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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於晴 他心知有異,暗暗將那頭破血流的男子記個清楚,隨即當自己在拔蘿蔔,用力將她從地上拔起。 「走了,有一筆帳等著你算呢。」 「帳?」她迷惑,抬眼看他:「我還活著嗎?」 「廢話,你要不要我罵你幾句、噴你幾口口水,你才會覺得自個兒還是人?」 他抱著這根「大蘿蔔」走出房,臨走之際再向小畢使個眼色。 「老闆,收到了。」小畢拍拍胸脯:「我會很成功地善後,讓你不蒙羞的。」 「喂,我非要去官府告那賤丫頭……混蛋傢伙,你這小孩也敢打我?」 「我哥哥說,不准口出惡言!」 「你哥哥是誰?」 「嗯……」小畢東張西望後,蹲下來很認真地說:「我哥哥是……是西門笑,對!他叫西門笑。記得哦,有仇要找他,就算你要去官府告他,也拜託你不要告那姐姐,我哥哥……另一個哥哥啦,說女人像水,禁不起打罵的。雖然我才十三歲多,但也明白女孩子就是寶的道理,就算再潑辣的女人,也不能對她們動手動腳的。怎麼你四十來歲的老頭兒了,連這麼點小道理都不明白呢?」他唉聲歎氣。 「我才三十!該死的小鬼,瞧我怎麼揍你——」 「咚」地一聲,小畢毫不遲疑揮出拳,親眼看著廣姓男子昏倒在地。 「不好意思,我奉命要處理善後的。不過你的頭真有點硬……」他揉了揉發紅的關節,真不明白為何寧願能打得這麼地爽快。很痛耶! 小畢抬眼看著那早已傻呆一陣的魏姓同伴,露出白白可愛的貝齒,閒聊似的笑道:「有這種朋友,還真麻煩是不?」 「是有點麻煩……」那姓魏的呆呆瞪著他。 小畢咧嘴一笑,再趁機補一記肉拳到那昏迷的身軀上。「連女人也打,真是孬!沒種!混蛋!方纔她那一腳要讓你做太監,我一定想辦法把你送進宮,服侍皇帝老爺爺!」 「小兄弟……你是男孩,還女孩啊?」那姓魏的終於忍不住問。 小畢聞言,破口大罵: 「你是瞎子啊,沒看見我穿的衣物嗎?我是男的!男的啦!」 ※ ※ ※ 某個聲音令她驚醒過來。 她汗流滿面,好像忘了什麼。黑暗裡,她又聽見那奇異的聲音,於是起身循聲打開門—— 門外,有個熟悉的背影正蹲著,不知在做什麼。 「阿永?」 「你醒來了啊!」他頭也不回的。 卻聲音從他身前持續傳來。她上前,問道:「你在做什麼?這聲音好像在……」 「磨菜刀啊。」西門永終於轉過頭,咧嘴笑著。 他的笑讓人打從心底發毛。「你磨菜刀做什麼?」他又不進廚房,磨什麼刀? 「我幫你報仇啊!這把菜刀會切下那怪魔的每一片肉,回頭我會將肉煮一煮,你就當東坡肉吃了,吃完之後再拉個肚子,那什麼也煙消雲散了,你就不必再回山上了。」他邊說邊笑,每笑一下嘴就咧大一點,就這樣愈咧愈大,他的血盆大口咧到耳根後去了。 她嚇得後退一步,再定眼一看,他端出一盤生肉,向她逼近。 「吃了它,你的回憶就不會這麼無助了,就能留下了……」他哄她,漂亮的眼眸在黑夜裡流露難得的溫柔,與他的血盆大口完全不搭啊。 「我……我不想吃啊……哇啊啊啊!」她叫。 他強迫將肉塞進她的嘴徑,肉裡的鮮血不停地灌進她的嘴裡。好噁心啊!這是吃人肉啊,她再痛恨那人,也不會以吃人肉做為報復啊。 不要再餵她吃人肉了,她留下就是了、留下就是了! 胃水湧上,她「惡」地一聲,拚命吐出血水來。 水從她嘴裡吐出來,她猛然張開眼,一時之間只覺渾身濕淋淋的,剎那間,她以為她吐出來的血水淹沒她了,嚇得她差點精神失控,再一凝神,瞧見自己正泡在浴桶裡。 滑過肌膚的水紋清澈不見腥紅的鮮血。她用力吐了一口氣,放鬆—— 「嚇死我了,原來是我睡著了,才讓洗澡水給淹了……」她是在作夢啊,差點以為西門永把人給剁成肉片了。 也對,西門永雖莽撞,但還不至於置人於死地,會作這種詭異的夢,連她自己都感驚訝。 她低頭看看自己的拳頭,稍早點的記憶一點一滴地回到心裡。事情發生的過程,在記憶裡猶如霧裡看花,她記得她的拳頭像夢裡才會有的神拳,竟能將一個男人打到頭破血流,她也記得西門永突然出現,將她「拔」走……接下來的回憶有些模糊,他似乎很粗暴地把她扛進房裡,為何如今她卻泡在澡桶裡? 「老闆……」 有外人在!她暗驚,直覺用最快的速度起身拉下屏風上的衣物。 「阿碧呢?我不是叫你這小鬼頭差人去找阿碧過來?」 是西門永。 一知他在場,不自覺地,她鬆了口氣,動作也緩了下來。隨即,她跨出浴桶,從屏風後偷偷探出圓臉。 他不在房內。 房門是關著的。薄薄的門板上緊貼著個高大的影子,像皮影戲似的。想起當日他也悶不吭聲地站在窗外,嚇得她差點魂飛魄散。這一次,不必靠認美發,便能一眼看出再熟悉不過的身形—— 「阿碧不能過來啦。老闆家裡的兄弟好像又發病了。」小畢答道。 「恩弟又發病了?」那聲音顯得十分惱怒,過了一會兒,才道:「算了,你去忙吧……你還杵在這裡做啥?納涼嗎?」 「老闆,我自幼耳力極佳……我聽到有水聲哦……」 「然後呢?」 「這樣不太好吧……你想偷看姐姐洗澡,對不?我偷偷注意你很久了,老闆你就像是你的名字,想要賴在這個門前永遠不走了,是不是?」 寧願聞言,熱氣莫名湧上雙腮,連忙胡亂穿上衣衫,赤腳走向門口。正要推開門,結束令她尷尬的對話時,西門永的聲音響起—— 「你這小子會胡思亂想,表示你挺閒的;你若太閒,就滾到一邊去偷懶;你要不懂得什麼叫偷懶,我可以奉送你一拳,讓你就地躺著偷懶,你意下如何?」 「老闆,這年頭不是用拳頭就可以天下無敵的——哇哇——」 她見門外的影子一躍而起,充滿威脅性地向小畢跨了兩步。 就這麼兩步遠,不會再多離這扇門一步了——這個想法是那麼地順理成章,毫不遲疑,讓她一時之間,內心充滿小小的震撼,無法調開視線。 是他的行為太容易猜測了,還是……她太瞭解他了? 「我很久很久沒有揍人了。」外頭人渾然不知她心思。「我好想嘗嘗那種嗜血的滋味,你這小鬼頭就讓我揍上兩拳,不痛,最多躺個兩天就好,月底你照領錢,放心吧——」 「暴力……這是暴力啊!」年紀小小的小畢叫道,被他面部的猙獰嚇著,哇哇喊著:「老闆要打人了!要打人了!姐姐,你不要被老闆騙啦,他不是君子……」聲音愈來愈遠,顯然腳底抹油,跑了。 「人小鬼大!」西門永斥道。 她目不轉睛地瞧著那高大的影子慢慢踱回門前,然後轉身靠著門坐下,就像是守護著這扉門後的東西……守護她嗎? 原來,他一直在守護著她嗎? 莫名的暖意湧上心頭,她的掌心悄悄移向他的影子,從他美麗的頭髮滑向他的肩、他的背—— 「也算是好情況吧?」他的聲音忽然響起,嚇得她連忙縮回手,再聽他繼續說下去,才知他在自言自語:「幾個月前,她死都不肯碰水,寧可渾身發臭也不願在有男人的情況下沐浴;如今她明知我在場,仍堅持要沐浴,這表示她對我,多少有些卸下心防了吧?」 她微微一愣,沒有料到是由自己主動要求洗澡的。 白天的回憶全是片段的,多是她出拳打人的記憶,她只記得自己完全沒有痛感,一直打,打到心裡竟湧起一股慾望,想要活生生地打死那個男人。 凝視他的影子半晌,她才緩緩坐下,隔著薄門貼著他的背,任著長髮鋪地。 「我打死人了嗎?」她輕聲開口,聽見身後驀然地轉身。 「你——」 「沒死人吧?」她又問。背後的視線又熱又急,他真的很關心她吧。 「沒死,我將他請出了永福居。他的樣子還夠他活上三十年。」他的聲音像是壓抑過,極力地平靜。 「會帶給你麻煩嗎?」 「我若說,天大地大的麻煩,都有我擋著,你信不信?」 「不信。」她微微一笑,幾乎聽見身後的噴氣聲。她不會以猛虎來形容他,要她說,他像頭猛牛,沒頭沒腦地常撞得彼此傷痕纍纍,她卻不怕他。 「你……見過他?」他試探地問。 門內門外沉默了一會兒,她才道:「我啊,今年到底幾歲呢?」 「什麼?」 「我只記得,我曾過了十五歲,然後又活了好久好久,活到有時我都會想,奇怪,我都這麼老了,怎麼還沒有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