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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戀奴 侍女應了聲,臨走前還丟給千里一眼鄙視。 「這是怎麼回事?」她指指身上的濕濡,口氣有些不悅。在大半夜被人吵醒,再加上渾身的冰涼寒青,任誰的臉色都好不起來。 「你叫也叫不動,我找人潑了你一盆水才醒來。」寒流霜不動聲色的說,凝結的眸子裡沒有半點心虛。 「你不覺得過分了點嗎?寒流霜……」 一個巴掌落下,打斷了千里未完的話。寒流霜惱怒地瞪著她,刁鑽道:「誰許你直稱我的名諱!?要不要臉呀!」 「你——」千里撫著被打紅的臉頰,有些驚訝地盯著她;半響,平靜的表情再度佔據她整張臉。「三小組,請問有何貴幹,需要委屈您半夜跑來僕人房叫醒我這個狗奴才?」 「說得好,狗奴才。」寒流霜得意的笑著,尖酸刻薄的眼斜睨向她。「老頭子死了,我娘要你和你那狐狸精母親去前頭聽她指示。」 寒天霽已經過世了?即使早有心理準備,濕熱的感覺仍襲上千里的眼眶。寒天霽是這宅子裡唯一護著她們母女倆的人,他的死是否代表著她們在寒家的日子結束了?也罷,她早就不願再待在這個受人凌辱的地方。「指示?三小姐未免說得太禮貌點了吧?對咱們這些下人,不需要用到如此恭敬的字眼,直接讓我們去前頭等著被趕走不就得了?」 「少耍嘴皮子!別以為讀過點書就了不起!」 「千里哪敢呀。」她斂下眼簾,掩去眼底的些微溫色。 寒流霜瞪了她一眼,天性的刁鑽遮掩住她身為大家閨秀應有的風範,她不雅的推了推千里,忿忿地道:「給我起來!休想死賴在這不走!」 千里側身避開她的攻擊,渾身濕黏黏的感覺令她難受,而寒流霜驕縱的態度更是教她無法忍受。「請三小姐自重點,讓小的起身換個衣服,再去接受夫人的指示。」 「你最好不要玩什麼鬼花樣,別妄想玉笙哥會留住你!他已經被我娘派去城外打理商務,你的靠山走了,寒家沒福氣留住你們這兩尊大菩薩!」氣沖沖的提起裙擺,寒流霜邊走邊罵,嬌叱的嗓音徘徊在長廊久久不散。 房門內,坐在床上的寒千里一臉呆滯,不知是為了她那番話。抑或是為了將遭驅逐的命運感到悲哀,她征仲的眼神直愣愣地望向遠方,望向遙不可知的未來…… 消磨去大率的時間用在發呆上,她才突然醒悟娘親可能已在前廳遭斐水靈凌辱;斐水靈和寒流霜不愧是母女,她們簡直同樣野蠻刁鑽!偏生娘親又不似自己這般堅強,隨便用話一激。就有可能傷心自縊,她決計不能讓娘獨自面對寒家人的冷血無情。匆促地換了衣裳,千里急急地趕到大廳。 果不其然,蘇雨湘已跪在地上遭受著斐水靈母女倆的恥笑。 「哎喲!我說雨湘姊姊,你那帶著掃把的女兒終於出現了,還不叫她快過來向我請安?可別讓其他人笑話了,說咱們寒家的孩子不懂禮數——不過話說回來,她哪算寒家的孩子?寒家的孩子個個相貌端正,體格健美,瞧她這副弱不禁風、搖搖欲墜的樣子,難怪沒福氣,我說你是不是沒讓千里填肚子呀?要不,她怎會生成這個倒楣相哩。」一連串傷人的譏諷從千里進門的那刻起就沒停過,說得蘇雨湘的臉色越見蒼白。 「千里……還不快過來給三娘……請安……」蘇雨湘顫抖地自口中吐出幾個字。 「娘我不……」 「千里!」蘇雨湘壓低的嗓音裡含著溫怒,千里不敢不從,連忙跨過門檻,恭恭敬敬地跪跨地上對斐水靈請安。 「心不甘情不願的,我可沒福分消受。」有意羞辱人,斐水靈假裝驚駭的拍拍胸口。 「是千里不好,沒遵守寒家該有的禮規,讓三娘看笑話了。」千里咬牙切齒的說。 「別叫我三娘,我這人福薄命薄的,哪有資格做你三娘?就怕被你這禍星剋死了都還不瞑目!叫我三夫人吧。」 「多謝三夫人的『誇獎』,千里生生世世永誌在心!」 「雨湘姊姊。」斐水靈不悅的沉了聲,「你怎麼教女兒的?講話帶刺,也不怕別人聽了罵沒教養。」 「這是千里自個兒的事,和我娘有何干係?」 「千里!你非得氣死娘不可嗎?」說話向來輕聲細語的蘇雨湘,難得地大聲起來。 「娘…」千里張口欲言。 「你心裡要是真把我當成娘,就少說幾句,省得氣死我!」 得意地看著自己的挑撥在她們之間釀成不和,斐水靈彎起嘴角,眉開眼笑的又追:「算了,雨湘姊姊,我看你女兒的性子怕是到死也改不了,何必浪費口舌。今天我找你來不是要看你教訓女兒的,我有重要的事宣佈。流霜,過來解釋解釋。」 「知道了,娘。」寒流霜一臉驕縱的走到正廳中央,看看跪在地上的她們,故作萬分惋惜的口氣道:「你們也該聽說了吧?昨兒個夜裡老頭子……呢,我是說我爹已經過世了,現在寒家上上下下亂成一團,沒人主持大局,在這當頭,似乎再也沒有義務奉養你們母女,識相的話就自己……」她伸手比了比門口,清清喉嚨,續道:「其實咱們也不希望你們走,好歹留下你們,寒家可以節省一筆請兩個女僕的費用,唉!偏生二哥捎了封信回來,說他近日內會回府,到府後不希望看見你們……湘姨也該知道,二哥是咱們寒家的支柱,雖然他三年沒回過家,卻也不代表他不回來,如今二哥都這麼說了…嗯……湘姨懂吧?」 「雨湘姊姊莫怪小妹狠心,寒家的處境為難呀!實在沒法子留下你們母女倆。」斐水靈讓待女攙起身,從袖袋中掏出幾錠銀子,丟到地上,「這些銀兩就算我們的一番心意,你們自個兒打包離開吧。」 白澄澄的銀子滾了幾圈,停在千里眼前,她抬頭看了看斐水靈,再看看那幾錠代表著羞辱的銀兩。憤溽霎時盈滿胸間。 「雨湘知道了,謝謝三夫人和三小姐的告誡,我明兒個天一亮就帶著千里上路。」溫柔是蘇雨湘與生俱來的特質,她一生不懂得如何懺逆他人,如今面對寒家人的欺凌,竟也逆來順受。 相對的,千里就顯得氣怒許多,離開寒家這個大牢是她一生的希望,照理說她該感到萬分雀躍。但她怎能忍受遭寒家人如此侮辱? 「怎麼,還不滿意呀?難道要咱們用八人大轎扛你才肯走?瘟神!」瞥見千里不甘心的神色,寒流霜再度羞她一回。 「放心,千里壓根不想待在寒家,能走是最好不過!」憤怒過頭,態度反倒變得冷靜自持。 「瞧你那是什麼臉色?寒家欠了你們不成!?」斐水靈尖聲嚷嚷著。 「怎敢?千里沒忘了自己的身份,寒家的一條狗嘛!不用花錢的婢女嘛!」外表纖弱,可不代表內心同樣不耐風雨;自小處處受辱養成千里無動於人情冷暖的性格,她從來就只在關愛的人面前流露出脆弱姿態,至於寒家母女…哼!她何需擺張楚楚可憐的臉讓她們笑話?!要不是母親極端禁止她的無禮,她又何必忍受她們如此久?天下最毒婦人心,尤以寒家母女為最! 「千里!不許再說了。」不敢置信女兒說出如此尖酸刻薄的話,蘇雨湘厲聲怒斥。 「我忍受的已經夠多了,既然要走,何不一吐為快?」她以眼神對娘親表示歉意,文忿忿道:「若真要追究是誰欠了誰,寒家從頭到尾部虧欠我們母女倆!我娘年輕的時候,老爺不該貪求美色,靠財大勢大硬娶我娘過門,害我姐和我爹了斷情緣;我娘懷我的時候,寒家不該頂著痛懲好夫淫婦的罪名處死我爹;我失足墜落湖底的時候,大娘不該為了救我而溺斃水中,害我從此背上禍水的罪名;老爺臥病在床,也不該強留下我們,早早驅逐我們豈不是更省事?而今老爺一定。你們更不該不顧外頭的閒言閒語就趕走我們。從頭到尾,寒家欠我們的何止這些?!」 壓抑多年的隱怒終於吐盡,不顧斐水靈和寒流霜的臉色有多難看,蘇雨湘有多震驚,千里快步走向娘親,一把拉過她同對靈堂上的牌位深深作了個揖,「從千里和娘踏出寒家大門的這刻起,就和寒家了無瓜葛,多謝老爺幾年來的收養,就當是償還當初拆散我爹和我娘的債,望老爺在天之靈能夠見諒,千里和姐要走了。」 她又回首狠狠瞪了寒家母女一眼,「不管你們口中的二哥是何許人也,反正都跟你們同是寒家人,同流合污!原諒千里無法親自謝謝二哥的大恩大德,麻煩三夫人轉告他一聲,就說千里今生今世都不會忘記他幫助我們逃離寒家魔掌!來日必報恩,請二哥等著瞧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