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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喬南儀    


  「我來這兒只是想靜一靜,和你無關。」她說。

  「那我去找你。」他立刻說。

  「來找我?」她訝異道。「那你的公司怎麼辦?」

  馬偉傑靜了半晌。「你真的在花蓮嗎?」他問道,似乎很認真的在考慮。「也許我可以安排幾天休假,反正從台北到花蓮也不用多少時間……」

  「不用了。」她馬上否絕。「總之我在這兒沒什麼問題,我想回去時自然就會回去。就這樣了,拜拜。」

  「可是你……」馬偉傑還想說些什麼,她已經切斷電話。

  下回接電話要記得看來電顯示,她提醒自己。雖然這種逃避的手法很幼稚,但在她找到更好的方法之前,暫時也只有這樣了。

  將電話丟回床頭,她正打算鑽回被窩裡,窗外一個輕微的聲響驚動了她。原本趴在她床腳的大白狗也警覺地豎起耳朵。

  她倏地起身,看了腕上的表一眼,半夜一點半,誰會在這麼深的夜裡出來走動?

  可能只是貓吧?她猜想著,正想躺回去繼續睡覺,那個聲音又來了,重物墜地的聲音在萬籟俱寂的夜裡聽來格外清晰。她頓時全身繃緊。

  大白狗站了起來,朝窗外「汪汪」吠叫了兩聲。

  「狗狗,噓。」她朝大白狗齜牙咧嘴,大白狗立刻聽話地安靜了下來,歪著頭看她。她躡手躡腳地走到窗前,掀開窗簾一角朝外望去。

  等到眼睛適應黑暗之後,她的目光梭巡過隔壁的草坪,這才發現康諾的摩托車並不在原地;除了二樓窗戶隱約透出來的燈光之外,整棟屋子裡一片靜寂。

  等了一會兒,那個聲音沒有再出現。

  大概是多想了吧。她在心裡暗笑自己的大驚小怪,正要放下窗簾回床上去時,驀地一道黑影閃過她的視線。

  她屏住氣息,瞧見那條黑影正沿著屋子的圍牆移動,然後將一袋物品——可能是準備作案用的工具——丟進圍牆內,接著試圖爬上圍牆,看樣子是想翻入康諾的家裡行竊。

  小偷?她頓時全身寒毛直豎:心中一陣慌亂。怎麼辦?打電話警告康諾?不行,她根本沒有他的電話;那……打電話報警?也不成,等警察趕到時,搞不好小偷早跑掉了。眼看那條黑影已經快翻過圍牆,她當機立斷地下了決定。

  她退回房間拿起手電筒和那根擱在牆角的棒球棍,悄悄地隱身至陽台邊,循著之前的路徑跳下草坪,率先躲在門口的陰影中;等那條黑影一路摸索到大門前,她立刻抓起棒球棍朝那條黑影打了下去——

  「啊!」那個傢伙顯然沒料到有人躲在陰暗處,結結實實挨了好幾記悶棍。

  「可惡的小偷!」她嚷著,正想再用手電筒去敲他的頭時,那個黑影已經猛地轉身,毫不費力地扣住她的手腕。

  任宛靈驚叫一聲,隨即掙扎了起來,一面大聲呼救,「救命啊,有小偷啊……」

  「閉嘴,女人。」黑影低吼一聲。「是我!」

  她的聲音戛然停止。咦,這個聲音好耳熟……她用自由的那隻手扭開手電筒照他。「康諾?」

  「是我。」他用手擋了擋刺眼的光線,悶聲哼著,「你照的我眼睛快瞎了,把你的手電筒關掉。」

  她頓時瞠目結舌。「怎麼……會是你?」

  康諾沒有回答,逕自拿過她手上的手電筒關掉電源,然後走向前去撿起地上的大帆布袋——她剛才以為是「犯案工具」的東西——往肩上一甩,回過頭來看她。

  「你怎麼會在這兒?」他皺著眉問。

  任宛靈稍稍從呆愕中回過神來,仍未完全恢復鎮定。「我……我看見有人要翻你的牆進來……所以我以為……」她結結巴巴。

  「以為我是小偷?」他用手揉揉後腦的腫包。該死,看不出來這個小女人嬌嬌弱弱的,力氣居然這麼大;他的頭起碼得腫一個禮拜。

  「廢話!」一等心情回復平穩,她的火氣也上來了。「三更半夜的,我看見有人翻牆,當然會以為是小偷嘛。」

  「所以你就決定替天行道、用棒球棍把這個小偷海扁一頓?」

  「哪有人回家來不走正門,居然還得爬牆?」她理直氣壯地道。

  「唔,」他從鼻子裡哼著,「這麼說來,我還該謝謝你嘍?」

  「當然啦。」她偷瞄了一下他的表情,只見他的手仍然按著後腦。「呃……很痛嗎?」她試探性地問。

  「你說呢?」他低吼著。「你要是再用力一點,我可能就腦袋開花了。」

  她想表現出一絲同情,笑聲還是忍不住進了出來。「你活該,誰叫你回家要偷偷摸摸的?」

  「我回自己的家還得敲鑼打鼓不成?」

  「那就不能怪我嘛。」她看著他掏出鑰匙開門。見他緊皺著濃眉的模樣,她感到有些歉疚。她剛剛是不是太用力了?

  「呃……你屋子裡有沒有藥?」她囁嚅地問道。希望他的頭夠硬,沒被她那一敲敲出腦震盪來。「要不要我幫你擦藥?」

  「不用了,應該沒事。」他用手摸摸頭上的腫包,正要打開玄關的燈,她已經不由分說地去摸他的後腦勺,待發現那個包包腫的像饅頭時驚叫了起來。

  「糟糕,你的頭腫起來了耶。」她嚷著。「你等等,我那兒有醫藥箱。我馬上回來,你不要亂跑喔。」她說完隨即衝了出去。

  不要亂跑?康諾瞪視著她的背影。這裡是他家,他還能「跑」到哪裡去?

  好吧,在這個女人製造了滿地垃圾,讓他的庭院「屎」滿為患、用棒球棍痛扁他一頓,甚至打算用手電筒照瞎他的眼睛之後,他已經決定聽天由命了。如果他不乖乖照做,天知道下一回會遭遇什麼不測?

  三分鐘之後,任宛靈帶著一個粉紅色的醫藥箱以跑百米的速度回來了,身後還跟著那只只會搖尾巴流口水的大白狗。她不由分說將他按在沙發上坐下,活像這裡的主人是她不是他。

  「來,乖乖坐好。」她扭開茶几上的燈仔細審視他的傷口,發現只是腫了起來並沒有流血後鬆了一口氣。她細心地在傷口上藥,然後貼上紗布,再用繃帶在他的頭上纏繞兩圈才告完成。

  「好了。」將最後的膠帶固定之後,她宣佈道。

  康諾就著她遞過來的小鏡子審視自己,待見到額頭上的繃帶時皺起眉。如果繃帶上再用紅筆寫上「必勝」兩字,那他就可以去演日本偶像劇了。

  「好像菜市場賣豬肉的小販。」他發出評語。

  「才不會,這樣傷口才會好的快。」她笑咪咪地拍拍他的肩膀,轉頭從醫藥箱裡拿出一罐黃色的瓶子。「喏,這個給你,你只要每天把它塗在傷口上就可以消腫,很好用喔。我小時候受傷,都是擦這個藥好的。」

  他伸手接了過來,看見那隻大白狗正虎視耽耽地盯著他,心想如果他不遵照指示,她會不會叫那隻大白狗攻擊他?

  「還有沒有傷到哪兒?」基於她剛才亂棒齊下,還是問一下比較保險。

  「沒有……我想是沒有。」他露出愉快的微笑。「如果你所指的和我想的是同一個地方的話。」

  她白了他一眼。「你應該去申請手機,必要時就可以找人幫忙了。」她建議。

  「你怎麼知道?」他露齒一笑。「的確有個富婆包養我,一個月五百萬。」

  「真的?」她瞪大眼珠。

  「當然是假的,其實是一千萬才對。」

  她正要開口,待見到他眼裡閃爍的笑意時恍然大悟。

  「好啊,你唬我。」她嘴角一撇,輕哼道:「不過很難說啦,你這種人會這麼做也不令人感到意外。」

  康諾沒有回答,只是將高大的身子沉向椅背,黑眸亮晶晶地注視著她。

  目光交凝,一股奇異的電流在兩人之間流通。任宛靈力持鎮定地垂下目光,故作忙碌地收拾著桌上的藥罐。這個男人當然不是在用眼神勾引她——天知道他用那雙會放電的眼睛勾引過多少女人?

  他現在是個窮光蛋,一定很迫切的需要金錢支援,誰知道他夜裡出門都幹些什麼樣的勾當?搞不好他才剛從一個富婆的床上下來也說不定。她一定要謹慎以對,牢記她原來的目的。她鄭重地在心裡提醒自己。

  「既然你沒事,那我就不打擾你。」她試著保持乎穩的語氣,站了起來。

  康諾故作有禮地欠了欠身。「謝謝你,任……」

  「宛靈。」她輕快地接口。「不客氣,咱們是好鄰居嘛,應該的。」

  再朝他擺擺手,她提起醫藥箱離開了他的客廳。直到那纖細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康諾的笑意仍停留在唇邊。

  或許有個「鄰居」也不錯。他揚著眉想。尤其這個鄰居是個年輕漂亮的小女人時,被打擾似乎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他有預感,這趟他原以為十分單純的台灣之行,會比他預料中來得麻煩多了。

  夏天的太陽可真毒辣,再這麼曬下去,她很快就會變成日本最流行的烤肉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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