那一定是若儒,他來開門給我。

  門一開,眼前又是整座的喬園。

  那個開門給我的男人,面目模糊,不知是誰。他伸手把我拖進喬園去。我不肯,我掙扎,我叫喊,嚇得狂叫……

  「長基,長基,你鎮靜一點,噩夢而已!」

  我醒過來,仍嚷:

  「不,不,喬暉,我求你,我不要再走進喬園了。」

  喬暉抱住我:

  「快別這樣,你剛才做著噩夢,這兒是喬園,我們都很好,長基,看看,除了我已回到你身邊來,還有客人來探你了!」

  我定一定神,一房子喬家的人,喬正天、殷以寧、喬夕、礎礎、喬楓、浚生、喬雪,還有喬暉。明顯地,他自新加坡回來,我已病了一個週末!

  還有,還有文若儒……

  他手中持花,一大束百合與星花。

  「你好!我聽喬雪說,你這幾天病了!特來看你!」

  喬雪接過了那大束花,交給女傭插去。

  我整個人虛弱得不像話,連一句半句話都梗在喉嚨,無力說出來。

  實在,我還能說什麼呢?

  我看看喬暉。

  我又望望若儒。

  還有若無其事地站在喬夕和喬楓兄妹身邊的礎礎與浚生。

  這喬園之內的喬家人……唉!

  我終於疲累地閉上眼。

  心裡吶喊,讓我安息吧!你們都快快離去!

  醫生每天來看我兩次。

  他把喬暉叫了出去,不知說了些什麼話。

  喬暉回到房裡,憂心忡忡地坐在床沿,看牢我。

  我毫不擔心,如果此刻宣佈,我原來身患絕症,真是一大解決。

  人世間太恐怖、太殘酷、太心力交瘁。

  我問喬暉:

  「告訴我!」

  「什麼?」

  「醫生對你說了什麼話?」

  「他……」

  「我並不怕,暉,你告訴我!」

  「醫生說你受了驚,生活壓力很大,以致體力衰退,精神渙散,我很不明白,長基,在喬園……」

  我別過臉去,表示不要他說下去。

  醫生能診斷出症候,卻無治癒的靈丹妙藥,枉然!

  心病還須心藥醫!

  「長基,我好擔心!」喬暉說,抱著我的肩,把他的臉貼著我的背,動靜似個小孩,一個在索取庇蔭的小孩。喬暉永遠是這種角色。

  「不用擔心,我會好起來的!」

  真好笑,現今,還要我來安慰他。

  我輕輕地歎息。

  「長基,你會有什麼擔憂?什麼壓力呢?如果是工作太疲累,我去跟爸爸說一聲,我陪你到外頭,譬如說,到歐洲去走一趟,你很久沒有回倫敦去了,是嗎?我陪你回去看看……」

  「暉,很晚了。我要休息!明早,太陽升起來,我就會好轉了,我會的,真的會,你現在睡吧!」

  喬暉是真的很快入睡了!

  我抬眼,望著高高的天花板發呆。

  那兒有一巢的小老鼠住在上面嗎?

  眼淚自眼角向面頰兩面流,不住地流。

  明天,太陽才升起來,我已裝好身,準備上班。

  我仍然感到渾身像掏空了似的,相當相當地疲累。然而,我需要支撐著。起來,工作,生活。

  為什麼?

  人,若不能死,就只有活下去,是不是?

  敏慧跟我已足足跟了四年。

  她見了我,第一句話就是:

  「我不知道你會病!」

  我連笑的力也使不出來。

  神情顯然仍舊呆滯,動作甚至遲緩起來。

  我把不必要的會議全部推卻。

  又分別按對講機至許秀之和史青的辦公室去,囑咐她們盡可能獨當一面。

  許興高采烈地向我報道,加拿大東西兩岸的地產,旺盛得難以置信。一個一九八九年的農曆新年內,推出市面出售的房子,就算是只有四面牆的破屋一間,都能賣到個好價錢。雖然從復活節開始,價格已放緩,但我們在大溫哥華高吉林以及多倫多史加堡購入的幾列複式市屋,已替喬氏進帳八位數字。

  史青受我影響,對香港地產投資自去年起已採取了保守態度,基於永遠只有買錯,沒有賣錯的原則,她這邊廂的負擔是輕鬆得多了。

  事實上,我管轄的喬氏地產有條不紊,穩紮穩打,就算我顧長基不在喬氏了,也還是會自動在軌道上運行如儀,大可放心!

  我軟弱無力地獨坐在辦公室內,發呆。

  直線電話響起來。

  我接聽了。

  「你上班了?我掛念你!」他這麼肯定是我,真叫人捏一把汗,倘是敏慧接的電話呢?當作搭錯線?

  「嗯!」

  「是我害你生病的嗎?」

  「不,別多心!」

  「一定是那天晚上受了涼,還有心情問題!」

  「你現今在哪兒了?」

  「在喬氏大廈對面的一個電話亭!」

  「為什麼呢?」

  「跟你接近一點!」

  「若儒!」

  我伸手拉開窗簾,三十八層高的喬氏大廈,我的辦公室在三十六樓。鳥瞰對面街的公眾電話亭,小得像個火柴盒。文若儒就在那裡頭。

  「長基,你在看我嗎?」

  「嗯!」

  「你看到我嗎?」

  「看到的!」

  「我也看到你!」

  「我什麼樣子?」

  「臉有些蒼白,仍不失為一個好看的女人!」

  「千里眼,你什麼時候回英國去?」病後,我第一次笑出聲來。

  「你說什麼時候啟程,我就去訂機票!」

  「別催逼我!」

  「我不會。」

  「你會怎麼樣?」

  「我等。」

  「等多久?」

  「既已等了六年,不妨再等六年!」

  我又笑了。

  「你不信?」

  「值得等嗎?你錦繡前程!」

  「好不過溫莎公爵。」

  「那六年沒有我的日子,你依然活著!」

  「對,我沒有死,是我的不對了!」

  「若儒,請別這樣,我並不是這個意思!」

  「我是認真的,生無可戀,死何足惜?然而,痛苦令我回頭是岸,我要掙扎活下去,好好地、愉快地活下去,絕不要死,故此,不能沒有你!」

  「若儒,請勿再說下去,我已明白!」

  「破釜沉舟,我不容許自己功虧一簣,那六年,不是人過的日子,芬士巴利小公園內除非儷影雙雙,否則回去那見鬼的英倫幹什麼?」

  「你如此地誌在必得,令我震驚。」

  「苦海沉淪過的人,知道上岸的重要,一定掙扎到底!」

  「從前你並不是這個樣子!」

  「所以才讓你溜走了,是我的錯!」

  「一錯不能再錯,可是,我還有點摸不清楚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這六年,你開心嗎?」

  我默然。

  要說,縱使不開心,也算不上傷心的。

  最低限度不及若儒傷心。我身邊有愛護我的人,這總比獨個兒跟寂寞與無奈搏鬥,有相當差別。

  「長基,你為什麼不答我?」

  有人叩辦公室的門。

  「有人要進來,我要收線了!」

  「長基,我們今天見面嗎?」文若儒仍然在那一頭問。

  進來的是喬暉。

  我把電話輕輕放下。

  「長基,你覺得累嗎?要真太疲倦,還是回家躺一躺!」

  「不!」

  我翻開文件檔案,批閱。

  「長基,你準時吃藥了嗎?」

  我點點頭,視線仍不離文件。

  「長基,千萬別好強,身體要緊,天下也沒有辦得完的公事。」

  我把文件檔案蓋上,站起來,再按動對講機,囑咐敏慧:

  「通知史青,我這就到她辦公室去!」

  隨即走出辦公室,讓喬暉留在裡頭。我相信他是有點難受的。

  我苦笑,享了六年福分,得著一點挫折,也不算什麼了!

  我是不是太殘忍?

  這個世界,誰不?

  走廊上碰到湯浚生。他跟我打招呼。

  「大嫂,你精神好一點了嗎?」

  我好奇地駐足望住他,有種怪異、非常怪異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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