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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於晴 她暗暗深吸口氣,鼓起勇氣打開門—— 開門的剎那,頹廢靡爛的粉味晃過鼻尖,像是許久以前那個繁華熱鬧大宅院裡每個少爺小姐身上擁有的氣味。 「喲,這兒的茶博士是個姑娘家呢。」 近乎腐臭的味道,讓她的視線有些混亂。她鎮定下來,微微一笑,少爺小姐們身上的味道不都是如此?她少見多怪了。 「等了這麼久,才來個生澀的丫頭,怎麼?這就是你們說南京一帶有名的茶肆?」 她站在門口,正要說話,另名男子又道:「廣兄,你住在京師,自然不知永福居的盛名——」 廣?遙遠的記憶突地閃過,像白光雷電般轟然響起。隨即,「京師」二字躍進腦中,形成一幅雜亂變色的畫面。 她定睛一看,看見屋內有幾名華服男子,姓廣的……姓廣的……是哪個?交錯的記憶裡竟有些模糊,讓她一時之間認不出人來。是這些年來刻意的遺忘,所以,忘了他的容貌嗎? 「死丫頭,你杵在那裡做什麼?永福居的人是怎麼訓練下頭的奴才?」 是這個人嗎?她目不轉睛地注視那有些發胖,但在旁人眼裡仍算好看的男子,差不多三十左右,頭戴玉冠,像是個翩翩佳公子。 在秋天裡,第一顆汗珠滾落她的頰面。 「小姐!」 淒厲的叫聲響在她的耳畔,她驚訝地張望。那聲音好不甘心,像是她的,帶著濃濃的稚氣跟迷惑。 啊,她想起來了,那一年她才十五歲,再三天就是她的生辰了,在前一刻鐘裡,她還在廚房胡亂塞著午飯,未來的姑爺要過府來訪,她得馬上跟在小姐的身邊,她還記得那天廚娘最後跟她說的一句話是問她年紀不小了,有沒有喜歡的人。 她心一跳,眼前的永福居突然變了,變得有些昏暗。 就在她面前多了一扇門。門外,是她的小姐。 她的手臂拚命伸出,向她的小姐求救,而彷彿慢動作般,她眼睜睜看著那扇門緩緩地關上,她那個從小服侍的小姐,也以極為緩慢的速度撇開臉。 接著,門合上了。所有的聲音都靜止了…… 「咦?這小姑娘好像有這麼點眼熟呢。」那廣姓男子起身,充滿興味地打量她。「是不是在哪兒見過面啊,小姑娘?」 「快點,把她丟進河裡,若讓人發現她的屍體,本少爺的前程豈不是要毀在她手裡?也不瞧清楚自己的身份,竟也敢反抗本少爺,你是自己找死,可不要怪我啊!麻布袋找來了嗎……」 「喲,看著本少爺發起愣來了啊,沒見過這麼俊的爺兒嗎?」 幻覺逐漸褪去,她的瞳孔裡映著一張……戴著猙獰面具的浮腫臉孔。 那臉孔笑著,扇子頂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來。 男人的氣味與貴公子間流傳的脂粉味混合在一塊,形成難聞的腐臭。她有點想吐,不知道是不是中午吃的東坡肉太油膩。 她還記得是小畢買回來的,說是從聶家酒樓裡帶回來的,保證美味。她是嘗不出什麼味道來,茶肆裡的人卻讚不絕口。 「我確定見過你,你是啞巴?」那男子浮起詭異的笑:「是啞巴,那可好啊……我啊,最喜歡逗弄不會說話的姑娘了。」 忽地,猿臂越過她,她瞪著眼,看著他將門栓上。 「廣兄,你——」他的同伴訝異。 「魏兄弟,我瞧這姑娘很安靜啊,安靜到……我想瞧瞧她能安靜到什麼地步啊。」 「廣兄,你可別胡來啊,你才在京師鬧出事來,若是在這兒又出了事,我要如何向世伯交代?」 「嘖,不過是個下等人而已,真要出了事,我賠上一筆錢,不就了事了嗎?」 這話,終於拉回她飄忽的心緒。 她見他伸出魔掌探向自已。他的五指如女人青蔥,細白而纖細……啊,她想起來了,當日她的力氣根本抵不過他,他的一巴掌差點將她打到斷氣,甚至他的五指差點活活掐死她。那時,她到底是怎麼活過來的? 若他出手,她根本沒有反擊的餘地。 「當女人很麻煩吧?就算你不去招惹人,也會被人欺。」 扮著女裝的他轉頭看她一眼,聳肩,道:「我不會任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欺我。」 「那是因為你不曾被人欺負過,不知道力氣懸殊的可怕服絕望……」 不知道是不是她流露出些微的憤恨成懼意,他再開口時,聲音放輕了:「人人都說我力大無窮,但那是指現在的我,可不包括孩童時的我。」 那時,她一臉迷惑,不知他所指為何,正要問個詳細,他的義兄長就來攔路。此時此刻,卻奇異地閃過心頭。 那噁心的男人手掌剛觸到她冰冷的臉頰,她直覺痛恨地拍開。眼角忽地瞄到他露出疼痛之感,混亂的心思又浮起西門永那最後一句話。 他怒氣騰騰:「你敢傷我?」 她的力氣豈能傷他一分一毫?見他不死心地又要露出魔掌,她本能伸腳一踹,他立刻被踹退好幾步。 她傻眼了。這人,跟小畢一樣的脆弱。 「好啊!你這不知分寸的臭丫頭找死了!」 「廣兄,你萬萬不可……」 她的視線落在他如女人般青蔥的五指,再看看他有些發胖的臉龐,見他衝上來,她毫不猶豫地出拳—— 鼻血立刻飛濺! 突然之間,曾經作過的夢崩裂了,她聽見怪魔在慘叫。低頭看著自己攤開的拳頭,手心有繭,她又握緊,不等他開罵揍人,她走上前,一拳揮去。 「喂,搞什麼……好痛!救命……」 還能說話?她的拳頭不感疼痛,再補一拳,頓時他的骨頭發出聲響,連帶著他的慘叫。 夢崩裂得更厲害了。 「我叫什麼,你記得嗎?」遙遠的地方有個聲音響起,像極她。 「誰知你叫什麼……你敢踹我!」 「我也忘了。那時候,我死了,死人不需要名字吧?」 「你瘋啦你……快拉住她,快拉住她!」 好像有人拉住她的手,她藉力用腳踹那身背,踹到那人縮著身子叫痛。 「我不是孩子了,也沒有十五歲的無能為力了!」她喊道。 「抓住她!抓住她!」那人連滾帶爬地退到角落,見她被自己的同作抓住,他雖被打得頭破血流,仍跨步逼向她,咬牙切齒道:「死丫頭!敢打我?憑你這種貨色也敢打我!」他拳頭在即。 「咦……喂喂!你們在做什麼?」小畢奔進屋內,要推開那抓著寧願的男子,卻發現自己個頭小,力氣還不夠,於是他跳上那男子的背打人,直到那男子受到脅迫,不得不鬆手。他叫罵:「混蛋!你不知道姑娘家就是要受保護的嗎?要打人,打男人啊,她們可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話突然停了,呆呆地瞪著眼前的一幕。 那頭破血流的廣姓男子正欲揮拳相向,寧願不避不閃,勇往直前向他走去,然後右拳一揮,與那男子的拳頭相撞。 「啊啊!」慘叫聲,是男人的聲音,還有骨頭強力撞擊到裂開的聲音。 接著,她毫不遲疑擊出左拳,正中那男子的嘴巴。 小畢張口結舌,下巴差點因震驚過度而掉下。 「好完美的一拳啊……」他喃喃道,呆到忘了眨眼。 從來沒見過有女人的拳頭這麼可怕的……還是外頭的姑娘個個像母老虎?還好他沒有在永福居做出什麼會被打的事,不然他的嘴巴肯定像那男人一樣歪了。 「哇!」他呆滯,瞪著她的右腿像是在踢雞蛋一樣,一踹出去,連幫忙求饒都來不及——小畢的臉色白了。他想回家了……真的。這裡不止老闆會打人,連看似溫馴的帳房姐姐都是狠辣無比的角色。 「小心!」那姓魏的同伴拉開小畢,才能及時避開滾過來的人向球。 「謝謝……不對,那不是你同伴嗎?你這麼狠,讓他一路撞牆?」 「我……」 「寧願!」 小畢硬生生拉開視線,瞧見西門永奔進來,忙道:「老闆,雖然我不怎麼同情他,但是,會打死人的,打死人是要坐牢的……」 西門永定睛一看,瞬間露出跟小畢一樣的目瞪口呆。隨即,他回神,動作還算敏捷地抱住她的腰身。 「夠了!願兒,你想他死在這裡嗎?」 「死在這裡也無所謂!」 「這裡是永福居,你要毀了這裡?」 永福居?完全黑白的回憶裡突地跳出光鮮的景象。她硬生生收住那一腳,遲緩地抬頭看西門永。 西門永瞧起來挺火大的。也對,他無時無刻不在發火,如果哪天不火了,她還不習慣呢。 「好了,小畢,你負責收拾善後。」他說道。 「我?」小畢指著自己,訝問:「老闆,你真的要我收拾善後?」 「怎麼?嫌麻煩?」西門永怒瞪。 「不不,老闆的話就是聖旨。你說的,我照辦。」 西門永提著她的腰身,要往門口走,忽地發現她的雙腳緊緊黏在地面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