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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頁     戀奴    


  「有你這種女兒,我不如死了算了!」她∼生清清白白,謹守婦道,惟一的願望,便是將千里撫養長大成人,找戶好人家嫁了,沒想到她竟然如此不知自愛,她還她這個娘做什麼?!

  心一橫、蘇雨湘推開趴在她膝上痛哭的千里,直往外衝去,拿起了布條就要上吊。

  「娘!別這樣!都是千里不好!你別這樣!別這樣呀!」千里跟著衝了出去,赫然見到站在中庭的蘇雨湘正打算自縊,哭喊著抱住她,任憑母親不停掙動,不停推打著她,千里就是不肯放手。

  她害怕這一鬆手,娘就會走上與方綠凝同樣的道路,她害怕

  「你不用管我!讓我死!」蘇雨浦也淚流滿面,反覆地想甩開放手!

  「你滾!我沒有你這個女兒!滾!」她尖聲嘶吼。

  「娘!別這樣……求你……不要這樣……」千里哭得聲嘶力竭,狂亂地緊抱著蘇雨湘,唯恐一不注意,就會出差錯。已經有太多太多人因為她而死,她無法再承受這種比死還痛苦的責難。

  是她不好,是她不好!她的命運從出生開始就是個錯誤!

  如果她有錯,為什麼不懲罰她一個人就好?!為什麼要害死周圍那麼多人?!

  「好!那麼咱們母女倆一同死!蘇雨湘決絕的說,強行拖起千里,將白絹勒住她纖細的頸項,用盡所有力氣一拉——

  「三娘!你在做什麼?快放開千里。」突如其來的一聲暴喝,還來不及回頭,一股強勁的力道硬生生地撞過來,推倒她們母女倆。

  是許久不曾出現的寒玉簽。一八門就見到這令人心驚膽跳的畫面,他焦急萬分,眼中只見倒在地上粗端的千里。「千里!你還好嗎?」迫不及待地奔到心愛的人兒身旁,他小心翼翼地扶起千里。「千里……回答我……你可還好?別嚇我!

  千里被這力量一握,脖子上的布條纏得更緊,無法呼吸,從喉嚨擠出幾個字。

  見到她還算安然無恙,寒玉笙放下心中的擔憂,目光一轉,瞪向蘇雨湘。「二娘!你這是在做什麼?!千里受的苦還不夠多嗎?」顧不得長幼之分,他氣急敗壞的對她怒吼。若他晚來一步,蘇雨湘氣喘吁吁地道。

  「三娘,你在說些什麼?千里是為了你才甘願墮落青樓的呀!」

  「……千里?」她錯怪了女兒?

  「你以為離開寒家之後,真有人那麼好心地無條件供應你們吃穿嗎?要不是千里用姿色換取錢財,你還會在這嗎?三娘!你為什麼不能先聽千里解釋?」看著千里愈來愈難看的臉色,寒玉笙不由自主地著急起來。

  「你……怎麼不說?」自責的情緒慢慢擴張,蘇雨湘霎時淚如雨下。

  「你有機會讓千里說嗎?氣起來就鬧上吊自縊,你教千里怎麼解釋?!」雖然沒親眼見到,但憑三娘的性子臆測,他也推算得出七八成。三娘這人對誰都溫溫順順,惟獨對千里最嚴格,動不動就是苛責,他知道三娘是為千里好……不過這回實在是太過分了!

  沒有人能忍受日思夜念的愛人死在自己面前!

  「不……」千里脫離寒玉笙的懷抱,哭著向蘇雨湘爬去。「對不起……娘……是千里錯了……從今以後……千里再也……再也不敢上那種地方去……娘……原諒千里好嗎?別尋死呀!娘

  好暈!腦袋一片昏沉沉的,聽不見、看不見,沒辦法思考,就連身體都變得沉重不堪。疼痛慢慢蝕上心頭,遍佈全身,內外告受著火煎似的難受。

  黑暗籠罩了她的眼。

  誰來救救她?!

  「千里!

  第幾回來到這片漆黑當中?初次的害怕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某種沉睡於記憶中的熟悉。夢迴深處時,這片濃稠的墨色是她的保護色,替她掩去現實生活中的所有苦痛,外來的傷害進駐不了她的夢裡,理所當然傷不到她。

  冷凝的黑霧,像某雙眼,千方百計長侵入她的心扉,就連夢境也不放過。

  遠處射來一道亮光,刺目得教她無法正視;在夢中,身體已不是自己能控制,不由自主地遭向亮源——這是……

  夕陽西下,荒蕪的後院,一名黑夜男子揮動手中的長劍,專心地指導一名小女孩要劍。

  他的每個姿勢,挑劍舞弄,都如同風般迅速,動作輕快而飄忽,一點也不拖泥帶水。他背向著千里,所以她看不見他的正面,修長的身形,矯健的身手,卻喚起不該出現的印象。不該的,她為自己的傻氣失笑,沒有人能隨意穿梭夢裡,即使是寒劍情亦同。

  時間在沉寂中流逝,她像個局外人,專注地看著這齣戲。

  驀然牆邊悄悄探出一顆小頭顱,長相今千里萸名地熟稔;那小巧的眉眼口鼻,像極了她自己!

  小千里偷偷觀望著,眼神中充滿癡迷,不肯從黑衣男子身上離去。

  原來,早在那麼久遠以前,她就是以這般渴望的目光遠遠望著他。

  寒劍情發現她,笑著走向小千里,開合的薄唇不知說了什麼,讓原先練劍的女孩自動離開。

  臨走前,女孩回望她一眼——不是望向戲中的小千里,是望向躲在暗處的真實千里!

  她的心沒來由地顫一下,被女孩眼中燦亮的紫紅色嚇了一跳,應該沒人看得到她才是……

  女孩邪異地挑眉冷笑,像是看穿她的一切,然後頭也不回的離去。

  綠凝你來找我?

  她聽見了?!千里不敢置信的屏住氣息,為自己方才親耳所聞的感到震驚。這是夢境,不該也不可能出現寒劍情,若連夜幕低垂之後都不能為自己保留一些隱私,他們倆的牽扯未免也太深了!

  然後,如同默劇般,單獨對的兩人又說些千里聽不見的話語。

  他突然執起她的手,小千里一臉憂傷的甩開了。

  小雜種!

  不!別這樣叫她!明知他是在椰榆戲中的小千里,她卻忍不抗拒。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你又不是我真正的哥哥!放開我!

  疼痛的感覺從手腕處開始蔓延,感覺真實得不思議。

  怎麼,知道羞愧了嗎.你這掃把星,給寒家帶來噩運的災星!要不是爹再三的護著你們,留你們下來,你以為寒家容得下你們母女倆嗎?趁早收拾收拾包袱吧!爹活不了多久的,他一走,我就是寒家名副其實的主人了,你以馬我會放避你們嗎?

  你究竟想怎樣?好歹我也姓寒呀……

  你是個孽種,休想侮辱了我們寒家!

  你是個孽種!孽種!

  孽種?這就是一直以來,她在寒劍情心目中的地位?她只是個不該出生的災星?既然如此,他為何要糾纏她呢?為何執意想得到她的心?難道他當真連一點點感情都不曾放下嗎?我不是你二哥,休想我會饒避你!寒千里,這輩子你躲不勻

  今生今世,我都要糾纏著你!

  此刻,又重新折磨她一遍。

  掩藏在記憶深處的夢魔,原來是如此慘不忍睹。

  上天,為什麼要讓她看見這醜惡的一幕?為什麼要讓她再擔想起一切的不該?

  難道連選擇忘去都不行?

  第九章

  夢醒,夢迥反覆復交錯間,又過了一夜,她夢裡的鬼魔暫時消失蹤影。

  清醒的神智,夢境中的每一畫面都歷歷在目,千里忘不了也抹不去,愁渡的心沒個去路,只能選擇等待,繼續等待,等待命運的下一波困挫。

  老舊的水門吱吱地響了幾聲,寧靜的早晨,連繡鞋踏在泥地上的輕柔腳步聲都清晰可聞。

  「你醒了?正好,娘有話問你。」

  剛睜開眼,刺目的光線射入眼裡,蘇雨湘的背影沐浴在光中,以至於千里看不見她的表情;她對著模糊的光影扯出虛弱笑容。「娘」

  「別起來,先聽我說。」蘇雨湘制止欲起身的千里,一邊將手上的湯藥吹涼,一邊假裝漫不經心的開口,「聽說你在青樓的這些日子,是你二哥包了你?」

  「二哥!不,他不是她二哥,從十三歲起,她就不再當他是二哥了!

  但是她不想再爭辯,好累,虛弱的感覺佔據她所有思緒,是對或錯?該或不該?交由他人去評斷吧。

  「娘,你怎麼會知道這些?」輕輕閉上眼,毋需回答太多,相信娘心裡早就有底了。「是誰告訴你的?」這是她唯一想追究的真相。

  既非想報復,亦無關埋怨,她只是想知道,是誰將這一切透露給蘇雨湘知道?

  誰能如此有心力去在乎她與籌劃清的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千里,離開你二哥吧,你們不可能有結果的。」平靜的語調,平靜的神色,絲毫看不出來蘇雨湘的心意。

  是呀!全天下的人都如此,他們倆不可能有結果的,這點她自己也心知肚明,何需別人多加解釋?

  「擔心什麼呢?娘,我們早就結束了。」千里黯然失笑。「從他讓我回府見你的那一刻起,他就捨棄了我。」她的心滿目瘡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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