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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勒內·羅澤爾 突然,梅茜感到腳上一陣刺痛,她大聲叫起來。 "怎麼啦?"丹蒙問。 "我也不知道。"梅茜想都沒想,將身體靠在丹蒙身上,抬起腳查看起來。她還沒看清是怎麼回事呢,丹蒙一把將她抱起,向乾燥的沙灘走去。 丹蒙抱著梅茜大步來到森林邊緣。他摘下兩片寬大的棕桐樹葉,鋪在沙子上,然後將梅茜放在其中的一片上,自己在另一片上坐下。"來,讓我看看。"他捧起梅茜受傷的腳。 她想縮回去,但又感到這樣做很傻。 "別動,"他警告說,"如果是海膽刺的話,你必須接受治療。" 丹蒙檢查著梅茜的腳。"已——已經好多了。" 她堅持道,"其實我真的覺得沒什麼。" 丹蒙的手觸摸著梅茜濡濕的肌膚,那麼溫暖。 當他查看她的腳底,輕輕抹去上面的浮沙時,她幾乎忘記了疼痛。"我想你可能踩到了碎貝殼。現在感覺怎麼樣?還痛嗎?" 梅茜乾嚥了一口,想說,一點兒也沒好,但是她知道這樣做極不聰明。她很難為情,剛才表現得像個膽怯的弱女子。於是她說:"好多了。我—— 我想你是對的,我可能是踩到了碎貝殼,剛才是一時緊張,我不知道海裡藏著什麼東西。" 丹蒙笑了,黑暗中他的牙齒格外潔白。"'中西部小女孩'遇上了可惡的大海。" 梅茜的臉燒得通紅,她慶幸黑暗中丹蒙看不見。"我想可能是吧。"丹蒙曲起一條腿,雙臂環抱膝蓋,顯得很愜意。梅茜頓感緊張,她朝燈火通明的晚會現場望去,海水中一塊高高的不規則岩石擋住了視線。她轉過身問:"這是不是你的又一個計謀?讓他們誤以為我們正在做愛?" 丹蒙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向晚會現場看了一眼,他的神情似乎清楚地表明,他根本沒此計劃,他把她放下,只是想檢查她的腳。丹蒙的笑聲使梅茜回過神來,她盯著他的臉。"看起來真像是這樣,好吧,"他承認道,"你在乎嗎?" 梅茜的鎮靜隨時都會崩潰。與丹蒙在這熱帶的月光下單獨相處,已經讓她心神不寧,但是一想到有三十個人會以為她正與他在海灘上瘋狂地做愛,她簡直就要發瘋了! 另一方面,別人以為她結婚了,正在度蜜月。 與自己深愛的男人在月光下的海灘上做愛,是世界上最浪漫的事。如果他們真是一對新人,他們很可能正在這樣做。 梅茜裝著若無其事地聳聳肩,低聲說道:"我不在乎,這個謊言並不比我們已經讓他們相信的其他事情更糟。"她突然有一個想法,這個古怪的念頭刺得她心痛,於是她問,"你跟其他女人在月光下的海灘上做過愛嗎?" 丹蒙若有所思地瞇起眼睛,"其他女人?" "其他"這個詞以及他嘲弄的說話方式,像一塊滾燙的石頭打在梅茜的心窩裡,噬噬的燒灼感讓梅茜扭捏不安。她為什麼要那樣問呢?這使得她的詢問聽起來像是她在期待他也會和她做愛!"我——我的意思是……"丹蒙一個溫和的反問就令她慌亂不已,這使她非常惱火,她狠狠說道,"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 丹蒙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我不知道,史都華小姐。" "你當然知道!"梅茜堅持道,"這非常清楚——" "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我已經跟多少女人在月光下的海灘做過愛了。" 這樣的坦白使梅茜啞口無言。她目光低垂,開始撥弄著裙帶。"哦……"她喘著氣,不敢面對他。 他竟然在"月光下的海灘上"與那麼多的女人做愛,都記不起她們是誰了。她禁不住想大叫,可是她克制住了。 梅茜意識到自己表現得像個可笑的中學生,於是強迫自己停止撥弄裙帶,坐直身子,但是她還是不敢真正面對他。她竭力裝出一副無動於衷的神情,挑釁道:"我——我猜像你這樣的花花公子會很驕傲——" "別出聲。"丹蒙壓低嗓門命令道。 梅茜猛地轉過頭看著他,張開嘴想問他出了什麼事,但是丹蒙將兩個手指放在嘴上,示意她別出聲。他扭轉身,朝晚會現場望去,心裡若有所思。 梅茜也轉過身,但是沒發現有什麼異常情況,終於她的好奇心佔了上風,"出什麼事了?"她問道。 丹蒙眉頭緊鎖,他等了一會兒,然後命令梅茜,"等在這兒。"他站起身,悄悄地向森林邊突出的巨石跑去。他到了那兒,繞著它,查看它的另一面。當梅茜意識到他在幹什麼時,她的心被掀了起來。他認為有人在偷聽!過了半分鐘,他走回來,在她身邊坐下。 "發現什麼了嗎?"梅茜問。 丹蒙搖了搖頭。 "你沒有看到任何人、任何蹤跡嗎?" "見鬼!"丹蒙聳聳肩,"到處都有蹤跡,海灘上整天都有人到處走動。" "你認為從那兒任何人都能聽見我們說話?" 丹蒙點點頭,"我想是的。" "哦,不。"梅茜呻吟道。 "也可能只是一隻爬向灌木叢的烏龜。" 梅茜曲起雙腿,抱住膝蓋,"希望是這樣。" "如果不是,我們很快也就會知道了。" 梅茜將下巴擱在膝蓋上,閉上眼睛,"也許我們並沒說錯什麼話。"她抱著希望說道。 丹蒙陰沉地說道:"史都華小姐,我們沒有做愛,這就是個錯誤。" 梅茜轉臉恐懼地盯著他。但是,很快她就意識到他是對的。她居然擔心有人可能看見她沒有做愛,真是天大的諷刺。可見他們的謊言將他們置於了進退維谷的地步。 黑夜裡傳來一陣熟悉的鳥鳴聲。"模仿鳥。"梅茜喃喃道,強迫自己想一些輕鬆點的事情。 "這裡的人稱它們夜鶯。"丹蒙說。 "真的?"梅茜側耳傾聽,發現情緒隨著鳥鳴聲逐漸好了起來,"夜鶯——一個漂亮的詞兒。" "'嬌小活潑的夜鶯帶來了祥和與希望的歌聲,'"丹蒙靜靜地說道,陷入沉思。梅茜知道他是在引用某本書上的詞句。丹蒙繼續道,"'歌聲中,幽靈變得蒼白黯淡,國王虛弱的軀體內,血越流越快。甚至死神也在傾聽,他說:"繼續,小夜鶯,繼續!"'" 梅茜望著丹蒙,他神情肅然。"這是誰的詞句?真美!" "安徒生,我可能有些地方說的不對,很多年以前母親常常——"丹蒙停住了,他咬著牙關,眼睛看向一邊。 梅茜知道他的家庭對於他是一個痛苦的話題,但她還是問道:"小時候,你母親常讀給你聽,是嗎?" 他沒有回答,只是望著波濤滾滾的大海。好長時間,梅茜只是聽到從遠處傳來"夜晚的陌生人"的歌曲聲,海水沖刷沙灘的沙沙聲,和樹梢上吹過的隱隱的風聲。 "丹蒙,"梅茜又試探道,"你失去了父母,我非常難過。" "我沒有失去父母。"丹蒙插言道,他傲慢地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然後他大笑起來,那笑聲苦澀而空洞,"哦,你是知道的,他們死於海難。但是幾年前他們就把我送走了……"他面對著梅茜,表情嚴肅。"見鬼!我痛恨這個地方。" 丹蒙突然站起身,梅茜隨即也跟著站了起來,她的心牽掛著他。她不理解丹蒙的父母為什麼要遺棄他,而丹蒙顯然也不理解。黑暗中,她望著他,他的下巴抽動著,沉浸在失望與深藏已久的痛苦之中。 丹蒙童年所受的傷害如此之深,令梅茜忘卻了恨他,忘卻了他的家族造成了外公一生的痛苦。她雙手握住他的大手,"丹蒙,我很難過。"她無能為力地說道。她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只是牽著他的手指。"坐下,讓我們盡情地享受夜晚,努力忘記——一切。"她又牽著他的手指,回到自己的棕桐葉上,坐了下來。 丹蒙望著梅茜,神情嚴峻。梅茜的雙手仍然緊緊地抓住他的手不放。她又溫柔地拽了一下,催他坐下。為了緩和氣氛,梅茜調侃道:"我們不必太早回去,假設你聽到的真是烏龜的話,我們還是被認為是一對新婚情侶。連五分鐘都呆不住,那是什麼新郎啊?" 丹蒙乾笑一聲,"史都華小姐,謝謝你考慮到我的自尊。"他坐了下來,凝望著大海。 梅茜猶豫地放開了丹蒙的手指。她雙手撐地,身子後仰,將手指插進沙裡,試圖擦掉與丹蒙皮膚的接觸。"你忘了,迪莫尼先生,我的自尊也岌岌可危呀!如果我連五分鐘的吸引力都沒有,那我成什麼新娘啦?" 丹蒙曲起一條腿,雙手抱著膝蓋。此刻,他發出了一聲更深沉、更真誠的笑聲。他看著梅茜,嘴角愉快地向上翹著,一陣奇怪的興奮流過梅茜的背脊。"你認為我們的自尊需要在這裡維持多久?"他問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