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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李樵    


  楚依依,居然是從不給她好臉色看的楚依依替她說話!阮襲人幾乎要笑了出來,方纔的愁雲慘霧似乎被趕跑了。

  當場被捉包怎麼說都是一件尷尬的事,眾人臉上爬滿了黑線條,一忽兒,一干八卦婆全閃人了,還給廁所最高品質——靜、悄、悄。

  阮襲人打開廁門,視線與鏡中楚依依的眸子相遇。

  「喂,別自作多情喔。」楚依依轉回視線,繼續塗抹口紅。「我不是幫你,我只是覺得她們太吵了。」

  「謝謝。」阮襲人隨手將雜誌丟入垃圾桶,臉上掛著笑。

  「謝什麼,我說過幫你了嗎?」楚依依鼓起腮幫子,彆扭的樣子煞是可愛。

  「謝謝。」阮襲人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你……」楚依依氣不過,翻了翻白眼。「還有,那些下流事不是我幹的。」她行事一向光明磊落,無愧於心。

  「我知道。」阮襲人誠摯地看她。「你不是那種人。」

  「知道就好!」楚依依嘟著翹唇。「我最看不起那些耍手段的人了。」

  阮襲人只是靜靜地微笑。

  又過了一會兒,楚依依若無其事地問:

  「喂,你……真的跟那冰人接吻了嗎?」正值花樣年華的她,對男女之間的事特別好奇。「那是什麼感覺?舌頭會伸進去嗎?還有,他有沒有口臭?」

  阮襲人瞪住她。

  「說嘛,襲人姐——」楚依依親匿地叫她。

  很早以前,就是阮襲人挨了她那一巴掌後,楚依依就一直找機會想向阮襲人道歉。只是,她一向高高在上,「對不起」這三個字從來就不是她的語彙,所以,一直拉不下瞼來。

  「你喔……」阮襲人失笑地搖搖頭。

  比起那些人的暗箭傷人,她喜歡楚依依的直接。

  —   —   —

  於拓與擔任這出舞台劇的樂團作音樂上的最後確定。

  「嗯,這個部分以爵士來表現……這個落點的power強一點,像狂風暴雨般……這個地方由小提琴獨奏來表現劇中人的心境……」

  於拓修改了某些部分,又加添了一些元素。

  「於拓!」楚天站在門口。

  他嚴肅的神情,讓於拓有不祥的預感。

  「你們照我的話繼續練習。」說完,他向楚天走去。

  楚天把於拓帶到安靜的地方,這才拿出一本雜誌遞給他。

  於拓讀著雜誌,神情愈來愈凝重,下頷繃緊。最後,他把雜誌擰成一團。

  「她知道嗎?」愈是盛怒,於拓的神情愈是漠然,愈是讓人捉摸不定。

  楚天點點頭。剛才電話中,楚依依把所有的經過都告訴他了。

  「你現在最好到排練場,我想,她需要你。」楚天盯著於拓陰暗的神情。

  「你可以幫我做一件事嗎?」於拓鏡片後的眸子閃過一絲血腥之色。

  「你說。」兩個字,乾脆,俐落,這就是楚天對朋友的義氣。

  「毀了它。」轟遠處的雷聲隨著於拓的話語落下,呼應著他眸底的烏雲。

  「沒問題!」楚天嘴角抿起自信的微笑。

  至於,「它」是什麼東東呢?

  呵呵,這代表著「貳週刊」永遠得消失在世人眼前。

  交遊廣闊的楚天遊走黑白兩道,他只要動動食指,撥一通電話過去,不用二十四個小時,「貳週刊」就得關門大吉了。

  —   —   —

  「你,過來。」

  下午,於拓一回到排練場,直直走到阮襲人面前。

  突然間,所有的眼光全聚在他們身上。

  經過昨天那一夜,阮襲人最不想面對的就是於拓了,尤其又發生偷拍事件,她更不想獨自面對他。

  但,眾人的眼光像盞聚光燈投射在他們身上,將他們的一言一行看得清清楚楚,並加以放大解釋。所謂人言可畏,她今天已經受到教訓。可她總是得面對他不是嗎?歎口氣,阮襲人隨著他走出劇院。

  夏末的陽光在樹葉間投下金光,映照著地上一前一後的身影。

  阮襲人大膽凝望於拓的背影。以往,她總是躲著他的視線,從來不曾真正的看他;現在,她可以好好飽覽他的一切。

  他雖然瘦削,但挺直的背脊卻與人一種鋼鐵般的氣勢;他的肩膀強而有力,身材修長,是副衣架子,黑衣服穿在他身上不但不顯單薄,更襯托出他冷峻的氣質:他走路的姿勢是一種昂然的優雅,每一個步伐都是堅定而有力,毫不遲疑地往目標前進。

  他,是個很有自信的男人。

  而她,愛著這個男人。

  可他——愛她嗎?

  阮襲人不是個思想保守的人,尤其,在國外,擁抱與接吻是很平常的事,甚至是一種友善的方式。她不會對一個吻意亂情迷的,但——對象是於拓呀。

  他不止吻了她一次,還有兩次、三次……喔,那一夜,他們交換了彼此的吻,或淺或深的吻……

  只是,他愛她嗎?

  來到附近的公園,於拓讓她坐在石椅上,自己則背著手在她面前走來走去。這是阮襲人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躊躇的神情。最後,他蹲在她面前,湛眸定定看她,卻仍是一句話也不說。

  「為什麼這樣看我?」阮襲人被他看得不自在。他又忘了戴眼鏡了,黑眸看起來有些憂鬱。

  於拓只是微笑不說話。

  他的眼神看起來好悲傷。「你的眼鏡呢?」她寧願他戴上眼鏡,這樣的眼神連她看了都心痛,彷彿他正作著難以抉擇的決定。

  他還是不說話。

  阮襲人的心開始不安。「你說話呀,別嚇我。」

  「答應我,」他終於開口了,聲音沙啞。「不管我做了什麼事,不要恨我。」

  恨?「我為什麼會恨你?」她愕然。

  「說你不會恨我!」他捏住她的手心,要她的承諾。「襲人,告訴我,你不會恨我,你一定不會恨我。」

  他眼裡的急切與痛苦撼動了她,「我不會恨你,我一定不會恨你。」她承諾。

  於拓深深地看她,然後,他笑了,一個美麗而哀愁的笑容。

  他緩緩站起身,他的眸子落在她的背後。

  阮襲人也站起來,轉身,隨著他的視線看去,她看見丁峻站在她身後的榕樹下,樹葉厚重的陰影遮住了他的神情。不知怎地,她卻感覺到丁峻銳利的眼神,像鞭似的打在她身上,阮襲人整個人冷了起來。

  一陣風吹過,捲起地面上的落葉,漫天飛揚,在一陣靜默中,悄然無聲地飄落在他們的腳邊。

  「今天開始,你不用再到我那裡練習了。」

  於拓的聲音隨著風飄進她耳朵,也飄送到了丁峻的耳朵。

  阮襲人心頭一震,轉頭看他。「你……說什麼?」

  「你的課程已經結束了,沒必要再到我那了。」

  一陣靜默,死寂般的沉默。

  沒必要……原來,昨夜那個吻是Good—byeKiss,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是呀,從頭到尾,人家連一句「喜歡」都沒說,是她自以為是!

  阮襲人臉色慘白,身子微微一晃。這時,一隻手立刻扶住她的肩。不知何時,丁峻已來到她身後,默默傳送他的力量。

  阮襲人對他微笑,想起了她與丁峻第一次見面的情景。

  她迎視於拓,「是因為雜誌上的照片嗎?」瓜田李下,所以他要和她劃清界線、避嫌嗎?心裡這句話才是她真正想問的。

  於拓又變回悶葫蘆了,只是看著她。

  他沒有否認。阮襲人心裡泛起一陣苦澀,果然,他的確是很在意,他一向是個很注重隱私的人。

  「我知道了。」她輕輕笑了起來,笑得很寂寞,笑容裡有太多太多的情緒。

  於拓還是不說話,只用那雙漂亮而憂鬱的眼睛看她。

  這一刻,阮襲人幾乎怨極了他的沉默。

  「小阮,換你排戲了。」丁峻突然開口,適時地打斷這沉悶的氣氛,也道出了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喔,」阮襲人回過神。「走吧。」她甩甩頭,率先走開。

  遠處的天空被夕陽渲染成一片艷紅,美麗的顏色就像她正淌血的心。

  她無法忍受再多留一分鐘,那只會令她憎惡自己的自作多情。

  不愛那麼多,只愛一點點,別人眉來又眼去,我只偷看你一眼……她現在連看他一眼的勇氣都沒了。

  夕陽拖長她孤獨的身影。

  丁峻看了於拓一眼,然後追上去。

  於拓站在風中,一身黑衣,黑色長髮飛揚在身後,看起來極端的冷漠與俊美。他在笑,一朵美麗而哀愁的微笑。

  答應我,不管我做了什麼事,不要恨我……

  —   —   —

  一路走回劇院,阮襲人與丁峻都沉默著。

  當她踏上第一個階梯,丁峻開口了:「你是不是喜歡於拓?」

  阮襲人的身子僵住。

  「沒有。」她閉了閉眼睛,否認。忍了很久的眼淚卻在這時滑落下來。

  「小阮……」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壓抑了一天的情緒終於爆發了。

  她神情木然地走下階梯,往回家的路走,不理會丁峻的叫喚。

  她今天已經受夠了!為什麼不讓她安安靜靜哀悼她的愛情?!阮襲人邊走邊用手背抹去新湧出來的眼淚,但卻愈抹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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